叶小天想了想,忽然停住脚步,对苏循天道:“大亨说的有道理,你把咱们派驻四城的人手都撤回来吧!”
苏循天讶然道:“全撤回来?”
叶小天道:“对!全撤回来!”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牵起一丝神秘的笑意,苏循天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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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县南城,距城门只隔两条街的路口,有一家千氏卤面卤肉店,店主的姓很少见,姓千,名叫千星。卤肉店的店面不大,但后院儿挺大,因为店主还兼着屠夫的差使,帮人杀猪宰羊,有时还偷偷摸摸卖牛肉。
卤肉店的生意挺好,据说这家卤肉店原本开在湘西,有上百年的历史,几十年前遭逢战乱,千家先祖什么都不要,只背着那一锅祖传的卤肉汤逃到了葫岭。传承上百年的卤肉汤卤出来的肉滋味就是不一样,所以小店虽小,生意却一直极好。
店面门口那两只灯笼已经被油烟熏成了灰黑色,地上摆着五六张小几,旁边还有几张条凳,未到时饭口,只有三个食客:杨三瘦、邢二柱和岳明,三人围坐在那张油渍麻花的小桌子边上,神色呆滞。
千星端着两碗卤肉面,晃着膀子走过来,两根拇指长长的黑指甲就浸在面汤里,两碗油汪汪的卤肉面往三个人面前砰地一放,千星不屑地乜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饭香味传来,三个人顿时精神一振,立即坐直了身子,邢二柱道:“掌柜的,再拿个空碗,加双筷子。”
千星没好气地拿过一只还没刷的碗,用那件能拧出二两油的围裙擦了擦,又抓过一双筷子,往邢二柱面前一放,邢二柱就兴奋地分起了汤面。三个人,搜遍全身也只找出那么一点点值钱的东西,向千掌柜换了这两碗面。
等到三个人肚子里有了食物,虽然还没吃饱,却也有了点精神,这才开始商量事情。邢二柱道:“三……表舅,我看得真真儿的,那个人肯定是他!”
杨三瘦蹙着眉道:“你只是见过他,我还跟他说过话儿呢,能不认识?如果说是长得像,也没有这么像的道理!我也认为,一定是他!”
岳明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大管事,咱们可是打听过了。人家叫艾枫,是本县典史。不但和那人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这还是个官。无凭无据的,怎么叫别人相信?”
杨三瘦紧紧拧着眉头,道:“没道理!他不但长相、神情与那人一模一样,就连到葫县上任的时间大致都对得上。难道……是个冒牌货?”这句话一出口,杨三瘦自己先吓了一跳,冒官上任?这又不是唱大戏,没这么离谱吧?
岳明道:“不可能。再说了,我们也没见着水舞……”
他左右看看。把声音又压低了些,道:“也没见水舞跟着他呀。”
杨三瘦摸挲着下巴,沉吟道:“一连问过几个百姓了,可惜对这个艾典史家里的情况,他们都不了解,要不然……咱们找个衙门里的人问问怎么样?”
岳明赶紧道:“可别,你没看葫县百姓是如何爱戴他,你敢站大街上喊一嗓子说他是假的,立马就能被人打死。那些衙门中人就更不用说了。听说他们连县大老爷的话都可以不听,却对这个姓艾的唯命是从。那些公门中人机警的很,一旦让他们察觉咱们的来意,随便找个罪名。把咱们弄进监狱……”
杨三瘦苦着脸道:“可是,既然发现了这么个人,难道咱们就这么离开?不成。一定得搞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邢二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凝重。杨三瘦睨了他一眼,道:“你有话说?”
邢二柱道:“是啊!表舅。咱们下顿饭还没着落呢,如果留在葫县查他,吃什么呢?”
“你……”
杨三瘦气极,举起筷子,想想不妥又恨恨地放下,骂道:“你这头只知道吃的猪,真该把你送到那个什么风铃儿哥哥家里赚饭钱去!”
邢二柱舔了舔嘴唇道:“表舅,人家看中的可是你!”
杨三瘦忍无可忍,一筷子就抽了下去。
三个人蹲在小板凳上商量如何验明叶小天真身的时候,卤肉店后进院落里堆满猪皮羊皮、兽毛兽骨,气味极其难闻的低矮房间里,齐木也正面色阴沉地听人向他禀报着什么。
谁会想到堂堂的齐大爷竟然会待在这种地方?可是又有几个人还记得齐木当年做马夫跑长途时,一样有过苦日子。他发达以后固然穷奢极欲,但这并不意味着必要的时候他不能再过回当初的生活。
听那人说完之后,齐木咬牙道:“幸亏我见机得早,这个小子当真不择手段,居然怂恿华云飞一口咬死我在现场,如果我被这厮抓住,再被他炮制一份口供出来,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对面那人低声道:“他们本来在四城都派了人手,似乎是为了防止大爷您出城。却不知为何,那个典史又突然下令取消了城禁,如今四城畅通,任意出入了,属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齐木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嗯!这厮虽然有股疯劲儿,可是心思缜密,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齐木蹙眉思索半晌,始终摸不着头绪,越是想不通,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不行,在范雷回来之前,我必须离开县城。”
对面那人站起身,道:“大爷这就走?我马上安排!”
齐木摇头道:“不!就算他们想大索全城,一时也搜不到这儿,先捱两日,看看声色再说,如果要走,也要待他们人困马乏之际再离开!”
齐木与手下商量着暂离葫县的主意,杨三瘦带着两个跟班徬徨于是走还是留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小天已经回到了县衙,他回到自己的签押房,独自思索良久,便把李云聪唤了进来。
李云聪见签押房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心中微觉奇怪,便向叶小天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叶小天直视着他,单刀直入地道:“我有一件不法事欲让你做,不知你可愿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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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十面埋伏
李云聪听了叶小天的话,不觉一怔,脸色也稍稍一变。叶小天盯着李云聪的脸,认真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他要确信李云聪肯为他去做这件事,哪怕李云聪有一丝不情愿,他都只能另想办法。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留有后患,所以帮他做事的人必须心甘情愿。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强人所难。他是冒牌货,早晚要走人,不管在这儿闯出多大的祸事,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可李云聪还要在这里过下去,不能像自己一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李云聪只是刹那的犹豫,便轻松地笑起来:“大人自上任以来,有哪件事做得合理合法呢?可是不管大人做什么事,都能大快人心!李某这几个月过得真比过去几十年还要精彩。所以,大人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叶小天看得出他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不由欣然一笑,招手道:“附耳过来……”
……
两天之后,葫县西郊。
一支商队离开葫县县城,行色匆匆地远去,这样的队伍近来很常见。
齐木使出了堵塞驿路这招杀手锏,试图给葫县官府施加压力,却不想被叶小天一招“釜底抽薪”轻而易举地就给化解了。
叶小天很巧妙地利用了当地彝苗两族原住民的优势条件,他们在这里占据人口的绝大多数,天长日久,也不是全都聚居在深山里,总会有一些年轻人走出来,渐渐融入汉人的生活。
所以在驿路上讨生活的人里面有不少彝苗两族的族民。李伯皓和高涯分别打出本族少酋长的旗号,自然兵不血刃就把他们招安了。这些人占了葫县驿路运输力量的三分之一。一下子就稳定了局面。
由于叶小天对齐木接二连三的打击,齐木的威望正是降到谷底的时候。一向依靠霸权压制从而建立的的齐氏帝国迅速崩溃,在叶小天又为他罗织了一个杀人罪名,逼得他遁入地下之后,葫县路段的驿路运输更是群龙无首。
此时王主簿高调登场,他代表官方,邀请罗大亨代表商界、李伯皓和高涯作为大亨的重要合伙人,出面接收齐木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齐木的一部分手下便转而投靠了他们,不肯归顺的人则被他们用很强硬的手段迅速清理出去。至此完全接管了齐木的驿路生意。
在这几个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脉的合伙人鼎力合作下,葫县驿道迅速打通了,滞留在葫县的大批商贾得以离开,所以这几天这样行色匆匆的队伍时常可以见到。
这支商队的头目姓樊,樊掌柜的见坐在一旁游目四顾的齐木神色非常谨慎,便安慰道:“齐大哥,你放心好了,小小葫县能有多大的力量,他们的手伸不了这么远。”
齐木先前的担心是对的。叶小天明着撤消了四城的巡捕,暗地里却派了许多捕快换上便装,游戈在县城周围,他知道齐木如果想出城一定会有很多办法。干脆放弃了徒劳无功的蹲守,改为巡狩之策。
可是齐木经营葫县多年,虽然被他逼到遁入地下。手中依旧掌握着极大的潜势力,齐木很快就弄清了叶小天的目的。有的放矢地制定了详细的出逃计划,叶小天布陈于葫县之外的防线。于他而言似乎成了一个摆设。
齐木道:“小心无大错!这几天,我反复回想,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固然是那个疯子出招毫无套路可循,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也是因为我这些年来顺风顺雨,已不复当年谨慎了。”
他慢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沉沉地道:“他很清楚,我离开只是暂时的,等我做好反击的准备,就会卷土重来。所以,南北西东四条路,我不会选择向北,越过漫长的山路去中原,与我毫无助益。
出于同样的理由,向东我也不会考虑,我只能向南或向西。向南是驿道,驿道已经被王主簿控制,他不会容许我离开,所以别看近来通过驿道的队伍很多,盘查必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向西。向西正好可以去水西,布政司衙门在那里,几位大土司也都在那里,我只要在那里找到一个大人物做靠山,小小葫县就再也没人能动我。”
“这些,我清楚,那个疯典史也一样想得到,所以他盘查的重点一定放在西行之路上,因此即便我们已经突出重围,也要谨慎再三,这个家伙常有惊人之举,我已经领教过不只一次了。”
蔡掌柜的颔首道:“大哥放心,再往前走三里,到了山坳口咱们就换装,车队拐向驿道,咱们几个人扮成彝人,从山中小路穿过去,到了铜仁再换车马前往水西。”
一片低矮的崖下,有一片树林,一个椎夫正骑在树干上挥刀砍着树枝,蔡掌柜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张风吹日晒显得极为粗糙的脸以及那娴熟的砍柴动作,便收回了敏锐的目光。
但是他们过去不久,那个椎夫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竹哨,鼓起腮帮子用力吹起来,奇怪的是,他明明用足了力气,脸都胀得通红,哨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葫县平地不多,有限的山谷地都被县城和城郊民居占用了,中间只有少数地块种些蔬菜一类的东西,农民的田地大多是山坡地,在山坡上开辟出的一块块小形梯田。
梯田上,三个头戴竹笠的农民挽着裤腿,正拿着锄头锄田垄间的草。其中一个肤色黎黑,看起来像个刚长成的青年,正是乔装打扮的叶小天。左右两个就是李云聪和苏循天,两人也都做农民打扮,和叶小天一起在田间劳作,从岁数上来看就像一个父亲领着两个儿子,很寻常的田间景像。
李云聪咳嗽一声道:“大人,你锄的是苗。”
叶小天脸色一红,幸好脸上涂了炭灰,够黑的,看不出来红来:“啊!这个……,回头赔给农家一点钱吧,侍弄田地也不容易。”
李云聪扭头又对苏循天道:“苏班头,草是要用锄的,不是用刨的,你这么一根一根地刨,要把人家的地糟塌成什么样子。”
苏循天住了手,讪讪地道:“咳,想不到种地也这么麻烦。”
远处,一个赶着羊上山放牧的小牧童突然跑过来,挥舞着小拳头冲他们喊:“正主儿来了!”
苏循天和李云聪立即紧张起来,苏循天道:“大人,他一到咱们就动手?”
叶小天道:“不急,看我脸色行事。”
苏循天看了看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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