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在我这里,在……在我这里……”徐伯夷挥舞着皇帝的手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这位姑娘的确是皇上传旨召进的。”
午门外众大臣登时竖起了耳朵,那位欲拦惊马不成的李博贤李大御史两眼放光,满面兴奋地冲过来:“弹劾公主哪有弹劾皇上效果好啊!发达啦,这下子可发达啦……”
徐伯夷见此情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他用来诳骗夏莹莹的谎言再重复一遍,大声说给所有文武们听:“这位姑娘的母亲乃陈太妃的乡亲,昨夜宿在陈太妃宫中,突发重疾,人事不省。皇上担心出什么岔子,所以命咱家把姑娘接来,一旦有什么事,身边有个亲人照料也方便些。”
李御史一听大失所望,这样的内情显然不及花边新闻更有价值,不过……,这是真的吗?李御史保持着职业警惕,紧紧地盯着夏莹莹的反应。
夏莹莹道:“是啊!喏,这是皇上的手谕。你们快放我进去!”
白天和晚上不同,有了皇上手谕,要进宫就容易了,不过……要进内宫,不但要登记、还要搜身的。而午门前并没有女性侍卫,所以徐伯夷进了耳房,急急忙忙做好笔录,便走出来站在门洞下,抻着脖子,像一只吊在案板上的盐水鸭。等着内宫派人。
被那么多文武官员围观感觉可不好,徐伯夷背对大门朝里站着,还是觉得许多人在对他指指点点,那汗出的……,他很渴,非常渴,有点脱水的感觉。
好不容易宫门侍卫们通知了宫廷侍卫,宫廷侍卫通知了内廷太监,内廷太监通知了宫廷女官。宫廷女官派了一个老嬷嬷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挪到午门,把莹莹叫进小屋里检查了一番。
等莹莹如释重负地出来,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百官上朝了。
钟乐齐鸣。百官朝服冠戴,排列上朝。文官序列、武官序列、功臣勋戚序列,今天还多了一个序列:徐伯夷带着夏莹莹,黄花鱼儿似的溜着边。跟着大队人马往里走。
金水桥上,今日当值负责考察百官风仪的监察御史刘子沁刘大人正捧着簿子速记:“刑部左侍郎沈南,挖鼻孔!有失风仪!兵部考功司主事黄燕飞吐了一口痰!有失风仪!礼部……。咦?”
刘御史看着徐伯夷和夏莹莹,有点呆愣:“这两位是什么人?”
李博贤李御史看他一脸呆怔的模样,走到他身边时顺口解释了一句,刘御史方才恍然大悟,想了一想,还是在簿子上忠实地记下:“红枫湖土司女夏莹莹,步履急促!有失风仪!”
三娘子走过夏莹莹身边,笑而言道:“小妹子,姐姐要上朝见皇帝去,你住哪儿,姐姐在京里闷的很,回头找你玩去。”
刘御史又记下:“蒙古可敦钟金哈屯与他人随意攀谈,有失风仪!”
莹莹本就性情爽朗,所以对这位蒙古大姐姐很投缘,她笑答一声,便催着徐伯夷快快带她进内宫。
徐伯夷被这么多官员投以目注礼,早就觉得如芒在背,心里自然也着急,所以也顾不得许多规矩,领着莹莹绕过太和殿,直接向后面走去。
百官在太和殿前站住,等着上朝见驾,夏莹莹跟着徐伯夷过太和殿、中和殿,还没到保和殿,就见前方大队仪仗,旗帜飘扬,中间黄罗伞盖冉冉而来。
徐伯夷一见暗叫一声苦也:“皇帝已经上朝了!”
前方两名大汉将军把数丈长的大鞭耍得啪啪直响,徐伯夷赶紧示意莹莹退到一边。万历皇帝坐在御辇上,拉长着一张脸,正满腹懊恼,忽然看见路旁站着一个丽人,定晴一看,正是夏莹莹。
万历皇帝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就想跳下御辇,上前与她相见。可……毕竟从小受过的帝王教育,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的约束制止了他的蠢动,万历皇帝只能坐在御辇上,眼巴巴地看着那棵水灵灵的小白菜与他“擦肩而过。”
等皇帝的仪仗过去了,徐伯夷拾起袖子,有气无力地对夏莹莹道:“姑娘,咱们走吧!”
这回徐伯夷就不着急了,皇上都上朝了,他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反倒是夏莹莹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徐伯夷没精打采地领着夏莹莹进了后宫,这时夏莹莹就甩开他,迈开一双大长腿,自己走起来。
以前她不是从午门进来的,所以前边道路不熟,但是内廷里她来过好几趟了,陪着母亲去过好多次陈太妃的寝宫,认得道路。
夏莹莹急急赶到陈太妃处,却被宫前太监拦了路,没有宫里的人领着,即便这几个太监见过她,也是不许随意出入的,宫里只有宫里人才有资格刷脸放行。
夏莹莹回身急道:“公公,你倒是快些呀!”
徐伯夷懒洋洋地道:“咱家奔波了一夜,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姑娘莫急。”
徐伯夷一面说,一面暗想:“事到如今,可怎生是好?”
事到如今,要他圆满解决此事,已经不可能了。此前他可以利用莹莹和夏夫人的不知情,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夏家知道真相也已没得选择,除了让莹莹入宫做皇妃,再没第二条出路。
但是徐伯夷万万没想到,如此十拿十稳的事儿还有失败的可能,事到如今,他必须得让夏夫人配合他说谎,才能把此事瞒住夏莹莹,可夏夫人会配合他哄瞒自己的亲生女儿?
徐伯夷硬着头皮走过去,对夏莹莹道:“啊!姑娘你请稍候,现今情形不知如何了,待咱家进去看看,再请姑娘进去。”
夏莹莹心中好不气恼,这太妃宫她也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哪有这次这么麻烦,也不晓得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她老人家身子一向还算康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夏莹莹胡思乱想着,对徐伯夷道:“公公还请快些,人家着急呢。”
徐伯夷苦笑一声,进了太妃后,在前殿院里转悠了几圈儿,还是没想到办法。至于陈太妃那儿,他根本就没去,他知道陈太妃对皇上是有所配合的,但是以他的身份,还没资格去与陈太妃商量什么,又或者请陈太妃配合他什么。
徐伯夷在院子里走了三圈“太极”,仰天长叹一声,便出了宫门。夏莹莹正眼巴巴地站在那儿看着,一见他出来,赶紧上前急问道:“公公,我娘怎么样了?”
徐伯夷干笑两声,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令堂……已然痊愈!”
“真的?不是说重疾么,这么快就治好了?”夏莹莹又惊又喜。
徐伯夷干巴巴地道:“是啊!要不说是御医呢。”
夏莹莹喜道:“太好了,我去见我娘!”
夏莹莹一提裙裾便闯进宫去,那守门太监如今已经知道她是由御前太监小白领来的,自然不加阻拦,只是让一个太监给她前方引路,虽然这儿她来过多次了,可也不能由着她自己胡乱走动。
陈太妃又不用早朝,自然不会起这么早,此时正跟夏夫人躺在床上随口聊天。有宫娥进来禀报道:“太妃娘娘,夏姑娘来了,寻夏夫人!”
夏夫人一听惊讶地道:“这么早,莹莹怎么来了,莫非有急事?”
陈太妃心中暗笑,莹莹姑娘应该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想必她**于皇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才来向她的母亲问计,也不知她现在是娇是羞,是怒是悲。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这个皇妃是跑不了啦,自己这个媒人也做成了,接下来的事,她可不好掺和。陈太妃便道:“是啊,莹莹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呵呵,我看,是莹莹有孝心,放心不下你,你去见见她吧,本宫还未梳洗打扮,一会儿再去与你们相见。”
夏夫人答应一声,急急起床穿衣,简单梳洗一下,反正是见自己女儿,也不用太慎重,便急急迎到前殿。
夏莹莹正在前殿里“走圈儿”,一见母亲出来,立即迎上去,欢喜地拉住母亲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哇”地一声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她道:“娘亲,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真是吓死女儿啦!”
夏夫人愕然道:“你这傻孩子,娘亲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儿?”
夏莹莹眼泪汪汪地道:“娘,你就别瞒女儿了。女儿已经知道你昨夜患了重疾,幸亏被御医救过来,可把女儿急死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夫人更加愕然:“患了重疾?我?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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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4章 三个娘子
今天万历上朝,还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耽搁。他要接见一个很重要的女人:三娘子。
三娘子本名钟金哈屯,乃是蒙古土尔扈特部的首领恒阿噶之女。三娘子黠而媚、善骑射,能文能武。出落成二十岁的大姑娘时她才出嫁,成为阿拉坦汗的王妃,并为他生下一子。
做王妃时,三娘子就极力劝说丈夫向大明称臣,与大明友好,和大明实现纳贡互市。万历九年,阿拉坦汗去世,三娘子从此成为事实上的草原最高统治者。
此时,阿拉坦汗的长子黄台吉依照习俗,想娶继母三娘子为妻。三娘子刚刚三十出头,依旧年轻貌美,改嫁本也没有什么,但是自幼熟读中原典籍文章的三娘子不愿意按照草原风俗改嫁丈夫的儿子,所以率领她的卫队一万精骑出走。
草原上最强大的一个部落,陷入了分裂危机。原本黄金家族血脉的部落趁机蠢蠢欲动。三娘子是对大明非常友好的一位统治者,如果她下嫁黄台吉,维护部落的统一,就能压制草原诸部,照旧保持对大明的和平。
但是她若执意不肯下嫁,该部必然分裂,从而让其它势力趁机坐大。有鉴于此,明廷便派大臣联络三娘子,劝她依从习俗,下嫁黄台吉。
三娘子最终听从了大明朝廷的意见,与黄台吉完婚,成为黄台吉的王妃。黄台吉继承汗位后,对大明虎视眈眈,是三娘子苦口婆心地解劝,才使得黄台吉打消了与大明开战的念头。
两年前黄台吉逝世,其长子扯力克称汗,三娘子又与扯力克合帐完婚,依旧是草原上的实际最高掌权者。所以对于她的到来,明廷非常重视。
而三娘子始终视大明朝廷为天下正统。多次表示“子孙暨部族世世为天子守边”。因此对于她的这次到来,明廷极尽礼遇,今日她上殿面君,万历天子当然极为看重。
三娘子代表蒙古诸部觐见大明天子,朝堂上,万历皇帝敕封其夫扯力克为顺义汗,封三娘子为一品忠顺夫人,又赐下许多财帛,三娘子便谢恩退下了。
朝会一贯的顺序就是先接见外宾、藩臣,再接见地方进京的大员。最后才由京官们奏事议论。所以三娘子是最先觐见天子并离开朝堂的人。
接下来几个进京的地方大员,万历只是随意敷衍了一番,不等众京官奏事,便宣布今日龙体不适,提早退朝。
首辅申时行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好人,不像张居正一般严厉。首辅大人没有提出异议,再说皇上提前退朝的事儿也并不多见,偶尔为之无伤大雅,众言官们也就没有出面挑刺。
万历皇帝退了朝。登上御辇,立即拍着扶手,一迭声地道:“快快快,马上摆驾陈太妃处!”
陈太妃挺好奇莹莹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她也知道此时自己是越晚露面越好,所以也不着急,只管稳稳当当地梳洗打扮,待打扮停当。三旬上下的一个妇人,丽光四射,婉媚如同双十女郎。
陈太妃娉娉婷婷地到了前殿。抬眼不见夏夫人和莹莹,便向殿上侍立的几个宫娥笑问道:“夏夫人与莹莹姑娘去了哪里?”
陈太妃一面说,一面向殿外走去。在她看来,夏夫人和女儿要么在偏殿,要么在庭院中,没准一会儿夏夫人就得流着眼泪来求她为女儿的终身做主,那时她自然可以顺水推舟,玉成其事。
殿上一个宫娥应道:“夏夫人和莹莹姑娘?难道不是太妃娘娘叫她们离开的么?”
陈太妃猛然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吃惊地道:“离开?她们去了哪里?”
几个宫娥面面相觑,依旧是由方才那个宫娥讶然答道:“出宫了啊!奴婢还以为……是太妃娘娘允她们出宫的。”
“什么?”
陈太妃愕然。
“陈太妃……”
万历皇帝一头撞了进来,急急往殿内一瞧,不见莹莹姑娘,也不见她的娘亲,马上对陈太妃道:“太妃,夏姑娘呢?”
陈太妃讷讷地道:“夏姑娘……已经与她的母亲离开了。”
“什么?”
万历皇帝先是一呆,继而气极败坏:“小白!小白!马上把小白给我找来!”
徐伯夷待在乾清宫侧厢的太监房里,一壶冷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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