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副千总正笑嘻嘻地看热闹,自家金主发话了,倒不好拂他颜面,便把大手一挥,众军士立即挺起刀枪向前逼近,对展虎等人形成反包围之势。
皮副千总大喝道:“本官在此,谁敢造反,杀无赦!”
向驿丞马上举起大勺向郭建武等人一指:“他!就是他们要造反!”
展虎赶紧上前劝说郭建武和沐东,对他们道:“两位不必为了些许小事与人争执,咱们一路跟来,就是为了看他叶小天不得好死,何必节外生枝。”
展虎一面说一面向二人暗暗打着眼色,二人想起展虎刚刚说过叶小天的葬身之地就在紫阳,火气便消了。郭建武悻悻地挥了挥手,他们的人马便没有继续上前,避免了与向驿丞和皮副千总的人马再起冲突。
展虎对向驿丞冷笑一声道:“你说馆驿不接待土舍,可展某一路行来,各地馆驿却也未见拒绝过我。似你这般不通人情事故的人,这个驿丞你要做一辈子了。”
向驿丞撇嘴道:“老子前程如何,用你操心么?”
展虎冷哼一声,对沐东和郭建武道:“走,咱们另寻住处!”说罢一拨马头,当先离去。向驿丞眼看他们走远,转过身来再看叶小天和皮副千总,便笑容满面,亲热的很了。
他虽不怕外地土官,可人家人多势众,方才真要动起手来,他是要吃眼前亏的,幸亏叶小天和皮副千总出面,这才少挨了一顿打,这个人情他当然清楚。
向驿丞拎着炒勺走到叶小天等人面前,热情地道:“叶大人,皮大人,多谢二位仗义援手。这些土包子,在家乡耀武扬威惯了,还真当自己在外面也有几斤份量,我呸!不知天高在厚的东西!”
向驿丞鄙视了展虎、沐东等人一番,又对皮副将道:“皮大人,我这馆驿太小,三百多人,光是人就安排不下,何况还有这么多马。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另找一个住处,足以安排得下三百人马……”
皮副千总搓了搓手,道:“那这住宿、饮食钱……”
向驿丞道:“自然本官支付!你放心,那儿的东家和我熟的很,我和他打声招呼就好,这住宿、饮食的钱,我和他慢慢结算就是。”
皮副千总一听不用他花一文钱。那什么事都好商量了,马上眉开眼笑地道:“如此甚好,有劳向驿丞。”
向洪辰道:“这有什么,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必言谢。两位大人请先到驿中小坐,喝杯茶水,向某换身衣裳便带你们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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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县城不大,娃儿在城南撒泡尿都可以流到城北,这么小的地方能有馆驿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大得了。同样的。此地的酒楼也非常少,城中最繁华处一座二层小楼,就是本县最大的酒楼了。
此楼叫橘楼,因为紫阳自古就有橘乡之称,此地出产的金钱橘皮红似火,瓤嫩肉满、汁水丰盈、酸甜适度,从唐代起就是宫廷贡品。
展虎包下了整座楼,与沐东、郭建武在楼上饮酒,又打发人出去四城寻找可以安置他们这么多人马的住处。
不一会儿就有人回报。回报的却不是找到了住处,而是向他禀报:“土舍大人,他们出城了,由那个厨子样儿的驿丞带着。去了城南橘园。”
展虎一听兴奋地一拍桌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大事成矣!”
沐东忍不住抱怨道:“虎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了吧,曹展张三家现在是休戚与共,有什么秘密还要你一直瞒着我们的。”
展虎听说叶小天终于进了他的埋伏。心情大好,便笑吟吟地解释道:“两位休怪,不是展某不肯相告,实是此前展某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一定会在此间中计,如今当然可以说与你们知道了。”
展虎给沐东和郭建武斟满了酒,三人干了一杯,展虎便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解释起来。
原来,在叶巡抚判了把叶小天押赴京城由天子裁断的命令之后,展龙展虎、张雨寒、曹瑞雨四人凑在一块儿,仔细分析了一下之后将要出现的局面。
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彻底瓦解卧牛山势力,只要能把卧牛山势力打败、打垮、打散甚而收编,即便叶小天能侥幸不死,他也一定完蛋。
所以三人决定,他们一定要留在石阡和铜仁,趁叶小天不在,卧牛岭群龙无首的时候,不惜一切地卧牛山解决掉。
但叶小天这个祸害当然也不能放过,尤其是他们自己也清楚,皇帝或许会严惩叶小天以给贵州众土司一个交待,但是很难会让他以命抵命,而他们想要的是叶小天死。
所以,他们又把展虎派了出来,并且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可能,就半路弄死叶小天,从而永绝后患。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什么时机适合下手,他们当然无从预判,所以具体该如何去做,他们没有提供任何意见,全凭展虎随机应变。
皮副千总那批精锐虽只三百人,战力却抵得上一千人,而且对叶小天保护甚严,展虎一路行来,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他起码摸清了一个规律,就是不管什么条件下,这支军队都对叶小天形影不离贴身保护,绝不会分兵。
这种情况下,展虎心中萌生了一个毒计,从那以后,每次行程他都会安排心腹先行上路,打探前方情况。一直到了紫阳,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这个县城很小,城内没有足以招纳百人以上的馆驿和客栈,连大车店都没有这么大,而且城内城外没有大宅租赁的人家,但是在城南有个橘园。
这个橘园的主人姓张,叫张朋。张家这处橘园,是负责向皇室提供贡橘的。而今正值秋收季节,张家刚刚采摘了贡菊,等着朝廷派人来验收、接运。
张家为了栽种金钱橘,盖有很多棚屋,既可在天冷时把盆栽的金钱橘移入室内,采摘期也可供雇佣的工人居住。放眼整个紫阳,唯有此处容纳得下三百多人马,而不致露宿野外。
展虎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于是,他不惜重金从黑道手里买来了五桶火药,火药桶里又掺杂了大量的铁钉、碎瓷片儿。
这五桶火药如今就埋在橘园内条件最好的那三间大屋下面,他要把叶小天炸个支离破碎,送他归天!
:各位书友,祝您中秋快乐!身心愉快!
。(未完待续。。)
第12章 午夜沉雷
紫阳县城不过是弹丸之地,城南橘园距县城也就一二里地。园主张朋住在城里,城南这处橘园平常只有两个老园丁负责打理,果子成熟期则增加为八个。
增加人员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如今橘子已经采摘完毕,只等京里来人,所以留守人员就变成了四个,因为橘子采摘后装筐放置集中看管,四个人足矣。
向驿丞先去见了张朋,对他说明了情况,其实张朋那棚屋空着也是空着,借人住上一晚有什么打紧,真要算钱也没几个,不如用来打点人情,所以张员外慨然应允,钱自然是不用算的。
张员外不跟向驿丞算钱,向驿丞向上面报账时却是可以算钱的,这其中便小赚了一笔,是以格外开心,亲自领着叶小天等人,在张府家人的陪同下到了橘园。
橘园的屋舍都很简陋,主要是用来在寒冷气候及暴雨时节将橘树移入室内储放的,不过胜在地方够大,通风良好。
皮副千总一行人路上也有经过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带了马包的,这时把马包往地面上一铺,虽不比客栈舒坦,也比在荒郊野外露营好多了。
四个园丁所住的一进三间的房子是瓦房,整个橘园里也就这么一处地方最像样子,有向驿丞出面打点,四个园丁自然乖乖搬出去,把这儿腾给了叶小天和皮副千总以及另外几个百户、总旗一类的官员。
向驿丞对叶小天道:“大人,你们先歇着,我走的时候就已吩咐馆驿里做饭了,一会儿就送来。”
说到这里,向驿丞嘿嘿一笑,又道:“向某擅长料理,各位大人辛苦,一会儿向某亲自做几道菜。送来给各位大人尝尝。”
皮副千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一个驿丞打扮的像个厨子,哪怕他换了衣裳,身上都有一股子油烟味儿,这样的人绝对是为吃生为吃死的大吃货,他做的饭菜,味道差不了。
皮副千总和几个百户、总旗连连道谢,非常客气地把向驿丞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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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楼上,沐东兴致勃勃地问道:“虎哥真好本事,你怎么办到的?”
展虎喝了口酒。略带酒意地道:“火药倒是好办。你也知道,各家土司多多少少都会屯积些火枪火药,那是利器呀。而我贵州毗邻边境,这东西就不是稀罕物儿了,再加上开山辟路也要用到它,所以只要有钱有门路,想弄到它并不难。”
展虎挟了口菜,醉眼乜着沐东,道:“至于埋进那大屋。就更容易了。只要一柱迷香,让本就睡着了的看园长工睡得更死一些,挖洞埋火药,运土铺地砖。一晚足矣!又不需要埋多深,呵呵……”
展虎得意洋洋地道:“就算他们回头发现当夜睡的太死,没起来巡夜,反正橘子又没丢。还会主动向东主坦白?就是坦白了,他们的东主还能疑心什么不成?”
郭建武赞道:“大妙!如此说来,今夜就能让那叶贼粉身碎骨了!”
展虎看看天色。吃吃笑道:“来来来,吃酒,吃酒,天色尚早,不急不急。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城北露营,然后悄悄潜去城南看焰火,哈哈哈……”
郭建武和沐东也放声大笑起来,三人端起酒杯,兴奋地一饮而尽。
……
此时,紫阳县令严亦非正盛宴款待一位贵客,这位贵客是个面白无须的锦衣人,乃是皇宫内廷派来的一位太监,姓余,叫余小白。
这余小白自然就是徐伯夷,徐伯夷现在还算不上大太监,但在内廷也算职司不低的一个宦官了。宦官轻易是不能离开内廷的,但凡能奉旨出京,就是一个荣耀,也是能大捞一笔的机会。
要知道,文官当权,内廷势力在京城是有限的,有些文官即便想巴结他们,担心引起其他文官的排挤,也会非常谨慎。而一旦出了京,他们有钦差身份在身,地方官迎来送往就是合情合理的。
以这种身份为掩护,一些气节不那么高尚的地方小官竭力巴结奉迎,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不过,小白公公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公,内廷里的公公就算读书识字,甚至才学不逊于外廷进士出身的官员,他们也是在内书房读的书,囿于他们所处的环境,学识不逊于外廷官员,但为人作派还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大部分内廷宦官一旦有机会出去,必然大摆排场,威风八面。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们出一趟宫不容易,天知道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一回,哪能不轰轰烈烈地张扬一番。
但小白公公是个另类,他是先中了举人,后进的宫,以举人功名而入宫做太监,这样的人物上下五千年,大概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因此在心理上,徐伯夷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读书人,对阉人这个群体是深怀鄙视的。所以万历赐他这个机会,他并不觉得是如何难得的机会,出京后并不张扬,也不打起钦差仪仗,今儿傍晚突然出现在严县令面前,还把严县令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假冒宦官,意图诈取钱财,待见了他的钦差关防印信,这才相信。
严县令含笑对徐伯夷道:“余公公,您难得到我们紫阳来一趟,明日本官且陪你游逛一下紫阳风光,如何?”
徐伯夷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钦差此来,是为了接收贡橘,那些生鲜之物,禁得储放么?”
太监的自称很多,对皇帝自称奴婢,对同级自称咱家,对下级自称老公。还有一些不太常用的自称,是有职司的高级宦官使用的,那就是对皇帝自称臣,对外廷官员自称官名。
因为皇帝往往称太监为厂臣、内臣,所以高级太监也以大臣自居,比如当时的镇守太监上奏折时都是自称臣某某如何如何,而对外廷官员则自称本厂公、本厂督如何如何。徐伯夷觉得阉宦是一种很羞辱的身份,如今有机会。自然以本钦差自称。
严县令莞尔一笑,道:“公公放心,这些贡橘都有储放之法,可以放置一冬的,三五天功夫,不打紧。”
徐伯夷摇摇头,道:“不!本钦差圣命在身,岂可因私废公,明日验过贡橘,即刻解赴回京!”
严县令听了这话。对这位余太监不免暗暗生起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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