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道:“可这就完了吗?我当时就知道,没完,绝对没完!如果你只是凭着气头儿上的一股杀气,没用。我说要争,什么是争?人家比你强大,那才叫争,如果你比他们厉害还用争吗?
争,就是从不可能里争可能!争,就是弱的一方去打强的一方!争,是要流血的!如果,你只是稍受挫折就打起退堂鼓;如果,那股子热血一退你就变回原形,那你是什么?你还是窝囊废,顶多算是个偶尔会发脾气的窝囊废!
想一争就到手,人家马上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可能吗?如果你的对手那么容易对付,那他还算是对手吗?我们今天把齐木打跑了,把他的手下抓了,齐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我们该怎么办?”
叶小天面前已经聚拢了黑压压一片人,只有花知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堂门口,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望着叶小天。
叶小天道:“你们看看我,看我现在这副熊样儿,有没有可能我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蹭地一下摸出一张圣旨来,一下子就变成了微服私访的八府巡按,腰里还别着一把尚方宝剑?”
扶着他的李云聪突然“噗嗤”一笑,随即发觉不妥,赶紧又绷住脸。
叶小天又道:“要不然,我就是皇帝、大将军,或者什么土司老爷的私生子,突然就有一哨我爹派来的救兵从天而降,你们跟着我也马上抖起来,咱们直奔齐木家,把体若筛糠的齐木当场砍头?
还是说,你们指望会有什么路见不平的江湖奇侠拔刀相助,又或者咱们大家伙儿一块掉到山沟沟里,捡到一本什么仙箓宝典,嚼上一堆天材地宝,爬出山沟沟的时候就从怂包蛋变成了万人敌,杀齐木一个落花流水?”
叶小天摇摇头,大声道:“都不可能!那是我在戏园子里蹭戏的时候,看到的胡诌八扯的故事。我们今天赢了,这不算赢,要能一直赢,那才叫赢。想要一直赢,靠不了天、靠不了地、靠不了江湖奇侠土司皇帝,只能靠我们自己!”
叶小天举起一只拳头,用力向空中一挥:“都他么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都他么两条大腿夹一嘟噜,谁怕谁啊!”
马辉放开扶着叶小天的手,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典史大人说的对!谁怕谁啊!”
众人纷纷举起双臂,激动的欢呼声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儿,就见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叶小天两眼一翻,咕咚一声晕了过去。许云聪站在叶小天另一侧,高举双手,看着马辉讪讪地道:“我以为你扶着呢……
※※※※※※※※※※※※※※※※※※※※※※※※※
“混蛋!混蛋!我齐木近十年来还没这么狼狈过!”
齐木把一只名贵的哥窑水丞摔得粉碎,仰面一躺,倒在罗汉榻上,气咻咻的。
孟县丞站在一边,连声解劝:“齐兄息怒,息怒啊!”
齐木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息怒?我当然会息怒!等他死了,我就息怒了!”
孟县丞赶紧相拦:“齐兄,你就别说气话了。你自然有办法让他死。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齐兄你和他今天的过节,整个葫县已是无人不知,如果他死了,大家都会知道是你下的手,你能保证整个葫县这么多人就没一个往外说的?艾典史家里的人一旦进京告御状,这事儿可就是**烦,到时齐兄你也棘手不是?”
齐木呼地吹出一口大气,瞪着孟县丞道:“你叫我忍?”
孟县丞阴阴笑道:“齐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
齐木咆哮道:“十年?老子十天都等不了!我的人还在县衙里呢,那个疯子要是真把我的人判刑入狱,老子还有脸出去见人么?”
孟县丞道:“齐兄啊,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跟他一般见识,就是跌了你的身份。升了堂就一定能判案?他是典史,典史是干什么的,掌管缉捕罪犯、稽查狱囚的,这定案问罪可是县太爷的权力。”
齐木神色一动,道:“你是说?”
孟县丞道:“他要审,那就审!只要咱们拿捏住了县太爷,到时轰轰烈烈一审,却是不了了之,你想,究竟是打了谁的脸啊?”
齐木想了一想,转怒为喜:“好!那这次我就不出手了。你去告诉花晴风,这个案子要是审得让我不满意,我就在葫县可着劲儿的折腾,先折腾掉他的乌纱,然后……”
齐木冷冷一笑,道:“我再送他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哈哈哈哈……”
孟县丞向他深施一礼,道:“小弟遵命!”
……
一家小酒馆儿里,几条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正说起今天发生在县衙里的一幕,这几个大汉都是齐木手下驿帮的人,对发生在徐林身上的事一清二楚。他们先是笑话徐林不开眼招惹了疯典史,接着就说到了徐林向齐木敬献的虎皮,言语之间还提到了祥哥等几个人的名字。
酒店一角,一个普通人打扮的年轻人听他们说罢这些事开始讲起荤腔,便会帐离开了。这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正是华云飞,他是从齐府开始跟踪这几个人一路来此的。
华云飞原本打算从他们之中掳一个人严刑逼供,不想一路尾随到小酒馆儿,还不等他们之中有人落单,他们自己就说出了此事。这几个大汉浑然不知一个杀星刚刚就从他们身边走开。
华云飞牢牢记住了他们刚刚说及的那几个人的名字,他要先找到这几个人,如果不能找个好机会把这几个人和齐木一网打尽,那么他就要先解决这几个害死他父母的杂碎,再去找齐木算帐。
齐木家大业大,躲无可躲,只要抓不住他,齐木就永远是他的靶子。可这几个小混混却不同,如果他先动手杀掉齐木,即便能全身而退,齐木一死,树倒猢狲散,他再想找这几个小混混,也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徐林和那班打手都被关进了大牢,经过先前这一战,是不用指望狱卒们善待他们了,至少在明日审案前,他们都不可能会有饭吃。
这案子是必须押到明天再审了,叶小天晕倒了,没有叶小天这个主心骨,纵然大家的斗志已经被激发出来,也依旧缺少一个够威望的人来统一指挥。
再者说郭家的人已经回去了,即便郭家不肯作为原告,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证人,此外还有其他许多相关人证都需要召来县衙,这都需要时间。
齐木虽然霸道,但是公然攻打监狱劫囚的可能却不大,那样性质与公堂发彪就截然不同了,可是尽管大家认为齐木不可能劫囚,马辉、许浩然等捕快还是留在了监牢以加强防御。
昏迷不醒的叶小天被送回了家,很快本县最有名的跌打郎中就被李云聪带人给架了来,这位郎中治惯了跌打损失,虽然看叶小天的伤势挺吓人的,这老郎中却也不慌不忙。
这郎中经验老到,给叶小天裹伤敷药快捷无比,包扎完毕后,老郎中对李云聪道:“李先生不用担心,这位典史老爷看着伤势虽重,却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李云聪听了庆幸道:“还算那帮小子识相,知道这是我们典史大人,不敢下死手。”
老郎中微笑道:“这可未必,从典史老爷受的伤势来看,他们可丝毫没有留手。只不过这位典史老爷貌似对群殴很有经验啊,要害全都被他护住了,要不然他就是不死,也得将养半年。”
李云聪听了忍不住又破口骂道:“这些天杀的王八蛋!”
两人正说话间,叶小天苏醒过来。
叶小天**一声,刚一睁眼,就见身旁躺着一人,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第23章 不一样的兄弟
红袖添香夜读书,那是很旖旎很香。艳的场面,不只书生们向往,只要是个男人都向往,哪怕他不是看书的材料,可是用咱大亨的话来说,就算看春。宫……也是看书嘛。
如果你一睁开眼,看见身边躺着一个肌肤赛雪、杏眼桃腮、一头乌黑的秀发铺散在雪白身子下面的美人儿,那种温香暖玉的滋味应该比红袖添香更旖旎更香。艳吧?
然而,如果你一睁眼,躺在你旁边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嘴唇浮肿、鼻梁发青、两眼肿成桃子的臭男人,你会是什么感觉呢?叶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着躺在旁边的周班头,惊讶的连自己身上的痛都忘了。
周班头咳嗽一声,道:“大人这么看我,卑职会害羞的。”
叶小天扭过头,这才发现屋里还有李云聪和一个背着药匣的老头儿,他松了口气,对周班头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住到你家了?”叶小天四下一打量,发现还是自己的住处。
李云聪见典史大人刚一苏醒就忙着跟病友交流,便向老郎中做了个请的姿势,老郎中会意地往外边走去,李云聪从怀里摸出些钱,便跟了出去。
周班头道:“卑职……听说了大人的事,无论如何,我都要来看看大人。家人拗不过我,就把我抬来了。”
叶小天苦笑道:“你自己都是这副样子,还来看我做什么?算了,你既来了,也别往回折腾了,等到堂审的时候,你既是证人也是苦主,住在我这儿还近些。对了,我昏了多久,什么时候堂审?”
周班头道:“卑职赶到大人家里时,大人就昏着,从那时起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至于堂审一事,大人勿需着急,因为大人晕倒,堂审已经挪到明天,一众人犯已经关进大牢了。”
叶小天吁了口气,道:“齐木没有再来捣乱吧?”
周班头一听兴奋起来:“没有!大人您……您真的把他给吓跑了。”
叶小天却皱起了眉头,心想:“如果他马上回来,大不了再战一场。他按兵不动,反倒麻烦了。只怕他正打着别的什么主意,他是地头蛇,人脉比我广,却不知在怎么算计我。”
叶小天心里想着,却不想让周班头担心,是以也不说自己的忧虑,随便嗯嗯了几声应付了事。周班头以为叶小天刚刚苏醒,身子正乏,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陪他躺着,两人睁着眼看房梁。
看了半晌,周班头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今天的事儿,卑职虽未亲眼得见,但是听兄弟们说了,听得卑职热血沸腾,真恨不得当时也在场,和大人您一起见见血儿!”
叶小天笑了笑,没说话,他现在真的是又痛又累。
周班头又道:“自从我从我大伯手里接过捕快这个差使,一直熬到副班头,卑职还是头一回觉得当个捕快也挺威风的。以前……,被豪强欺负、被百姓奚落,就连死囚都戏弄我们……”
叶小天扭过了头,讶然道:“死囚?死囚总该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吧,怎么也敢戏弄你们?”
周班头道:“因为看不起我们呗。”
叶小天默然,周班头笑了笑,道:“两年前,本县有一个人,也是跑驿路生意的,手底下汇聚了一班兄弟,虽然还不足以同齐木抗衡,可他自觉至少不必再对齐木俯首听命,所以对齐木多有不恭。齐木就想了个办法,制造了一起杀人案,栽在他的身上,把他逮进官府,判了死刑。”
周班头丝丝地吸着凉气,因为鼻梁疼得厉害,又慢慢吐出,这才继续道:“那时是我看管他的,秋决那天早上,他用撕下来的衬里写了几个字,叠好了交给我,说死前有我送行,也算一场兄弟,送我一点东西,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再打开。”
叶小天眼睛一亮,脱口道:“藏宝图!”
周班头听了,神气变得非常古怪,过了半晌,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小天道:“难道不是?”
周班头道:“他说等我混不下去了再打开,可我哪里等得急。再说我现在混的很好么?所以,他前脚上了刑场,我后脚就把布片打开了,布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叶小天道:“什么?”
周班头道:“兄弟,混的不好就来找我。”
叶小天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这一笑浑身都痛,跟散了架似的,可他又止不住笑声。周班头看他这样子,忍不住也笑起来,两个鼻青脸肿、包扎的跟木乃伊似的汉子,躺在榻上,笑得比娶了新媳妇还畅快。
李云聪恰于此时进了屋,见他二人笑成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吃惊。叶小天也顾不上和他打招呼,一边气喘吁吁地笑着,一边道:“这人如果还活着,我倒想交他这个朋友。他娘的,临死了还有心情作弄人,是条汉子。”
周班头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生死确是从不放在心上。”
李云聪在叶小天身边小心地坐下,道:“大人何事笑得这么开心?”
叶小天看了看他的脸,李云聪半边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