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来晋见尊者,恭请尊者率众前往雷神禁地献祭,以谢神恩、安抚雷神的。九人之中,有一人是格哚佬的拜把兄弟,只有他是与格哚佬有所勾连,试图利用此事帮助尊者摆脱困境的,至于其他八位首领,在本就有心祭祀的情况下,再有人煽风点火,自然就极为热衷此事了。
“哈哈哈哈……,各位峒主、寨主,好久不见啊!”格旋佬从侧方一扇大门外走了进来,一楼神殿大厅在九层建筑中最为高大,殿宇举架有普通楼房的四层那么高,笑声在大厅中的回荡效果极为明显。
九位部落首领一起向他注目望去,就见格旎佬笑吟吟地走过来,道:“各位首领,所为何来啊?”
格哚佬那拜把兄弟抚胸道:“尊敬的格旎佬大人,咆哮万年的雷神之威现在不见了,这是雷神对我们山民的善意,我们应该向雷神表示我们的尊敬。所以我们九人赶来,恭请尊者带领我们,前往雷神禁地,拜祭神明。”
格旋佬“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巧的很呐,尊者正与诸位神殿长老议事,暂时无法接见你们,各位首领如果本部事务繁忙,可以先回去,等候尊者另择佳期召见,要么就在附近寨子里住下,且等等看,说不定尊者有了时间,会召见你们。”
格哚佬那拜把兄弟眉头一皱,道:“尊敬的格旎佬大人,自从尊者回山,一直事务繁忙,无暇接见任何一方首领。这……不太正常吧?是不是尊者身体不适,亦或有什么其他情况?”
格旎佬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格哚佬那拜把兄弟道:“尊者刚刚继位,就游历天下去了,我等众人无缘聆听尊者教诲尚属正常,而尊者今已回到神殿主持教务,我们远道而来还是未蒙一见,对此我着实不解!”
这番话正中众首领下怀,众人纷纷上前申诉委屈,格旎佬刚想摆出神殿长老的架子呵斥他一番。就听“轧轧轧”一阵机括声响,众人顿时住口,一起扭头看去……
就见大堂正前方高台上的那座镶金嵌玉的宝座前方,缓缓冒出一颗人头,那人缓缓上升,升至胸口处时,后边又冒出两颗人头,三人一起升高,直至与宝座前面的地面平齐。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中间更高一层石台上的那人一袭黑衣。宝相庄严,正是尊者。众首领在叶小天继任尊者时曾经拜见过他,一见他自神座前升起,立即拜倒在地,至于站在他身后的李秋池和毛问智,在他们眼中和一件摆设没甚么区别,也懒得多打量。
格旎佬一见叶小天,不禁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叶小天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笑吟吟地往神座上一坐,一抖黑袍,翘起了二郎腿。
格旋佬心中一个激灵。赶紧抚胸施礼,结结巴巴地道:“弟……弟子参见尊者。”
“免礼,都起来吧!”
叶小天看了眼恭谨起身的九位部落首领,道:“各位首领。本尊游历天下数载,以致荒驰了教务,回来之后。一直忙于处理积务,所以不曾召见你们,不要见怪啊!”
九位首领慌忙道:“不敢!不敢!”
叶小天正襟危坐,道:“你们今日来,可是为了前往雷神禁地祭祀一事?”
一位首领躬身道:“是!雷神长眠,雷霆顿止。长老们说,这是我山中大吉之兆,所以我等想请尊者率领我等前往禁地拜祭。只是先前已有多位首领赶来,却无缘拜见尊者……”
叶小天“啪”地打了个响指,起身往外就走,道:“走吧!”
格旎佬手足无措,呆呆地问道:“尊者……要去哪里?”
紧随叶小天身后的李秋池拿折扇往他胸口一点,淡淡地道:“尊者要去见见候在寨中尚未蒙一见的诸位首领,以示神恩眷顾,怎么,这位长老有意见么?”
“我……,没……”
格旎佬吃吃地说着,就见叶小天已经施施然地走到了大厅门口,九位首领众星捧月一般随在他的身后,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样子,情急之下,忙也追了上去。
叶小天本来正在膳堂里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嚼着牛肉干儿,喝着花瓶水儿,忽然秘道一开,李秋池和毛问智走了进来。
叶小天早就吩咐他们,有空就在城堡里到处转转。两人也是一身黑袍,受命之后天天到处转悠,仿佛古堡幽灵一般,长老们只是把他们软禁在古堡之内,却不好在此范围内还限制他们的自由,因为他们和尊者毕竟还没有撕破最后一层面皮。
但是,他们只以为这两个人四处闲逛,是寻找脱困路线,或者是为了吸引他人目光,为叶小天打掩护,却未想到仅凭进出神殿的人以及他们的神情举止,有人也是能看出很多门道的。
毛问智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但讼师出身的李秋池却是察言观色的大行家。参与密会的神殿长老越来越少,格益佬刚刚不悦地离开,又有部落首领赶来晋见,这些事都落在李秋池的眼中,自然可以被他解读出许多含义。
本来,再拖久一些,八大长老内部肯定矛盾更深,赶来神殿促请的部落首领也会更多,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铁了心要和叶小天对抗的长老很可能会绝望之下铤而走险。
所以,李秋池立即赶回,向叶小天禀明一切,叶小天一听八大长老之间裂痕已生,同时又有部落首领赶来参见,再听了李秋池做出的分析,马上决定:立即脱困。
李秋池本就是小人,叶小天在天牢中也见惯了阴险之辈,二人以小人、奸人之心度小人、奸人之腹,揣度的奇准无比,只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了生死大劫。
当格彩佬和格德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一楼神厅中时,叶小天已经在九大部落首领的簇拥下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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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微妙
格彩佬和格德瓦赶到神殿门口,就见格欧佬站在那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格彩佬脱口问道:“尊者呢?”
格欧佬没有回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缓缓伸出手,向前颤巍巍地一指。格彩佬和格德瓦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神湖之畔有数具竹筏,叶小天和九位部落首领正分别登上竹筏。
叶小天似乎有所感应,忽然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他们之间隔的不算太近,连五官面目都看不大清楚,但格彩佬和格德瓦却分明感受到了叶小天讥诮的两道目光。
格德瓦怒声道:“格欧佬,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为什么?”
格欧佬反嘲道:“有九部首领随从,怎么拦?以什么名义拦?神殿长老要造尊者的反么?”
格德瓦怒视着他:“你……”
格欧佬冷冷地道:“格旎佬跟下去了,要拦也该是他拦着,我才闻讯赶来,你们两位不高兴,还是问问他为何不拦着吧。”
格欧佬拂袖而去,格彩佬和格德瓦望着他的背影为之气结,他们怒气冲冲地看向神湖之畔,等着格旎佬回来,向他兴师问罪,但是……,当竹伐荡开水面向对面划去时,他们愕然发现,格旎佬居然也跟着上了竹筏……
格旎佬站在叶小天身后,时而偷窥一眼叶小天的背影,心中挣扎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拦阻不得,就鬼使神差地跟着上了竹筏,此时他愿或不愿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硬着头皮,与叶小天同乘这一条“船”了。
“如今看来,雷神禁地的把戏分明就是他搞的鬼。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如果他有偌大神通。连天雷也可以左右,那么……这位尊者,是我们能够抗衡的么?”
格旎佬忽然又想起了他本家侄子的话。他作为神殿长老,终身未娶,这个侄子是他幼弟家的孩子,一向被他视如己出,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当初叶小天需要八大长老各选一户亲眷去铜仁护法,格旎佬想都未想就选择了他。
在山外才几个月的时候,他这个自幼生长于深山的侄儿便大开了眼界,他对格旎佬非常孝敬。时常在山外买些布匹、食物和美酒,给他叔父送来。
格旎佬贵为神殿八大长老之一,什么珍馐美味、绫罗绸缎欲求而不可得?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对物欲看得很淡,对感情却逾加的渴求,他喜欢享受那种天伦之乐。
然后,这一次回山之后,他却没少受他那年过四旬的侄儿埋怨,还有他那小侄孙。一见他就嘟起嘴巴,抱都不肯让他抱一下,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可是,他自幼所受的教育。有些东西已深入骨髓,也许因为他最贴近神教核心,所以比一般教众更清楚世上并没有一个什么蛊神,但世上没有蛊神。却有蛊教,他的尊荣、权力、富贵,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蛊教。他对蛊教的维护之心并不弱于任何一个虔诚的教徒。
格彩佬说尊者要把大家都带出山,会毁了蛊教的根基,他想也不想就信了。原本格峁佬和格格沃在的时候,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应声虫儿,现在换了格彩佬和格德瓦当家,他依然如是。
直到现在,当他惶然无措之中,下意识地上了叶小天的“船”,这才不得不选择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尊者才是蛊教最高权力者,享有最大的财富,为什么他一定要自毁根基?他究竟是自毁根基,还是想在世俗中重建另一种根基?如果我追随他,是会失去一切,还是拥有更多?”
“长在深谷的一根竹子,如果被人挖出去栽在庭院里,自然有山外的另一种活法,它就一定要枯死么?老叔,你好好想想吧!”格旎佬耳畔又想起了视如亲子的侄儿苦口婆心的劝说,心思更加动摇起来。
苏循天站在一边乜着他,见他时而仰头、时而低头,时而看看叶小天,脸色阴晴不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瞪起眼睛问道:“干嘛,你想把我们大人推下水吗?”
同筏的两个部落首领诧异地看过来,格旎佬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说笑了,说笑了,老夫……老夫乃神殿长老,哪有把尊者推进水里的道理。这位小兄弟说话忒也荒唐。”
说着;格旎佬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引起苏循天等人的误会。
格哚佬的寨子距神殿给出的搬迁之期已经只剩下一天了,但是寨子里的人一如既往地生活着,看不出一点要搬家的紧张忙碌感。叶小天一进入寨子,百姓们立即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着。
他们纷纷匍匐在路边,向他们的尊者、他们的土司,他们教权与政权的唯一统治者行着顶礼膜拜大礼,有些在部落里比较有身份的长者,还有幸跑到前面,直接向叶小天问好,并亲吻他的靴尖。
格旎佬见此一幕,心中更是犯起了核计:“格德瓦不是说尊者把他们带出山去,使他们受了世俗物欲的诱惑,已经失去了敬畏心、虔诚心么?为什么他们对尊者依旧发自内心的尊重,甚而……更加热爱?”
听说叶小天赶到,格哚佬立即通知正寄住在他寨子里等着觐见尊者的众部落首领一起出迎。哚妮和遥遥听说叶小天脱困,欣喜若狂,却被格哚佬一把拦住。
格哚佬苦笑着对哚妮道:“女儿呀,尊者脱困,赶来此处,是有大事要议的。事情成了,你要和尊者长相厮守自然不难,事若不成,恐怕咱们的山寨都难以保全,这个时候你去掺什么乱,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
哚妮想想也是道理,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急切心情,反过来安慰嘟起嘴儿来的遥遥。
神殿里,格彩佬像只愤怒的女暴龙,在大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半晌,忽地站住,用拐仗重重地一顿巨石的地面,喝道:“走。我们去看看,他究竟要捣什么鬼!”
格彩佬怒气冲冲地走到殿门口,左右看看,对一名侍卫喝道:“去把格欧佬、格波佬给我叫来!这两个老东西,把自己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住,该发生的就不会发生了么!真是岂有此理!”
跟在她后面的格德瓦满脸苦笑,这个老婆子,比起阴险的格峁佬、油滑的格格沃来差得太远,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和她一起对抗尊者。然而时至今日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
格家寨里大排酒筵,二十多个部落首领,以及耶佬、引勾佬、冬天还有格旎佬、格益佬都在座。这些长老和准长老的座位当然在那些部落首领之上,但是他们之间的座位排列却非常微妙。
叶小天坐在最上首,长老们和部落首领们分属教权系列和政权系列,应该分别坐在叶小天的右手边和左手边。依照资历深浅,同为神殿长老的格益佬应该坐在叶小天右手边首位,其次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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