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别人造反……”
王宁正色道:“你说错了!我们做的依旧是侦缉不法,平息叛逆,并没有违反洪武天子创立亲军的本意。只是。有些人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的反迹一日不显,朝廷就无法不教而诛。
有没有我们,杨应龙都会想尽办法扩充实力,耐心地潜伏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跳出来在朝廷腹心之处狠狠捅上一刀,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按照我们的步调走,如此一来才能将损失减至最小,最终把谋逆者绳之以法!”
尘了摇了摇头。道:“水银山之乱,朝廷诸公就没有拿出个什么章程来?”
王宁道:“这件事发生在众土官的地盘上,他们哪一个都未向朝廷告白,朝廷如何得知?”
这就像一些混帮派的,哪怕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也只会遵循道上的规矩跟对头斗,他们决不会向朝廷告状,一旦开了这个口,他们就会被土司这个群体所鄙夷、抛弃。以后还怎么混?
铜仁张知府也是一样,他也是土官,纵然此事让他头痛不已,他也不会向朝廷开口。叫朝廷的人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指手划脚。他们不但不会对朝廷讲,还会千方百计遮掩其事。
哪怕打得头破血流,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让朝廷插手那才是噩梦。永乐年间思州思南两位宣慰使打得不可开交,永乐大帝不请自来,热情洋溢地跑出来调停了。结果如何?
结果是思州、思南两位田氏宣慰使从此大权旁落,他们传承了千百年的地盘被永乐大帝左一刀右一刀的割成了八块,从此脱离了他们的绝对控制。前些年葫县两位小土司又打起来了,结果朝廷再一次不请自来,结果又如何?前车之鉴,张知府岂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尘了老道轻轻哼了一声,道:“可你们知道!”
王宁抿了一口酒,道:“不错!但这一次我们知道,下一次呢?我们未必还有这个运气。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们没有上奏朝廷,我们还千方百计地帮他们隐瞒了消息,与其防着堵着,不如把他们主动放出来。”
尘了老道苦笑道:“道不同不相与谋,算了,我如今已经是个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不理会你们这些俗事了。百川他们……都还好吧?”
王宁点点头,道:“都好,反正你现在是闲云野鹤一只,不如抽空去看看老兄弟们。”
尘了老道摇摇头道:“算了吧,以前我倒是还有这个心气儿,可这些年来独居竹海,已经懒得再动了。见或不见反正也就是那回事儿。”
二人同时叹了口气,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尘了道长又拈起一颗豆子,对王宁道:“对了,害你逃离葫县的那个叶小天,现如今被张铎派来调停诸部之乱了,据你所言,这小子甚是机警,这一回……不会被他坏了你的好事吧?”
“叶小天……”
王宁皱了皱眉头,对尘了道:“这小子,我倒是挺欣赏他的。如果朝廷中尽是他这般的干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一次的事,根本就是无解的,他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王宁呷了口酒,悠然道:“你不是说杨羡敏和于家联姻就是他从中撮合的么?大昏招啊,他毕竟还年轻,有时候的想法太幼稚了,他这么做只能令各方关系更加理论不清。这么说吧,水银山这团乱麻,只有一剑斩断!而这么锋利的剑,只有朝廷才有,只能是天子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王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叶小天的形象:“那个鬼灵精,不会真能想出办法平息水银山之乱吧?”这时候的王宁绝对没有想到,张大胖子派来的这个调停人,现在正比他更用心地策划着如何让水银山局势变得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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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前波未灭后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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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于福顺便邀请叶小天和李经历与他一起赶往三岔口。
叶小天是当事人,李经历则是去当见证人的。
山林四周,昨日就由几家土司分别派了人把这里围困起来,为的是防止林中还有杀手尚未逃逸,为了防止某位作贼心虚的土司夜中派人上山毁灭证据,他们安排的人都是交叉布署,互相监视的。
这些善后之事都需在今日进行,在此过程中,很可能会找到一些有力证据,以找出幕后黑手,于福顺当然要到场。几家土司相继赶到现场后,对林子的搜索便正式开始了。
很快,搜索的人就在林中陆续发现了一些中箭死亡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被拖到三岔路口,由几家土司分别派人辨认。
这几家部落在没有发生水银山争端之前,因为彼此地域接近,部落间的接触还是很频繁的,所以谁的堡寨里若是有什么杰出的武士,其他寨子的人多多少少总有认识他的。
结果从陆陆续续寻找出来的尸体看,一些杀手被认出是于家寨的人,另一些则被认出是凉月谷的人,此外还有一些身份不明,根本没人认识。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其实是展伯雄从总堡派来的,是以此地无人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杨羡达和杨羡敏两兄弟成了涉案部落中最清白的两兄弟,他们虽然是一手造成四大部落相争,直至如今兵戎相见的罪魁祸首,但是搜索出来的刺客尸体中却没有一具属于杨家寨。
杨氏两兄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已。
于福顺冷笑起来:“我们不可能把别人堡寨里的人都认全。但是不要紧,会派出杀手至此的,必然是与诸部近日的纷争有关的。那么这些身份不明的人会是谁派来的,不就呼之欲出了么?杨羡达,你说是不是?”
杨羡达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一听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于福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些来历不明的的刺客是我杨某人派出来的?”
于福顺摊开双手道:“大家都听到啦,这可是杨羡达自己承认的。”
“我承认你个姥姥!”
杨羡达勃然大怒,拔刀冲向于福顺,展大头人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一旁果基格龙帮腔道:“于土司,你这么说有失公允吧?这些身明不明的人怎么就一定是杨羡达派来的。难道就不能是杨羡敏派来的么?”
杨羡敏气得脸庞通红,指着果基格龙道:“果基格龙,你好!你好!你我往日交情从此一刀两断!”
于福顺阴阳怪气地道:“果基格龙,你自己屁股不干净,就不要忙着出来帮别人洗刷清白了。你说,你在林中伏下杀手,究竟意欲何为?”
果基格龙根本没有派杀手,可于家寨早就做了准备,提前抓了几个到铜仁去贩卖山货的凉月谷的人。处死在密林之中意图栽赃,果基格龙如今是百口莫辩,因为冤枉,更形愤怒。
果基格龙暴跳如雷。捶胸喝道:“我果基格龙光明磊落,怎么会做这种阴险之事!于福顺,你不要血口喷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于家寨掳了我的人。意图嫁祸于我!”
于福顺负手而立,傲然冷笑道:“是么?如今已然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果基格龙啊。你还真是无耻!按照你的说法,这林中发现的我于家的人,岂不也是有人故意嫁祸了?”
果基格龙受不得激,马上拔刀扑向于福顺,刚刚松开杨羡达的展大头人又急忙抱住果基格龙,大叫道:“格龙少爷,息怒,息怒啊,这分明是于家有意搅混水,你千万不要上当,此时一旦动手,那就再也理论不清了。”
等到整个山林被搜遍,除了已被证实了身份的果基家的人和于家的人之外,还有好几个难以辨识身份的杀手,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供明确身份的标识,模样也没人认的,为了证明这几个杀手是谁的人,几位土司、土舍、头人、少爷们又展开了一场撕逼大战。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这才不了了之,各土司分别命人抬起属于自己堡寨的杀手尸体返回家园,至于那些谁也不愿承认身份的无名杀手,则由展大头人派人就近埋葬了。
临行之前,果基格龙瞪着于福顺,恶狠狠地道:“我果基家究竟有没有派人,我格龙心里最是清楚。这几个人都是去铜仁贩卖山货的,定是被你掳走,藏在林中嫁祸!于福顺,你记住,不管水银山争端如何,咱们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于福顺依旧一脸欠揍的冷笑,不屑一顾地扬长而去。叶小天和李经历陪着他们吵了一天的架,也劝了一天的架,这时也是一副精疲力尽,脚步沉重地陪着于福顺下山,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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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了于家寨,于福顺停住脚步,回身吩咐道:“尸体停在外寨吧,不要抬进内寨,内寨里有贵人,抬进去太晦气。明天……”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夕阳晃了一晃,眼睛下意识地一眯,“噗”地一声,一枝利箭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于福顺踉跄退了两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不相信,经过各堡塞一天的搜索和折腾,最后在他的寨门口,居然还有刺客潜伏着要杀他。可那枝箭就钉在他的胸膛上,小指粗细的箭杆,只有一点点血渍蔓延到衣服上,那一箭实实在在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于福顺抬起一只手,刚刚搭在箭杆上,便仰面向后倒去……
“刺客!有刺客!”
随行的寨中壮丁纷纷叫嚷起来,丢下抬着的尸体,就近寻找蔽体。同时搭弓的搭弓,拔刀的拔刀,意图找出凶手所在。这时远处夕阳下,已经有一匹马绝尘而去,马上又有人大叫:“刺客逃了,刺客逃了。”
“于寨主!于寨主!”
叶小天仓惶地扑到于福顺的身上,用力摇了几下,于福顺大张着双眼,眸子滞涩不动,喉中咯咯几声。从嘴角缓缓溢出一缕血丝,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小天大呼道:“于寨主!”随即却以极低的声音冷冷地道:“你想杀我?没想到你会死在我的前头吧?“
于寨主的身子惊悸地跳动了一下,眼睛蓦然睁得更大,那双僵滞的眸子缓缓地转动着移向叶小天,可他的瞳孔还没对准叶小天,便寂然不动了。
李经历蹲在地上,像只鸭子似的一点点横移过来,小声问道:“于寨主怎么样了?”
叶小天抬起头,一脸沉痛地道:“一箭致命。你说还能怎样?”
……
于俊亭趴在蒲草榻上,对珠帘外的文傲一字一句地道:“你就照此……说与他知道吧,这里的局势太过复杂,已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要他……想想办……法……”
于俊亭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凝重,其实只是因为忍痛忍的难过。她说到这里时,一双秀气的眉痛苦地跳了跳,终于忍受不了那位自诩为于家寨第一推拿师的神力。呼痛道:“你轻着些,痛!”
那女推拿师咧嘴笑道:“大土司,奴婢早就跟你说过了嘛。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一边说,她还一边变本加厉地用上了力气,似乎越卖力才越显得她服侍周到。
这时一个寨丁急匆匆地闯进门来,一进堂屋就卟嗵一声跪伏在地,颤声禀报道:“大土司,大事不好了!我们土司……我们土司在寨门外被人一箭射杀了!”
“什么?”
于俊亭猛地一惊,双手一撑蒲草榻,身子一下子仰了起来。
“更衣!快更衣!”
于俊亭跳到地上,愤怒地命令那些手足无措的侍女,虽然隔着细密的珠帘看不见她窈窕动人的身子,站在厅中的文傲还是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侍女慌慌张张地取来衣衫,于俊亭一抬左臂想要穿进衣袖,不料这一抬便是一阵剧痛,仿佛肌肉扭伤了似的痛楚,于俊亭一眼看到那位胖大的推拿妇人,心头戾气顿起,她猛地探出右手,揪住那胖大妇人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地往几案上一磕,沉声问道:“痛不痛?”
“痛痛痛,痛啊!”
胖大妇人被于俊亭这狠狠一磕,额头顿时肿起一个大包,疼得她鬼哭狼嚎。
“砰!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一定是你的脑袋经络不通咯?嗯!”
于俊亭揪住她的头发,砰砰砰地磕在沉重结实的几案上,喝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