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连门都不给进,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穆拉约维夫才带着惺松的睡眼出现在了府衙门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按道理讲,如他这类身份的人,又是孤军深处于别国,是不应该睡懒觉的,但他偏偏睡了,说明他在南阳过的非常舒心,左宗棠细细一看,果然,长胖了些。
‘白皮猪,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左宗棠心里暗骂,他这个人还是很有魄力的,既然决定了与民盟军合作共歼俄军,就不会中途反悔,这十来日,一直都在完善着各类细节,尤其是蒙蔽随俄军的买办翻译,这类人被王枫定义为黄俄。
近二十年前,英军舰队在珠江与广州水师交战,广州市民数万人沿珠江一字排开观看,每当有清军舰船被击沉,岸边就大声鼓掌叫好,毕竟清军欺压老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广州人民对清朝没有任何的认同感,反而是英国人,既不胡乱开炮,也不去恶意摧毁民用设施,仅凭这一点,就获得了广州人民的好感。
而在十几年后的南阳,虽然清庭仍旧是无寸德布于百姓,但俄国人也没有英国人的自律性,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左宗棠秘密找来了靠得住的南阳乡绅。告之朝庭将为民除害,已经布署重兵打算全歼俄军之后。这些乡绅毫不犹豫的按左宗棠吩咐曲意结交黄俄,再散播需要让俄国人知道的消息,帮助民盟军隐蔽行踪,毕竟不先把群众工作做好,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在人口密集区域行军七百多里,要想不透一丝风是很难做到的。
穆拉约维夫很是随意的扫了眼左宗棠,不耐道:“左大人,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呀?”
在左宗棠眼里,穆拉约维夫已经是个死人了。当下不紧不慢的拱了拱手:“穆拉约维夫阁下,根据眼线传来消息,一支短毛约两万多人的队伍正从西南方向秘密潜来,目前已行至方城县东北百里左右,若我所料不差,理该会于不久后攻取方城,断我北退及东进之路,或者隔断我与豫东皖北的联系,然后再由汉阳出兵。依次攻打襄阳与南阳,所以左某特来请求阁下,趁短毛立足未稳之际,急速发兵。先一步阻击,或能大破短毛。”
穆拉约维夫眼珠子一眯,挥挥手道:“不是还没来吗?等来了再告诉我。”说完。竟打了个哈欠,就要向回走。
左宗棠哪能让他走掉?大喝道:“且慢!”
“嗯?”穆拉约维夫停下转过一半的身子。不悦道:“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左宗棠冷声道:“穆拉维维夫阁下,请问你为何来我大清?难道你忘了自己的使命吗?”
穆拉约维夫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帮助你家皇帝陛下平乱。”
“好!”左宗棠点点头道:“如今短毛距南阳仅两百里左右。此时出击,挫其锋锐正当其时,而你竟然不管不问,是不是不懂军事?你是你家沙皇陛下胡乱派来凑数的?”
“你胡说!”穆拉约维夫大怒道:“我从少年时代就在皇家军事学院受训,在宫庭担任过少年侍从,十八岁入伍,在皇家近卫军中任骑兵大尉,二十岁出征波兰,与波兰叛军作战,亲手砍了上百颗脑袋,后来又参加过对土耳其的战争。
我因战功卓著,受沙皇陛下器重,二十岁被破格提升为少将,二十七岁升任土拉省省长,受封男爵!
不管我出现在哪里,总会成为当地政界与社交界的头条新闻,男人们想方设法地讨好我、巴结我,女人们则一个劲向我抛媚眼,拿出最温柔的字眼来献殷勤,你竟然敢说我不懂军事,我如果不懂军事,能有今天的地位吗?”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穆拉约维夫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了一番,左宗棠带着丝歉意拱了拱手:“倒是左某失敬了,还望阁下不知者不罪,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短毛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又有过全歼东印度公司数万精兵的经历,万万轻视不得啊,如果按您所说的等短毛兵临城下再做打算,恐怕局势会变得非常被动。”
“我会考虑。”穆拉约维夫的脸色稍微和善了些,只不过,他仍然没有出兵的意思。
左宗棠顿时脸一沉道:“穆拉约维夫阁下,你宁可把主动权拱手让给短毛,也不愿也兵,难道你怕了吗?”
穆拉维约夫气的脸通红:“我们俄国人怎么会怕小小的中国人?我就是不怕他才会任他来攻,行了行了,我有数的,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左宗棠冷冷一笑:“左某明白了,原来阁下是骄狂轻敌,不把短毛放在眼里,短毛的战斗力,我说的再多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还要多说一句,这一战,除了你俄国,还有英葡西奥普荷六国参与,如果被民盟军围上来吃了败仗,误了大事是一方面,你也会在欧洲列强面前丢光俄国的脸与你家沙皇的脸。
左某会把今天之事告之皇上与六国公使,穆拉约维夫阁下,你自便吧。”
左宗棠作势就欲离开,穆拉约维夫却是浑身微紧,确实,七国共讨民盟军,暗中还有存有互相攀比的意思,其实他不是不清楚左宗棠句句在理,然而在他内心中,他不认为民盟军有多厉害,瘦弱的东方人,论起战斗力又怎么可能是强壮的西方人对手?有这个去攻打的时间,还不如多玩两个女人呢。
只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阴沟里翻船了呢,不光会被欧洲列国嘲笑,也会误了夺取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事。
与奕訢达成的条约,是以对民盟军作战胜利作为执行前提。
“等一下!”穆拉约维夫唤住道:“左大人,两个小时以后,我方全军出动,那你们出兵多少?”
左宗棠现出了一丝愧色,颇为难以启齿道:“我军装备落后,士气低落,若是与贵军一起行动,恐怕。。。。反而会碍手碍脚,而且襄阳也需要守护,所以只由左某带几名随从为贵军领路,顺便学习下贵军的先进战术。”
这话听得穆拉约维夫无比舒心,当即哈哈大笑道:“左大人,先进来吧。”
“请!”左宗棠与几名随从,提步迈进了大门。
第六三二章免死金牌
博望坡位于南阳东北三十公里,两个小时以后,五万俄军全部集结完毕,向博望坡进发。
其实俄军也不如杨昌濬说的那么不堪,三万步兵带着近三百门轻型火炮,服饰整洁,黑皮鞭踩的大地踏踏作响,两万哥萨克骑兵则是头戴金黄颜色的军帽,挽着高头大马,背挎步枪,腰悬马刀,一路上都没有人讲话,显然是具备极高的战斗素养。
原本左宗棠看到俄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想当然的以为和中国历史上的暴军一样,都是军纪涣散不堪,一击之辈,可是真见到了,纵然是明知民盟军以五万人布下了埋伏,心里也禁不住的打起了鼓,这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是上也得上,不上还得上!
左宗棠略有些沉重的表情使得穆拉约维夫生出了误解,不由得意的问道:“左大人,我们俄军与民盟军相比如何?”
左宗棠老老实实道:“左某未与短毛交过手,不敢妄言,不过贵军军容鼎盛,战士精神饱满,我大清远远不及,难怪贵国能于几百年内打下如此之大的一片江山,非是无因也。”
“哈哈哈哈~~”边上的俄国东悉毕尔将军岳福哈哈大笑道:“我们俄罗斯人出生在冰天雪地当中,生下来就在与残酷的自然环境搏斗,等到长大一点,又进入军事院校学习,十几岁的时候就敢上战场,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俄罗斯人是为战斗而生,我们的一生,就是战斗的一生。那些软弱的欧洲佬都称为我们战斗民族!
而你们中国人,出生在温暖的环境里,天生懦弱,尚文轻武,胆小怕事,你们的战斗力。就是这个!”
岳福伸出小拇指,往下狠狠一按!
一瞬间,左宗棠与随从们的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点,这就是赤果果的污辱啊,哪怕明知前面有埋伏在等着俄军,也是怒火一阵阵的直向头顶上冲!
“行了!”穆拉约维夫还算是照顾左宗棠的面子,挥了挥手:“中国人也不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那个民盟军不是连东印度公司都战败过吗?还是不要太大意了。”
岳福轻轻一笑,不再吱声。
队伍依然默不作声的向前行进。中途稍作休息,在下午四点左右进入了博望坡地界。
刘备火烧博望坡时,有着浓密的树林,所以才能放火成功,而时隔一千多年之后,南阳作为中原腹地被反复开发,树林已被成片的农田取代,只是两边相隔一公里有低矮连绵的漫岗环绕。距离出口大概还要走五公里。
陶桄不由压低声音道:“岳父,这样的地形也好。至少兵力可以充分展开,否则如古时那样的林间小道,凭着俄军的五万人,恐怕走到头尾队还没进来。”
左宗棠点了点头,向四周望去,只见到山坡上郁郁葱葱。看不到半个人影,不禁对民盟军的隐蔽功夫大为钦佩。
“差不多该开始了罢。”左宗棠喃喃。
“啊啊~~”果然,不远处两百多米的一个小山坡后面,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非常刺耳,左宗棠立刻拱了拱手:“行军中忽遇来历不明女子是为不详。左某愿为阁下去把那女子擒来,问问是怎么回事。”说着,就猛一招手:“都随本官过去看看。”
几名随从赶忙一勒马缰,跟着左宗棠策马奔离,这是他们唯一脱离俄军的机会,利用的正是事发突然,俄军措手不及,尽管穆拉约维夫确实没有阻止,可是每个人的手心都紧紧捏着把汗水,因为背后正有一双双狐疑而又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
好在两百多米不算远,大约半分钟不到,左宗棠等人绕到了山坡的另一面,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各位大人,快下马吧,等战斗打响了再回去。”几名穿着草绿色军服,头戴树枝腾条帽子的女战士迎上前,热情的替左宗棠他们勒住马缰。
“有劳了!”几人跳下马,趴在山坡后方,探头向外看去。
“咚咚~~”猛然之间,两边的矮山顶上,各有几发炮弹打向俄军大队,就看到随着光点坠地,由几个落点开始,地面轰隆轰隆向四周炸开了一大片,火光、黑烟蔽日,数不清的尸体与马匹被炸飞开来。
这分明是在地底下埋了地雷阵啊,再一想到自己还在上面走过,左宗棠几个顿时毛骨耸然。
一名女战士见着他们的神色,古怪的笑道:“我们的地雷经过千百次的试验,有充分的质量保障,不让他炸,他是绝对不会炸的。”
左宗棠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可是脸面还有些不自然。
这一片地雷分为了几个区域集中掩埋,从爆炸范围来判断,足足有千枚左右,上千人当场毙命,还有很多人鲜血淋漓,哀嚎打滚,俄军被炸懵了。
直到几秒钟之后,岳福才回过神来,暴怒道:“是左宗棠,是他把我们引进了陷阱,我们被出卖了,他肯定背叛清国投靠了民盟军,我们中计了,总督阁下,请赶紧下令从原路退回吧。”
“不!”穆拉约维夫咆哮道:“不能退,敌人肯定布好了口袋在等着我们,全军听令,炮兵展开,向四周无差别轰击,调哥萨克骑兵向前冲,前面再有五公里就是山口!”
岳福咬牙切齿道:“左宗棠这狗娘养的,让老子逮着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就躲在那座山包后面,一直躲着没出来,谁愿意过去把他抓回来?”
这话才刚刚落下,“咚咚~~”霎时间,炮声大作,这一次可不是几门炮,而是民盟军所有的炮一起开火,由于两边漫岗之间的距离仅有一公里,因此加农炮与小山炮全部布署在漫岗后侧远处与正前方,轰击的目标是俄军炮兵队伍,另有几十门正在百来门迫击炮的配合下向俄军的后路迂回,务求全部歼灭。
真正作为杀伤主力的,是分布在两边漫岗的迫击炮!
第十四军由于成军时间不长,装备不齐全,全军的迫击炮只有一百多门,用于配合炮兵部队堵着一头一尾,而第四军不同,这是老牌王牌部队,迫击炮充分装备到排,共有七百二十九门,分从左右不停的腾出炮弹。
俄军阵地阵阵开花,炮兵是重炮打击的重点,由于失了先机,又没有遮蔽物,根本没法展开炮位,一门门火炮连被炸的东倒西歪,时而有弹药被引爆,就地绽放出一团团的火球。
步兵骑兵则受到密集的迫击炮关照,虽然迫击炮弹的威力较小,场面也不如重炮轰击那么壮观,但杀伤单兵正是恰到好处。
整个山谷中,爆炸声,开炮声,马嘶声,震耳欲聋,左宗棠都看呆了,目中充满着惊骇之色,还有着浓浓的羡慕,随即就仿如浑身脱力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看好大清了。
“炸,炸翻那些俄国鬼子,好,炸的好!”陶桄与另几名随从则是脸涨的通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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