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也是为下一步登城做准备。”
工程营指挥李辉杨起身接令。
张兴重继续发布军令:“行营决定,第三天后派遣步卒登城。主攻方向为北门,登城顺序为,怀约联军步卒三营、四营、五营,一营和二营为战役预备队,随时候令。东西两门由魏州军、沧州军自行攻击,但攻城时注意伤亡,若无机会,则以佯动为主。”
张兴重发布完军令后,李诚中扫了一眼大帐内的数十名军官,肃然道:“这是咱们对宣武的第一战,各军务必谨慎。此战的意义重大,是我卢龙越过大河的首战,夺城是必然的,但我不希望放跑那些船,只要有了这些船,咱们就可以随时渡过大河,威胁河南,这一点,请行营和各军主官切记!”
第二十六章 大河之东(十一)
黄河之南五六十里,有河流蜿蜒向东,与黄河并行入海,此为济水。
在李诚中穿越来的那个时空,济水早已干涸消失,但这条古河却在史书中占据着显赫地位。历代皇帝祭祀名山大川,一般都指五岳四渎,在《尔雅》中,四渎即是黄河、长江、淮河、济水,这是四条有独立源头前独自流向大海的水脉,故称“四渎”。
济水源自郓州大野泽,经浩荡梁山、过东平湖水泊而东下,水清而高洁,绵绵不绝。
黄河自古改道多次,曾数番夺济水水道,贞观年间一次、元和年间一次、大中年间一次,然而每次重回故道,济水总能恢复清澈,故为世人称道“有君子之风”。
正因为与黄河的纠缠不休,黄河之南、济水之北的数十里地段形成了河道纵横、水泊密布的形貌,与淮南水乡也差相仿佛,道路极其不好走。
厌次之南,济水之畔,矗立着缁青军事重镇博昌,牢牢挡住了宣武军北上救援刘重霸的道路。
护城河早已为沙土填平,城墙上的十多处拍杆也早就散了架,或是单绳吊坠在城墙外,或是落在城墙下摔成几段。
数架云梯靠在城墙边上,一队队红襟士卒沿着木梯攀上云梯顶端,然后扑进城墙之上与缁青兵厮杀。还有更多的简易木梯搭靠在墙边,许多红襟士卒口衔横刀,双臂飞快使力,爬到木梯顶端,与城头守军交锋。
偶尔会有一架木梯被叉杆推了出来,趴在木梯上的士卒合着木梯仰面栽倒,但用不了多久,木梯又会再次被宣武军士卒扶起,搭靠上前,新的生力军再次爬上木梯。
吊桥已经被烧毁,只剩半截木板伸出河面,桥墩旁又新搭了几块板子,下面以沙袋支撑,铺平了过河的通道。南门外正有数十名宣武军士卒奋力推着一门冲车,车上的巨木来回撞击着包裹着铁皮的大门,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钟响,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翻了一般。
城门楼子上又灌下一锅沸腾的油汁,推车的宣武军士卒头上顶着又厚又湿的被褥,油汁浇在被褥上,发出一阵兹兹般的爆锅响,听得人牙根发酸。城上射下一蓬火箭,霎时点燃了少许滚油,泛蓝的火花四溅,但是因为缺乏火油,最终没有燃起火势,只有边缘的几名宣武军衣襟上被点燃,翻滚在地上灭火,后续的宣武军士卒又冲到被褥下弥补空缺。
城上城下厮杀声、呐喊声响彻天地,吵得人头晕脑胀。
建武节度使兼宁远节度使朱友宁紧锁眉头,看了半天之后忍不住大声对身旁的刘捍道:“刘刺史,缁青兵悍勇,王师悦、王师克守卫甚严,这么打不行,损失太大!今日已经折了三百多人了!”
战场上喧闹太大,刘捍听不清,拨拢马头靠近几步,大喊道:“朱节度,你刚才说什么?”
朱友宁加大了声音道:“刘刺史,这么打不行!损失太大——”
刘捍是梁王元从亲军马军虞侯,属梁王心腹,来之前受梁王加封登州刺史,故朱友宁称呼他为“刘刺史”。实际上登州还在缁青手上,刘捍挂的只是虚名,他这次来是监督朱友宁作战的。
刘重霸被卢龙军和平卢军南北夹击,军报早已由厌次水军发往葛从周。葛从周正挥兵攻击兖州刘鄩,抽不出人来支援刘重霸,便将军报急递梁王。梁王此刻正在沂州坐镇,得报后坐不住了,亲统厅子都和元从亲军赶赴青州城下,接过中路军指挥权,令朱友宁统建武军向北,打通博昌,以便援救刘重霸。
可惜守卫博昌的王师悦和王师克是节度使王师范的亲兄弟,兄弟一体,上下连心,都知道厌次的重要性,于是在博昌奋力抵挡,指望卢龙军能够攻下厌次,好挥军过河。一连十数日,朱友宁的建武军始终无法攻下博昌,至今已经伤亡了两千多人。
刘重霸被围在厌次城中,隔三差五派快船报信求援,催得梁王心头焦急。厌次这个北渡黄河的桥头堡眼看要丢,他也顾不得体谅自己侄儿朱友宁的体面了,派了刘捍前来监军,拼命催促朱永宁攻打博昌。
今日一战相当惨烈,刘捍亲眼目睹了建武军的攻城经过,忍不住叹息道:“不行就退吧,回头某与王爷分说此中情委,谅王爷不至于责怪节度。”
朱友宁松了口气,连忙下令后撤。建武军三万余人,是朱友宁起家的老本,是他挤身宣武的实力保障,若是建武军拼光了,他可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继续独挡一面了。
守军回营,朱友宁和刘捍相对而坐,继续商量攻城之法。
身边有监军和没有监军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监军的时候,朱友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筹划起来比较轻松;如今刘捍来了,朱友宁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焦躁在帐中踱来踱去,各种主意涌上心头,又被一一否决。
刘捍是梁王牙军——元从亲军的军将,元从亲军和厅子都在宣武体系内编制都不大,元从亲军万人,厅子都更少,只有五千,两支军队卫护梁王,很少用于方面之上。更何况刘捍不是主将,只是元从亲军中的马军虞侯,所以面对坚城博昌,他比朱友宁更没主意。此刻他也只能在朱友宁面前保证说,他是梁王派来给朱节度帮忙的,只要朱节度用得上,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但刘捍的保证无益于眼前的战事,究竟如何攻下王氏兄弟严守的博昌,朱友宁还得靠自己。
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朱友宁便问起其他方向的战局。
刘捍是梁王牙军的高级军官,对各方面的进展都相当熟悉,当下就对朱友宁解说一番。
首先是缁青方面,这里如今共有三处战场,其一是梁王率主力围困青州,其二是葛从周率重兵攻打兖州,其三便是博昌此处。缁青兵是块硬骨头,自古以来战斗力就很强悍,所以三处战场都没能取得什么太大的战果。
缁青的军报每日里都会从梁王中军发向各方,但往往只有梗要,没有详细的叙述。刘捍便将各处战事的详细紧张,结合上他得到的消息讲给朱友宁听。
比如王师范在青州城内守得很坚决,宣武军攻不进去,梁王准备长期围困;又比如氏叔琮提议,以偏师向东,攻取登莱,彻底扫平王师范的辎重来源;又比如有军报,说淮南大将王茂章驻兵海州,向北方虎视眈眈,王爷之所以还没决定派偏师扫平登莱,就是因为怕被王茂章从后面偷袭;而王茂章之所以在海州按兵不动,据众将们分析,却是怕驻兵淮泗的己方杨师厚……真是一环套一环,黄雀后面有黄雀。
除了缁青战场之外,鄂州方向,梁王以天子诏书聚合起来的山南、江南联军们却战况不利,被淮南大将李神福打得稀里哗啦。刘捍言辞间十分鄙夷那几个节度使,包括武昌军节度使杜洪、忠义军节度使赵匡凝、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武贞军节度使雷彦威,兵势重于李神福数倍,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杜洪发来求援书信,请梁王发兵相助,刘捍说梁王当时气得将求援书信给撕了个粉碎。
朱友宁颇感兴趣,问刘捍,山南、江南那几个节度使怎会如此不堪?梁王有没有发兵?
刘捍说具体战情他也不知,故此也不清楚那几个节度使怎么败的,梁王本来不想理那几个节度使,但观察判官李振苦苦劝说,梁王这才答允向鄂州发兵,但人选还没定好。
另外刘捍还谈到了河东,刘捍离开青州之前得了最新的军报,河东北部吐谷浑人发难,契让和王敬晖先后在振武和云州起兵,晋王已经派了李嗣昭出兵平叛。
听到这个消息,朱友宁不禁概叹,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大军要平灭缁青,无法趁机攻略河东,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话题转了半天,又转回到缁青,刘捍饶有兴味的说起了兖州方向的战事。
葛从周麾下泰宁军、滑州兵、洺州兵等共计五万人,守城的刘鄩只有五千缁青兵,双方实力对比差距太大。按说以葛从周的能耐,早就应该一鼓而下兖州城了,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兖州被围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葛从周却始终无法寸进。
是刘鄩很能打么?是!但并不全是。刘鄩带的是王师范牙兵,战力颇强,这一点毋庸置疑,葛从周攻打兖州城的战事一开始也相当艰难。但葛大节度历经无数场战事,胜多败少,经验异常丰富,过的桥比刘鄩走的路还多,再加上手上有贺德伦、张归厚这等老辣的宣武大将相助,不管刘鄩怎么能打,葛大节度咬死一点,就是以兵多欺负兵少,稳扎稳打,一步步磨下去,刘鄩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实在是众寡悬殊。
听到这里,朱友宁奇怪了,问刘捍,说那怎么还没攻下来呢?
第二十七章 大河之东(十二)
刘扞无奈一笑,道:“这个刘鄩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就连梁王也很无奈。”
原来,就在兖州即将破城的时候,刘鄩将葛从周的老母亲和家眷接上了城头,不仅葛从周的家眷,还包括葛从周麾下心腹众将们的家眷也都给拉到了城头上。兖州是葛从周的发家之地,泰宁军自葛从周以下,大部分军官的家眷都在兖州,所以葛从周才着急忙慌的亲自率兵回攻自己的根本重地。
刘鄩很有心眼,他占据兖州之后,手握大把人质,却并没有亏待泰宁军众将的家眷。尤其是葛从周的母亲,刘鄩一直好生伺候着,每天早早请安,到了晚上还要去再次问候,衣物饮食供给充沛,一应无缺。
刘鄩把泰宁军众将的家眷全部弄上城墙并不是要杀头,而是让城下的泰宁军看看,你们的家眷我伺候得好好的,并不曾有所亏待。刘鄩对葛从周说,你们要继续攻打也行,刘某仍然不会虐待他们,让他们上来只是为了让你们安心而已。刘鄩还说,我们缁青是齐鲁故地,我们大帅王节度是当世大儒,凡事最讲仁义,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了。
葛从周的母亲上了城头后,老人家也很犯难,但刘鄩对她确实好,因此就在城头上对葛从周说,刘将军事吾如母,甚至比你对我还好。你们两边打仗是各为其主,打来打去我老人家也不知道争个什么,我老人家也管不着,只是打完之后都给对方留点体面和活路就成了。
这一番折腾之后,泰宁军上下都有点不好意思强攻了,再加上得知家眷安全,葛从周干脆退了下去,继续等待时机。泰宁军是主力,泰宁军不打了,滑州兵和洺州兵当然也不打了,说到底,贺德伦和张归厚还是葛从周节制下的将领。
泰宁军不打了,却也不肯就此撤离,双方在城上城下相互对峙,兖州城就此孤悬在外而相安无事。甚至泰宁军上上下下生怕自己的家眷挨饿,还经常给城里的刘鄩送点粮食。刘鄩也收之以桃、报之以李,不时遣手下人给泰宁军送送家书,到了后来干脆允许泰宁军的军官进城探视家眷。
葛从周说刘牙将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们梁王最是爱才,不如你投到梁王帐下,由我来给你举荐,最差也给你一州兵马使或是刺史干干,好一点的话当个节度副使也没啥问题,我泰宁军缺个节度副使,要不你来当节度副使吧,远比你跟王师范做事要强得多。
刘鄩说葛大节度太过抬举了,但缁青人是先圣后辈,凡事以忠义为先,我刘鄩虽然不才,但既然跟了王师范,就要坚守忠义二字。
葛从周又说刘牙将如此忠义,干脆这么着,我把大军后撤十里,咱们来个君子协议,你在兖州也没啥出路,不如领军撤离,我保证不对你追杀,到时候你是回青州还是另寻别处,我都不管。
刘鄩说忠义二字不仅是对人,而且要对事,既然自己领命守卫兖州,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绝不能半途而废。
这些事情瞒不过梁王,葛从周也压根儿没有隐瞒的打算,直接就将经过原原本本禀告了梁王。梁王相当无奈,他没法逼迫葛从周继续强攻兖州,也无法更换主将,不管是逼迫还是撤换,都只会适得其反,甚至会令泰宁军哗变。
朱友宁听得津津有味,问道:“最后如何?”
刘扞苦笑道:“梁王问计于李判官,李判官说有两策应对,一是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