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仅窝阔台为之一僵,左右可敦、王子、大臣,更目瞪口呆。
还是窝阔台先笑,“他说话……就是这样……几十年都没改。”
其他人这才随着大汗笑了两声。
“为你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儿子和侄子。”巴阿秃儿两臂大张,指了两侧的冷酷武士们,“这次我带来了三十个儿子和七十个侄子,向你问候。”
百名武士齐刷刷在巴阿秃儿身后列队,向窝阔台致敬。
王公们发出惊叹。窝阔台愣了一会儿,感叹,“你真有福气啊!”大汗也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们。长子贵由。”
“向你问安。”贵由欠身。
巴阿秃儿把他打量,“你就是贵由?长这么大了!长得越来越像忽都了啊!”那颜哈哈笑。
贵由到没觉着此话有何不妥,因为他不懂其意。但他的母亲脱列哥那瞬间面无血色,周围的王公们只要是有一定年纪的,都交头接耳,就连窝阔台也怔怔地僵硬了表情。
“忽都是谁呀?”达格娜摇着羽扇问。
“你明知故问!”脱列哥那完全当众失态,指着达格娜怒道。
达格娜以扇掩嘴,弯眉笑了。
巴阿秃儿面对达格娜,突然发出感慨,“感谢长生天!”
“那颜怎对着我感谢长生天啊?”达格娜故作惊讶地问。
“蒙古还没被你这个妖妃害到亡国,不该感谢长生天吗?”巴阿秃儿从容道。
周围众人又是声惊嘘,巴阿秃儿那颜说话太肆无忌惮了。
“那颜你搞错了吧!是我在守护着黄金家族。”达格娜睁大双眼,像要用眼睛把眼前这个嘴巴闭不上的那颜吞掉。
“真是如此?”巴阿秃儿不信地笑,转身面对了窝阔台,“大汗,你的妻子中这位并不是危害最大的,真正会害你的另有其人。对吧,脱列哥那可敦?”
“那颜你太幽默了。”脱列哥那微笑回话。
“巴阿秃儿……多年没见了,说diǎn开心的。”窝阔台搭上巴阿秃儿肩头。接着为他介绍儿子与侄子,然后是孙子辈。
人太多,仅介绍就花去半个时辰,宫廷乐师吹打弹奏,王公们这才簇拥大汗与巴阿秃儿向宫帐涌去。
另一侧,一群乳白的羊也在向宫帐涌。
“前边好热闹!”木都把手掌放在眉上,遥望远处涌动的人群,“不知巴阿秃儿那颜长什么样子,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见不到了。”
“他能长什么样?还不是个老头儿。”经过了那晚的凶险,许沐现在这些一diǎn儿兴趣没有了。
他们只能走到这里,不可以再往前,宫帐厨房的人过来交接羊群。
数目没问题后,一同而来的屠夫拧出只羊,熟练地便是一切,就地宰杀送往厨房。羊群咩咩惊慌乱窜,这种时候,木都总是背过身不敢看,胆小伤心地跑远。许木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迷惑之感堵在心间。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柔弱的人拧着人头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被逼着做出违背本性的事的时候,当时的情况下,木都被形势所逼,只能显示出超人的坚强。而自己也同样的,他要摆脱襄阳的那个许沐,要变强,首先得有勇敢的心灵,要有强大的姿态。许沐握了握手掌,仿若要抓牢看不见的力量。
“别发呆!快来帮忙!”旁边的厨房总管唤道。
许沐听不懂,看能看懂手势。他上前几步,立刻有人把刚宰好的,血淋淋的羊砸在他肩上。许沐不仅觉着肩上沉重,更觉有液体从肩头流下,羊的腥膻之臭和血的腥气,熏得他不敢呼吸。他忍了一会儿,改变自己就从现在开始,深吸了口大气,强行让自己呼吸自然顺畅,背着羊走向厨房。
厨房正是最忙的时候,炊烟四起,蒸气腾腾。
“把羊放这里。”有人指挥道。
许沐放下羊尸,感觉自己背已湿透,擦了擦脸和脖子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是血水的东西。他抬起头,隔着不均匀的白色蒸气,看到了三个人影从前方经过。这三个人虽只见过一次,许沐却印象深刻。他们就是拖雷家的三兄弟,尤其是那个阿里不哥,还派人来杀他和木都。
三位宗王下到厨房这种地方,必有古怪。许沐怀着好奇,也怀着恨意,跟了上去。
“老四,就在这里?”蒙哥不放心道,“这里会不会人太多了?”
“正因为人多口杂才方便说话。谁会想到我们到这里密谈呢?而且厨房附近走动的,多是异族奴隶,我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太懂。”忽必烈对两个兄弟道,“七弟,你吧!你打听到了什么?”
阿里不哥兴奋地回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大汗确实决定以失烈门为储,并且还逼贵由、阔端,以及那两个奸妃立誓,要他们拥立失烈门。哼,到头来,这个汗位他们谁也得不到,白忙一场。”
“一切尚未落定,结局不可断言。失烈门不过是个小孩,我们的大敌仍然还是大汗的儿子。”忽必烈并不乐观,“如果能得到誓书,到也可以当作挟制他们的一把武器。”
阿里不哥如同想到件重要线索,乐道:“你们没留意巴阿秃儿说的那句话吗?他说贵由长得像忽都。我对忽都还有所耳闻,听老一辈人说,他就是脱列哥那的前夫!难道说贵由……如果能揭发此事,贵由和脱列哥那必完蛋!”
“七弟!”忽必烈厉声制止,“你能找到足够的证据吗?如果找不到,完蛋的就是我们!脱列哥那朝中经营多年,自有批党羽,而且她能把此事隐瞒数十年,并非她一党之力。这件事只要揭发,不管成功与否,揭发者都是必死,因为他让整个黄金家族颜面无光!我们拖雷家绝不能卷入此糊涂事中!”
“老七,这几句话老四说得有理。大汗早有疑心,所以才与贵由关系不好。但大汗很好面子,哪怕有铁证,他也不会承认。我们还是从别的方面入手较妥。”蒙哥道,“不过老七的话也提醒了我,巴阿秃儿一定知道不少秘密。我认识巴阿秃儿几个年长的儿子,不过这次他们都没来,我去打听了,据说他们都死了。我们得另想办法接近。”
第254章 许沐的报复心
“大哥,巴阿秃儿还有个儿子,就是按竺迩,我们可以接触此人。”忽必烈提议道。
“可他是阔端那边的人啊!”蒙哥惊讶。
“他只是看起来与阔端走得近而已。”忽必烈轻摇头,“阔端的靠山是达格娜,这女人极厌恶按竺迩。要阔端在按竺迩,和达格娜之间权衡,阔端不可能抛弃自己的靠山,所以他与按竺迩之间绝对有间隙可插。而我观按竺迩这人,绝不是甘居人下之辈。”
蒙哥大手一挥,“不管是按竺迩,还是什么人,我们现在要与巴阿秃儿拉关系。老四,拉拢按竺迩就由你去办。我再去找找其他机会。老七,你负责监视贵由和两个奸妃的动静。”
阿里不哥爽快地答应下,但又起犹豫之色,“大哥,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别吞吞吐吐,快说!是不是又闯祸了?”
“是这样的大哥。”阿里不哥咬唇道,“还记得那个诬陷我们的奴隶吗?那天遇上后,我心想,这种狗东西必须得除掉,所以就派了几个人去杀了他。可是那几人居然一去不加了!我再派人去看,那小杂种还活得好好的。”
“七弟,你怎不先与我们商量,自己就行事了呢?”忽必烈赶紧跟他急了。
“杀个奴隶而已,还需你同意?”
“不是我同不同意,而是你不怕节外生枝?那日相遇,我观那小奴言谈,觉得此人心机颇重,绝不是个简单奴隶。你看,你的人不是一去不回了吗?你就不怕哪天他们出现,指证你的所作所为?对方虽是个奴隶,可要是闹到大汗那里,又是条把柄。”
阿里不哥不服,“怎么都是你有理!我做的都是错事!”
“七弟……”忽必烈无奈。
“别吵!”蒙哥及时制止分歧,“先别管这么多,失踪的人我会去找,你们把眼前事办好。”
这三兄弟你一言我一句,说个没完,四周嘈杂,许沐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即使听清了,也听不懂内容,只听见“大汗”这类常听的词汇。
虽听不明白,但许沐知道这些人谈论的必与大汗有关,果如木都所言,拖雷家的这些人都狼子野心。他不是忠义,更不会为蒙古效力,但却想,假如揭发他们有密谋,那会如何?
许沐想到此,有股冲动的兴奋,他想到了这些家伙人头落地的样子。可他随后恢复冷静,越是得意之时,他赶要告诫自己冷静。就算揭发又能怎么样?以自己的奴隶身份,谁会信他的话?而且自己没有证据可以出示,连他们说的什么都不知晓。许沐很不甘心。
没有证据,还有其它办法。许沐很快想到以前在襄阳酒楼干活时,听到的说书人讲的古代故事。很多时候,治人罪根本不需要证据,尤其在帝王家,一句流言、一个征兆,都可以成为杀人理由。
一个征兆?许沐灵光一现。他现在连当地的语言都说不清,制造流言当然不行,但制造征兆或许可以,而且条件允许的话,他可以造出一个无法质疑的大征兆。
想到此处,许沐立刻行动,他先返回原地寻找木都,把木都打发回去。宰羊还在继续,已经满地都浸透了血,气味臭得使人不敢靠近,木都显然不在这里。他问旁人,可有看到木都去了哪儿,一番手势比划,得到的回答是摇头。许沐四处寻了阵,还是没见着木都人影,便不找他了,心里惦记着自己的计划。
大帐前,开起了数百人的宴会,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大汗窝阔台坐上席,他的左边坐着脱列哥那、达格娜两位可敦,左侧坐着贵宾巴阿秃儿,其下坐的都是王子公主众臣,以及巴阿秃儿的子侄。
歌舞哪里还有人欣赏,所有人都时不时地瞥上苍露虎部的年轻武士们一眼。他们实在太英俊了,就连倒酒的侍女都因走神而溢满酒杯,另有好些王公都更按耐不住,上前询问他们可有妻室,想招女婿了。
窝阔台主动给巴阿秃儿满上一碗,他的手已抱不动酒坛,得由侍者下边托着。倒酒时,手在颤抖,酒从坛里流出,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洒了满桌,才倒大半碗。
“大汗,御医叮嘱,切勿饮酒。”脱列哥那提醒。
“唉……今日高兴,喝一diǎn无妨。招待贵客,怎不能用酒?”窝阔台不高兴道。
“既然御医已说不能喝酒,那就不要喝。看你的样子,真不想活了吗?”巴阿秃儿捂住碗口,不让他倒酒了。那颜一手端了只碗,两口将两碗酒饮尽,再将碗交给侍者,叫他把酒都撤去。
“还是身体康泰……最最好。”窝阔台见巴阿秃儿喝下两碗烈酒,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禁感慨,“那年你堵气离开,多年都没有音讯……今怎回来了?是不是想我这个老兄了呢?”
“大汗,你我都一把年纪,年老了就会怀旧,所以回来看看你。再听说,你和南边的大宋打仗,打得不太顺,或许我能帮上忙。”巴阿秃儿道。
窝阔台不住diǎn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的阔出啊……”大汗又想起伤心事,“不谈这些……有件事,我想了……几十年,都没想明白。今日你……一定要给我答案。我找你结为……安答,为何拒绝……还说我不配。”
“这么多年的事了,大汗还惦记着?”巴阿秃儿笑道,“说不配,当然有道理。你我年纪虽相差无几,可论辈份,我与你父亲同辈。我怎能与小辈结安答?你认我为义父还差不多。”
“你……”窝阔台气得硬住了话。
周围人都觉得巴阿秃儿说话太不知身份,但无人敢斥责。
窝阔台随后自己消了气,“你这人……想当我义父?你还不知道吗?你那儿子……按竺迩……成了我女婿。”
“大汗!妾可没同意!”达格娜抗议道。
巴阿秃儿也是眉色一重,往众宾客中扫了眼。
窝阔台扳回一局,乐呵呵道,“别看了……他们不在。按竺迩驻守南境……还没回来。豁阿……不喜欢这种场合……她是个安静的乖女孩……他们俩……天作之合。”
“多谢大汗成全了。”巴阿秃儿沉声道,抬起眼皮,盯上对面的达格娜可敦。
达格娜猛地饮尽杯酒,手中的孔雀羽毛扇飞快地扇动。
宴席直到半夜才结束,窝阔台没喝一滴酒,却仍得由侍者扶着才能回帐。几名侍者帐中忙碌,为大汗铺好床。窝阔台坐上床沿,捶着自己的腿脚。
“哎,老了!”老摸了摸干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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