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的一番胡言乱语,也并非一点道理没有。既然帛书上没记载吕布的出身,那通常不会生于大富大贵之家,而依据吕布目前的身份,之前的日子肯定算是“清贫”。至于“一气通天”“富达天下”等措辞,虽不着调,但足够吸引吕布的了。
“……”吕布深思不语。
一旁的张辽听耿浩说得既玄又险,暗自着急:进门前不是叮嘱了吗?不要说不好听的,怎么还说什么“清贫”啊。
张辽忍不住插嘴道:“道长可有什么破解之术。”
耿浩眼珠一转,说道:“有是有,只是还要请两位移步外面,贫道要做些小小的功课。”
吕布和张辽走到外间,只见耿浩依次面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嘴里始终念念有词,却听不出说的什么。最后,耿浩转向北面,背对两人,抑扬顿挫地叨咕着。
耿浩面北而跪,猫腰低头,偷偷拿出帛书,赶紧翻到吕布一页。方才借“解手”,匆匆看了几眼,没看到有用的信息,再翻出来,急急搜索,除了“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等,依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耿浩一咬牙,心一横,站起来,转过身,对吕布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却把张辽拦在外面。
“贫道后面的话,这位小友还是不听为好。”
耿浩关上雅间门,和吕布对坐。擦了擦额头汗水,长吁一口气道:“贫道有几句生死攸关之言,不知贵人听后可否不予计较?”
“仙师是某请的客人,焉能怪罪,仙师请直言。”
“贵人,贫道下面的话大逆不道,贵人听后万不可怪罪,也千万不可说与旁人,泄漏天机啊。”
吕布不住点头。
“有道是:日月交替、江山更迭,刘汉气尽,然苍天不仅未将大任降于贵人,贵人前途之上反倒荆棘丛生,贵人可知为何?”
“请仙师指点。”
耿浩伸手指沾酒在几案上写下“五”“九”两个数字,说道:“贵人现在暂无天降之福,祖坟却占据九五,犯了冲煞之祸,此其一也。”
“九、五?”吕布心里一惊:对啊,我祖籍五原郡九原,的确占了“九五之尊”这皇家之数。
耿浩拉过吕布的手,指着掌中“事业线”道:“此‘一气通天’纹,主事业通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指着与断掌纹相交处那些细碎纹理,继续说道:“此乃草乱富贵之相,昭示贵人头上有强权之人阻隔,是以暂难有出头之日,此其二也!”
吕布两股眉毛几乎绞到一起,自己目前在朝廷当中,爵位品级虽并不高,但军权在握,可以说是实际意义上的“三把手”,头上只有皇帝和董卓两人。
吕布心思转动:草乱富贵之相?草头?难道是说董卓阻隔了我通天之路?
吕布半晌才喃喃道:“仙师……可有破解之术?布愿倾尽所有,求仙师指点……”
耿浩暗笑:哈哈,已经自称“布”了,看来这吕奉先方寸已乱,我得趁热打铁。
“贵人切莫谈钱财,贫道为贵人筹划,只因与贵人有缘,断不敢涉及钱财,违反天条。只是贫道道行浅显,只能想到一个破解之术。”
“如何?”
“迁坟!”
“迁坟?迁谁的坟?”吕布被耿浩弄得有些发傻。
耿浩心里暗笑:这吕布已经懵了,迁谁的?当然是迁你家祖坟啊?你活蹦乱跳的,哪来的坟。
“祖坟!”
吕布面露难色:“只是在下自幼离家,早已不知祖坟安葬之处啊……”
“不用真迁,只选合适穴位,安放衣冠冢,贫道再为贵人炼制几道符咒,贵人贴在府中即可逢凶化吉。”
“多谢、多谢。”吕布站起,恭敬地施礼,又问道,“只是这衣冠冢的穴位如何选取?”
“唉,既然已经说了这么许多,贫道已犯了欺天大罪,罢罢罢,贫道好人做到底吧。贵人刚直果敢,气力通天,实乃武曲星君下界,这祖坟穴位当选霸王卸甲佳穴,方能化解自身戾气,如能得遇文曲星君相帮,必能逢凶化吉,修成正神。”
吕布已经彻底被耿浩忽悠懵了,跪伏在地,施了大礼。
耿浩见吕布给自己磕头,愈发得意:“贵人切莫如此,你我千年缘份,贫道这便回去推演,贵人三日后可遣人到贫道处,贫道自会告知佳穴方位。”
“多谢、多谢、多谢!”
“告辞了……”耿浩拉着长声,待要翩然而去……
“道长,鱼还未曾动箸……”
“给贫道打包吧……哈哈……”
第0079章 王队 计将安出
王队焦急地在屋子里转悠。
“王哥,耗子哥回来了!”江波儿冲进屋来,低声喊道。
“啊?回来了?他一个人吗?”
“回来了,两个人,骑马回来的,另一个人把他送回来,就牵着马走了。”
“你赶快去耗子那,远远地观察,如果确认是他一人在屋里,让他马上过来。”
“嗯。”
“等等,记住,一定要确认附近没人再喊他过来。”
江波儿跑出去了,王队长出一口气,跌坐下来,片刻,又跑到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观察着。
终于看到江波儿和卸了妆的耿浩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王队长长出了口气。
……
“怎么样?”王队一把揪住刚刚迈进屋门的耿浩的胳膊。
“啊……哈哈,搞掂!”耿浩得意地比了个“ok”的收拾。
“快快,快和我说说……”
“王哥,别急嘛!你还信不着兄弟我了?”耿浩把手里提的大食盒放到桌上,“波儿,去,打酒去。”
江波儿应声跑了出去。
耿浩掩上门,坐到王队旁边,低声道:“王哥,你猜张辽找我给谁看相?”
“谁?”
“吕布!”
“啊?!他?!”
耿浩本意是想原原本本地把当时的情形学给王队,可是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添油加醋,给自己平添了许多“英雄事迹”……
“还好你够机灵……”听完耿浩的“传奇经历”,王队叹道。
耿浩坏坏地笑道:“说实话,不是我机灵,只是那吕布实在愚蠢。”
“吕布愚蠢?”
“是啊,那吕布故弄玄虚,想隐瞒身份,却又骑着那幌子一般的赤兔马,你说他傻不傻?”
“赤兔马?你怎知是赤兔马?”
“通红通红的,不是赤兔马还能是青鬃马啊,如假包换的赤兔马!”
“那可未必,我在长安东市开店多日,那种红马见多了,难道都是赤兔马?”
“啊?!不光赤兔马那么红啊?”
“万幸啊,耗子,多亏你只知道赤兔马,看见红马就认为是赤兔,才认定是吕布,这要是弄错了……”
耿浩一身冷汗……
“别紧张了,还好没出什么意外啊,你已经很牛了。欸?耗子,你咋会算命呢?”
“我不会啊?”
“那天你给我和张辽徐晃算命时,一套一套的,什么日月宫啊、兄弟宫的……”
“我在盗版书上看的。”
“那你今天说的‘霸王卸甲’是啥意思?”
“我也不懂啊,就是在香港电影里看过,说什么‘霸王卸甲’穴很牛,我觉得这个词和‘武曲星’很搭,就顺嘴说了,反正我估计吕布张辽他们也不可能懂。”
“那倒是……”王队想着,心里后怕得很。
“王哥,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咱应该借着董卓建郿邬、吕布迁坟这两件事,做点文章。”
“哦?快说说你的想法。”
“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说朝廷里负责算命的那个什么官……”
“太卜令。”
“对,董卓让太卜令选址建郿邬,你去找王司徒,打听一下他们选定的位置,然后我把吕布的祖坟位置也选在那里,这样,董卓和吕布就会出现矛盾,咱们再趁机离间。这主意怎么样?”
“呃……”王队摇摇头,“不妥,董卓地位高,又是吕布的义父,吕布断不敢和董卓争抢。况且,如果郿邬地址一旦选定,那吕布必然也能知晓,你给他选的祖坟穴如果和郿邬选址相同,吕布一定不敢把祖坟迁过去。”
“啊,是啊,那可怎么办。”
……
“酒打回来了!”江波儿提着一大坛酒回来了。
“先吃饭吧,边吃边想。”
“好,咱先吃饭,波儿,我给你带回渭水大鲤喽!”
……
“真香!”江波儿嘴里塞满了鱼肉。
王队没有心情吃,端着碗,拿着筷子发呆。
“王哥,先吃吧,吃完了咱再慢慢商量。哈,我来块鱼分水。”耿浩用筷子指点着鱼胸鳍,对江波儿说道,“这鱼分水的肉最为鲜香爽滑啊。”
“切!”江波儿常和耿浩在一起,也学会了耿浩的那些口头语,不屑地说道:“耗子哥,我家就在河边,我岂不知鱼分水好吃?不过,我懂得尊敬兄长,好吃的留给大哥吃。”
王队好像打了个冷颤,突然,伸出筷子,压到耿浩的筷子之上。
耿浩一愣:“王哥,啊,对对,好吃的该给大哥吃。鱼分水给王哥,我吃鱼头,这一天啊,全是脑力劳动,吃个鱼头补一补。”说完,耿浩又伸出筷子去夹鱼头。
王队再次压住耿浩的筷子。
耿浩一愣:“王哥……哈哈。”耿浩突然明白了,哈哈笑了起来。
王队也会心地笑了。
江波儿瞄了两人一眼,夹起一大块鱼肉道:“我去门外吃去。”
耿浩指着自己,低声道:“我是吕。”
王队指着自己道:“我是董。”
“王哥,你的意思是,我先帮吕布选定祖坟位置。然后再通过王司徒,让太卜令他们把郿邬选到吕布家祖坟的位置?”
“嗯。”
“这主意好,让他们像抢鱼头一样,抢那风水宝地。无论是谁抢到,都会引起对方不满。”
“对!你今天给吕布算命,不是暗示有‘草头’之人压制他吗。吕布自然是抢不过董卓,这样一来,吕布必然会怨恨董卓,咱们的离间计也就十有了。”
耿浩的小眼珠滴流儿转了几下,问道:“王哥,能不能让王司徒想想办法,不要公开郿邬选址一事?”
王队想了一想道:“应该可以吧,你又有什么主意?”
耿浩坏笑着道:“不公开郿邬选址,就有机会在修建郿邬时,把吕布家的衣冠冢祖坟给掘了,那吕布岂能容忍?必然把账算到董卓头上。”
“对啊!我去找王司徒商量一下,让太卜令找些涉及鬼神的理由,不公开选址应该不难,直接去吕布家祖坟上开工。”
耿浩凑到王队身边,低声道:“我还有个想法,你看……”
王队听完耿浩的话,皱着眉,沉思不语。
“这样行不行啊?”
“这样倒是完美,只是,太过凶险了吧,我替耗子你担心啊。”
“欸!不怕,张辽、吕布我都忽悠过了,再加个董卓,不算事……”
“……好吧……”王队终于下了决心。
“那咱们赶紧分头行动吧,我立刻去给吕布找那‘霸王卸甲’佳穴去,然后准备道具。”
“好,我立刻去找王司徒,然后在店铺里等你的消息,你一定要快些啊。”
……
傍晚,王允书房。
王队向王允讲了自己的计策,王允听完,站起身,慢慢地踱着步,面露难色。
“唉,贤侄此番筹划甚好,只是这其中有一为难之事。太卜令系太常卿属下,朝廷西迁长安后,董卓已将此职授予亲信之人,不会相助吾等啊。”
“啊?这个小小官职,董卓为何要任命亲信之人?”
“太卜令品级虽低,但却执掌朝廷占卜诸事,董卓想借占卜之事,愚弄民众、蒙骗百官,为其倒行逆施找些借口,自然要任用亲信之人担当此职。”
“啊!这可难办了,如果不能得到太卜令相助,我们的计划很难成功啊。”
“是啊,董卓不臣之心,路人皆知,此次修建郿邬,也是十分谨慎小心,堪舆、修建诸事,均选西凉嫡系之人,不许外人插手,消息也是封锁得很紧。我也只是听说,郿邬可能会选在渭水北岸。”
“如此,我们的筹划岂不是要落空?”
王允不语,垂首片刻,缓缓抬起头道:“有一人,也许能助吾等一臂之力。”
“谁?”
“李肃。”
“李肃?就是吕布那个同乡,曾说服吕布杀丁建阳而投董卓的李肃?”
“正是此人。李肃向董卓请命,单骑说服吕布来降,自以为功勋卓著,但董卓不仅未升其官职,反而日渐疏远他,吕布降西凉后,深得董卓信赖,也疏远了李肃。李肃郁郁不得志,多次找老夫抱怨。”
“哦,如此,倒真是一个好帮手,太公您待要怎么利用他?”
“老夫暂时亦无成算,待我细细琢磨。贤侄啊,你等按原计策加紧准备,希望上天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