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木见两人神色怪异,正犹豫着是否该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却突然感觉两人十分面熟。
“这位公子难道是邓……”这些年来,五木面貌原本没有太大变化,但最近半年,受内心的煎熬,加上不分昼夜的工作,五木憔悴了很多。但两个人好像还是认出了五木。
“啊!”五木惊叫道,他也认出了二人,“管先生?邴先生?”
“邓公子!”两人激动地点着头。
这两人正是当年和五木在辽东襄平结识的三个“学霸”当中的管宁、邴原。(参见0015章《学霸、纸鹤》)
在辽东时,号称“三人一龙”的管宁、邴原和华歆同住在襄平城里的藏龙阁。那时,五木并不喜欢这三个性情怪异的书呆子,对管邴二人尤甚,才给他们起了“学霸”的外号。
此番在新野再次相遇,五木不知怎么的,反而觉得和两个人很亲近。也许,见到这两人,才能让五木回忆起初到三国时,在辽东渡过的那段短暂却又美好的日子。
想起辽东,想起公孙雪儿,想起药香弥漫的雪儿的药房,想起了房间里飘悬着的纸鹤……
第0325章 王队 粗细比较
王队刚回到房间,五木就跑了过来。
“王哥,晚上和我陪客人一起吃饭吧。”
“好啊,我正饿着呢。”王队好长时间没见五木有兴致了,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哦,对了,请谁吃饭啊?”
五木笑了:“王哥,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今天这两个客人,名气可不小,脾气也古怪,他们要是在桌上有什么奇谈怪论,你可别和他们争辩,你争辩不过的。”
王队也笑了:“哈哈,是何方神圣啊,我倒要见识见识。”
“管宁,邴原。”
“哦……”说实话,王队以前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在穿越过来以前,对三国的了解更多集中在那些指点江山的大英雄、运筹帷幄的大谋臣以及冲锋陷阵的大将军身上,对于管宁、邴原这种只有学问名气,但一直没出来做官的人,关注很少。
“王哥你对他们两个不熟悉?”五木稍稍感觉有些遗憾。
“不是很熟,还是来到这里后,才听一些人偶尔说起,好像都是隐士一类的。”
“是啊,他们两人和华歆三人并称一龙,尤其那个管宁,可是管仲的后人啊。”五木好久没有向别人炫耀自己的交际面了。
“哦哦,那一定了不起。”话虽如此,但王队心里仍对管邴这样的人提不起什么兴趣,和这些隐士文人一起吃饭,王队也有些打怵。“哎,五木,该把教授请来作陪啊,教授和他们能唠到一块。”
五木遗憾地道:“我去找了,教授陪张仲景出去了,听说周边好像发现了疑似传染病例,他们一早就赶去了,两三天都未必能回来。”
“哦,那把孔明找来吧,孔明视管仲为师,对管仲的后人一定感兴趣。”
五木摇摇头道:“我和管邴二人说了,两个人原本只是路过新野,他们对做官没兴趣。还特意绕开许昌,免得被曹操留住。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对刘皇叔也没啥好感,要不是偶然遇到我,也不会在新野歇脚。”
“哦,这两个高人还真是……还真是高人……”王队找不到合适的词评价了,“好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和这种文人雅士吃饭喝酒,咱得注意下形象。”
五木大笑道:“哈哈,王哥,不必了,这两个人啊,穿着可寒碜呢,还是我找了旧衣服给他们换上的。”
“哦?”不注重外表的文人,王队多少有些感兴趣,“那我总的洗把脸啊。”
……
管邴二人不愿和官方人打交道,五木便在自己的房内摆上简单的酒席。
五木给王队和管邴二人做了介绍。
管邴二人在王队心目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在文人群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人虽然尽量避免各种交际场合,但仍免不了被生拉硬拽出席一些大场面,见得场面,结实的人自然很多。
王队貌不惊人,双方简单客套几句,管邴二人便给王队定了性。王队的言语虽不能用粗俗来形容,但在管邴这种大学问家眼里,王队基本属于粗人无疑。这也没什么奇怪,“粗人”五木的朋友,自然不会是什么“细人”。
管邴二人对王队并不重视,言谈间也自然少了很多繁琐的客套,这反倒让王队感觉轻松了许多。反正自己只是个作陪的,多吃多听少说话就是了。
在辽东时,管邴二人对五木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故人相见,总是显得亲热一些。二人在新野城外见到铁铧犁车,大为惊讶,和五木相认后,听说这个新奇的大家伙竟然出自五木之手,才不由得对五木刮目相看,原来“粗人”也有如此细致的一面啊!
邴原不喝酒,五木为其备了茶水代酒。
落座喝了几杯酒,管邴二人便不停地向五木了解铁铧犁车的情况。
两人知道,再细致的“粗人”,骨子里还是“粗人”,因此有意减少了言语中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词,尽量用平白得令两人自我感觉很丢人的大白话和五木、王队进行交流。
五木知道两人的本性,也可能有意想展露下自己的才学,对二人并不隐瞒,甚至将属于知识产权方面的设计思路讲了出来。
谈到机械设计类的技术问题,五木不可避免也是有意地添加上许多专业词汇。这样一来,管邴二人懵了。两人突然觉得,好像和“粗人”五木比起来,自己还要更粗上几分。
王队见管邴二人被口若悬河的五木说得瞠目结舌,便觉得好笑,时不时地,王队也插上几句,对五木的专业术语进行一番恭维。
管邴二人更加懵了,自己都听不懂的东西,王队竟然全能理解。渐渐地,管邴二人转变了对王队的印象,觉得王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粗”。
总谈论现代科学技术,难免会让管邴两位客人尴尬,王队有意地将话题引往别处,也算给管邴二人一个面子。
和不熟悉人聊天,三大哲学问题无疑是最好的话头: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身份介绍过了,王队便开口学问管邴二人的行程和目的。
经过一番现代科学技术问题的研讨,管邴二人已落在下风,接着闲聊,管邴二人已不再保有初来时的身份优越之感,说的话也更加坦诚、实在。
管邴二人说,当年董卓进驻中原,天下大乱,为了避祸,远去辽东,受到公孙度的热情接待。
两个人很享受公孙度提供的悠闲环境,静下身心,研习诗书坟典。在辽东一住就是十多年。(坟典,三坟、五典的并称,也是古代典籍的通称。《三坟》即三皇伏羲、神农、黄帝之书、《五典》即五帝少昊、颛顼、高辛、尧、舜之书、还有《八索》八卦之说、《九丘》九州之志等古书)
两人都是接近半百之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高龄长者。原本打算着,在辽东终老一生,埋在书坟典坑里,也算文人理想中的归宿,却不料,风云突起。
自五六年前,一直偏安在辽东的公孙世族,突然对中原产生兴趣,开始大肆整军备战。
起初,辽东不过是频繁征讨北部、东部的部族以及大汉的藩属小国。逐渐地,东北各地尽臣服于辽东公孙。
近两年,辽东开始将战略重点转移向中原。而两年前开始的曹袁对峙,恰好给了辽东一个机会。
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展开大决战,辽东一直在观望,当看清袁绍已渐渐失去了优势后,辽东果断出兵,抢占袁绍的大后方——幽州,从背后给了袁绍致命一击,导致了袁绍集团的速败,也为袁绍集团的倾覆加上了最后一棵稻草。
以幽州跳板,辽东开始将势力逐渐向河北渗透。
管邴二人虽一直闲居,但既然能被天下士人所尊重,自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两个人一致认为,辽东公孙世族所图绝非仅仅限于河北,而要想进一步扩张势力,则必然和占据黄河南部的曹操爆发冲突。
冲突一旦爆发,其影响绝对甚于曹袁之争,因此上,管邴二人觉得辽东已不再是他们读书做学问的净土,便决定动身南返,再寻一处清静之地,避世隐居。两人觉得,目前唯一清静的地方是江东。
管邴二人表明,自己只想做大汉的臣民,不愿做强权的帮凶。既不愿助辽东公孙为虐,也不想成为曹氏挟持天子的左右手,因此不辞而别,离开辽东公孙。一路上,为了避免辽东派人追赶强留,也为了防止被曹孟德的属下截获,两人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先从幽州向西,穿越太行八陉,进入并州,又向南,出箕关,渡黄河。
(两人后面走的路线,和当年王队从洛阳去平遥老家的路径基本一致。)
过了黄河,从渑池向南,绕过嵩山,也就绕过了曹操控制的许昌一带,再向东,准备经汝南赶往扬州,不料,在汝南遭遇山贼,被当做财主富商劫掠上山。
在二人绝望之际,恰逢曹操派兵清剿山贼,两人才得以重获自由。
经此一劫,两人不敢再走豫州。听说荆州一带太平安宁,便打算绕道新野,到荆州后再做打算。
管邴二人果然非同寻常,将自己的经历讲得离奇惊险,迭起,悬念丛生,若是有心从事网络文学创作,若是肯于舍弃骈四俪六,改用他们眼里的粗俗文字,那么,在后世“中原五白”之上,必将先摆上“华夏二粗”的神牌。
然而,管邴二人的冒险故事并未打动王队和五木,此时,王队和五木关心的并非是管邴二人自认为充满传奇色彩的逃往经历,他们关心的是同一个目标——辽东。
第0326章 五木 勾起心头事
管邴二人讲述完,却发现王队和五木两个人好像并未被自己的传奇故事所吸引,不免大失所望。
管邴二人既然神格早定,能扬名天下,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两人见五木情绪低落,便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说的事情,应该是触动了五木这个“粗人”敏感纤细的神经了。
二人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因此才会有和华歆割席绝交之举。(参见0015章《学霸、纸鹤》)
尽管两人不是八卦之人,但也并不傻,和五木一起在辽东待了那么久,也多少听闻一些关于五木和公孙雪儿之间的“绯闻”。当然,在那个年代,未婚男女互有好感正常不过,甚至拈花惹草红杏出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两个人也多少听说过后来和五木相关的事情。
管邴二人猜想,一定是方才辽东的话题,勾起了五木对往事的回忆。
邴原略带歉意道:“邓公子,恕在下冒昧,敢问邓公子离开辽东之后,可知晓后来与公孙二公子有关的事吗?”
一句话勾起五木心头痛苦的回忆。
公孙二公子,就是公孙恭,当年,若不是老谋深算的公孙度让自己带“贸易代表团”去高句丽,就不会发生公孙恭在惹事,被打伤下体之事;若没有公孙恭受伤之事,公孙度长子公孙康也没机会嫁祸自己,将有毒的药物混入自己买回的药物里,致使公孙恭彻底成为阉人。而没有这些事,自己也就不必逃离辽东,那么,公孙雪儿和自己……
五木曾努力想把这一切的经历,彻底尘封在心底,但他做不到。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他默默咒骂着公孙度、公孙康,有时还会骂几句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公孙恭,他无法理清仇恨的源头。
如今,邴原再次提起令这万分痛苦的往事,原本没有头绪的仇恨根源变得更加混乱。
五木甚至不知道该骂谁了,他嘴唇蠕动着……
王队和管邴二人只隐约听到五木的嘴里吐出公孙父子三人的名字。
管宁有些尴尬,身为客人,竟然谈起令主人五木如此悲愤的话题,实在是不妥,也很无礼。不要以为管邴二人这种“书呆子”不在意礼节,人家这种书呆子研究的一项重要课题就是“礼”,大到国家礼法,小到吃鱼先吃哪个部位,都属于人家的研究范畴。
但话已至此,管宁只好尽力宽慰五木。“邓公子莫要过于伤感,一切自有源由,世间诸多烦心之事,绝非取决于自身。”
王队心里埋怨管邴二人再次勾起五木痛苦的回忆,但二人是客人,而且也并非有意,王队也只好出言相劝。“是啊,五木,即便你不去高句丽,人家要是想陷害你,还是可以找到许多理由。问题不在于怎么害你,而是为何要害你?”
王队的话,令五木有所警醒。是啊,他们为啥要害我?
五木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都想不清楚,以前,五木只是简单认为,公孙度势利小人,不愿将宝贝女儿投资到自己身上,而宁愿舍弃女儿的幸福,换取政治、经济利益。
但不对啊?后来公孙度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