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就是平常骄横跋扈贯了的士大夫们,但是此时他们脸上都充满了焦虑、惶恐、不安,江南那边接二连三的奏折,让他们几近奔溃。眼看士大夫的名望就要毁于一旦了,他们怎能不急,但他们对此却是束手无策,他们最赖以生存的手段,笔和嘴都被民间那些小道消息给逐个攻破,别说江南了,就连京城情况也极不乐观,而就在这关键时候,宋徽宗又偏偏不上朝。让他们更是不知所措,每天寝食难安,他们心里也隐隐明白了,这是宋徽宗给予他们的惩罚。让他们知道这块天究竟是姓谁名谁,不是你士大夫说的算。
当然,跪在这里到不能说明他们已经认输了,这一招他们也经常用。甚至太宗时期就有不少人用过了,而且屡试不爽。
天公作美,炎热的天气给他们平添一丝同情。
吱呀一声。
紧闭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来。大臣们面露欣喜,只见梁师成从里面走了出来,颇显无奈的说道:“各位大人,皇上身体不适,你们别跪了,还是回去吧。”
身为御史台头头的蒋道言,极其愤怒的说道:“皇上贵为天下人的父母,然而,京城、江南都恁地混乱不堪,官不是官,民不是民,皇上怎能置之不理?”
又一言官道:“若是朝廷再不加以阻止的话,恐会酿成大祸,还请皇上以天下社稷为重啊!”
“还请皇上以天下社稷为重啊!”
众人齐齐喊道。
梁师成翻着白眼道:“你们别喊了,皇上是不会出来的,皇上还说了,你们身为臣子,应当为君分忧,与其跪在这里,还不如去想办法解决此事,你们可以全权做主,不用禀告。”
为君分忧?全权做主?
这话听得这些大臣汗毛竖立,天威难测,一种恐惧在他们内心蔓延开来。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秦府后堂的李奇却是一副羞涩的表情,瞧着边上这位风韵犹存的丈母娘,腼腆道:“丈母娘,你能否别这么望着我,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比较害羞。”
你比较害羞?恐怕世上所有人的脸皮加在一起,还不如你厚。白夫人双目一瞪,道:“你还打算玩多久,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我们白家迟早也会毁在你手上的,我前面还以为江南那边最多也就是比东京坏一点,可万万没有想到,江南那边竟已成为炼狱。”
“炼狱?”李奇挠挠脸,好奇道:“这么夸张?”
“你少跟来这一套,恐怕你比谁都清楚。”白夫人哼了一声,道:“我原以为我了解你的意图,可是如今看来,我根本就不了解,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之所以这么愤怒,全是因为从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要知道白家可也是士大夫家族,而且势力遍布朝野上下,这若是士大夫阶层垮了,那他们白家肯定不能幸免,眼看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叫她如何能不着急。
李奇叹道:“丈母娘,你若有烦恼,找我这个女婿来发发牢骚,那也再正常不过了,小婿愿意做这个听众,但也仅此而已,你不能指望一个厨子来处理天下大事,这不靠谱。”
白夫人怒道:“别叫我丈母娘,我可没有你这女婿。”
李奇嘿嘿道:“我是奉旨叫丈母娘的。”
白夫人一听,登时想起那四道圣旨,心里那个恨呀,胸前一阵波涛汹涌,虽然李奇是一个软硬都不吃的人,但是硬的不行,她也只能用软的,连续深呼吸两口气,语气温和道:“李奇,请你老实的告诉我,你究竟还打算还玩多久?就这么个折腾法,别说我白家了,就连整个大宋也经受不起呀。”
李奇一本正经道:“小婿很诚实的告诉你,小婿十分在乎七娘,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这听上去是答非所问,但是白夫人是何等聪明的女人,黛眉一皱,道:“但是如今………。”
李奇笑道:“如今这么热,说不定明天就会下雨了。”
白夫人一愣,叹道:“但愿如此吧。”
李奇又是不算卦的,即便是算卦的,也得掐指才能算呀,他连脚趾头都没有动一下,如何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显然,他没有猜准,第二日兀自还是晴空万里。
但是,金国使臣却在此时来京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此一来,宋徽宗再也没有不上朝的理由了。
这一日,蔡京病好了。
这一日,俅哥终于处理完了三衙的事情了。
这一日,李邦彦探亲归来。
这一日,蔡攸终于从小妾床上滚了下来。
这一日,久违露面的宋徽宗终于出现在了大殿之上,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红光满面,兀自还是那么的帅气,与疲惫的群臣相比较,更显精神奕奕,眼中还带着一股笑意,是得意的笑意。
这一日,李奇却花光了醉仙居能够动用的钱,成为了这一日最大的“输家”。
第八百零三章舌战群儒(求月票)
大殿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喊了,或者是好久没有见到宋徽宗了,心情太过激动,反正这一次喊的是极其不整齐。
宋徽宗高居龙椅,嘴角稍微扯动了下,随后才道:“平身。”
“谢万岁。”
待群臣站了起来,宋徽宗才道:“宣金国使臣。”
一声尖破嗓子登时响起。
不一会儿,纥石烈勃赫就带着袁洪进入大殿来,虽然他现在的汉语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是面对大宋的皇帝,他还是得带上这个翻译官。
他先是向宋徽宗行了一礼,随后又向宋徽宗传达了完颜晟的问候。宋徽宗也是很老套表达了对完颜晟的问候。
极其无聊的寒暄过后,宋徽宗笑问道:“不知金使臣突然来我汴京,有何贵干?”
纥石烈勃赫正色道:“我们皇上听闻经济使致仕,特意派我前来询问详情,望陛下能够解释下此事。”
“放肆。”
赵楷忽然站出来道:“我们大宋致仕一个官员,为何要向你们金国解释?难道你们金国致仕一个官员,会跑来向我们大宋禀告吗?”
群臣一见是赵楷,心里暗自得意,赵楷与李奇的恩怨可是众所周知的,致仕李奇,他无疑是十分乐于见到的。
纥石烈勃赫笑眼望向赵楷,道:“殿下,贵国致仕任何一位官员,都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自然无权过问,但是经济使除外。要知道,当初是经济使在我们太祖面前许下承诺,还促成了宋金联盟。如今你们一句话就将其致仕,我们若是连问都不问,是否会让人觉得我们金国并不看重宋金之间的联盟?”
童贯笑呵呵道:“哪里,哪里,金使臣勿要见怪,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郓王殿下方才也是没有听明白,才会如此,贵国为了此事派人前来,由此也可以看出贵国的诚意。”
赵楷见童贯出面了。自然不好多说,怒哼一声,站了回去。
纥石烈勃赫哈哈道:“还是广阳郡王明白事理,那不知经济使究竟是犯了何等大错?难道是他的经济建设出现了重大失误,以至于如此?”
黄信仁忙道:“那倒不是,这点请贵国放心,关于宋金的经济建设不会因为李奇的致仕而还受到半点影响?”
纥石烈勃赫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实不相瞒,我们皇上如今还是十分信任经济使,所以。还请各位能够告知其中缘由,我也好回去复命。”
宋墨泉站出来,道:“李奇他借着新法,任用奸佞。枉杀官员,罪无可恕,致仕他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纥石烈勃赫眉头一皱,道:“原来如此!那这事还是跟经济建设有关。不知经济使为何要枉杀官员?”
“这………。”
宋墨泉欲言又止。
纥石烈勃赫又道:“莫不是贵国民间的传言都是真的?”
宋徽宗淡淡问道:“不知是甚么传言?”
纥石烈勃赫拱手道:“回陛下的话,自从我渡过黄河,便听闻了许多有关经济使致仕的传言。有不少人说,经济使之所以致仕,只是因为杀了几个贪官,不知是否当真?”
宋徽宗沉眉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纥石烈勃赫笑一声,道:“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我只能表示遗憾,看来我们金国要重新审视与贵国的盟约了。”
陆百晓怒喝道:“岂有此理,你此话何意?”
纥石烈勃赫道:“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顿了顿,他又朝着袁洪道:“看来我的汉语还是没有学好,你就代我再说一遍吧。”
蒋道言站出来道:“不用了,我们听明白了,的确是有此事,可是你们未知我大宋国情,就妄下断语,是否太过武断了?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言的‘重视’?”
纥石烈勃赫笑呵呵道:“那就请这位大人与我解释一番。”
蒋道言道:“我朝祖训有言,‘一、保全柴氏子孙;二、不杀士大夫;三、不加农田之赋。呜呼!若此三者,不谓之盛德也不能’。此中第二条,就已经明确言明,不能弑杀士大夫,而我大宋自开国以来,也从未轻杀士子,然而,李奇罔顾祖训,知法犯法,若不给予惩罚,岂不是违背祖训,相信贵国上下也不会违背你们太祖的话吧?”
群臣皆笑,神情显得十分得意。
“原来如此。”
纥石烈勃赫点点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只能表示为宋金联盟感到担忧。当初我太祖愿意与贵国结为兄弟之盟,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天下人都说贵国乃是礼仪之邦,可是如今看来,应当称为流氓之邦才是。”
“大胆。”
蒋道言怒喝一声,道:“尔竟敢如此辱我大宋,罪无可赦。”他说着朝着宋徽宗道:“皇上,此人乱言辱大宋,还请皇上责罚此人。”
宋徽宗龙眸一斜,道:“金使臣,朕虽十分看重与贵国的友谊,但是你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朕想放过你,恐怕朕的满朝文武也不会轻饶你。”
纥石烈勃赫不屑的扫视众人一眼,道:“我曾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会文化的流氓。”
一直垂着首的蔡京,一听这话,倏然抬起头来,正好高俅也朝他望来,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纥石烈勃赫道:“我太祖圣上之所以敬重贵国,那就是因为敬重贵国的读书人,因为外人都说贵国读书人满天下,我太祖以为读书人能够明事理,断是非,上能兴国安邦,下能造福百姓,可是如今看来,我太祖圣上是看错人了。这读书人非但不能兴国安邦,简直就是一群乱臣贼子,上能够祸害国家,下能迫害百姓,我女真人虽未读过什么书,但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若让他们知道,他们一直敬重的竟然是这种无耻之人,肯定会悔不当初。”
宋墨泉听得脸都气绿了,怒不可遏道:“胡说!你分明就是在污蔑造谣。信口胡说,你恁地对我大宋出言不逊,我宋墨泉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捍卫天下士子的尊严。”
蒋道言道:“说得好,皇上,微臣请求将此人关入大牢。”
。。。。。。。
一干大臣纷纷站了出来,要求严惩纥石烈勃赫。
“读书人?”
纥石烈勃赫指了指宋墨泉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徽宗眯了眯眼,道:“你笑甚么?”
纥石烈勃赫道:“陛下。方才陛下的臣子说我污蔑造谣,可是我方才说的,都是他们告诉我的啊。”
宋墨泉暴跳如雷道:“我们何曾说过此话?”
纥石烈勃赫脸色一变,一本正经道:“请问宋学士。我方才询问,经济使是否因为杀了几个贪官污吏,就被致仕,你们承认确有此事。不知我可否记错?”
宋墨泉道:“是又如何?我大………。”
“是就行了。”纥石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而后,你们又说你们的祖训说过不能杀士大夫。不能轻杀士子,是也不是?”
“这是祖训,我们岂敢乱说。”宋墨泉哼道。
纥石烈勃赫哈哈道:“那不就是了,是你们自己将那些贪官污吏与读书人放在一起并论,那么反过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所谓的读书人、士大夫就是一群贪官污吏?我甚至还听闻那些人不仅勾结草寇,还命人扮作草寇抢劫自己的百姓,草芥人命,如果这些都属实的话,敢问宋学士,这种人难道还不能称为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那究竟什么人才能成为乱臣贼子?我可是全照你们的话来说的,何错之有,若是陛下要惩罚我,恐怕得先惩罚你们才是啊!”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上是鸦雀无声。
宋墨泉等人更是呆若木鸡。
不得不说,纥石烈勃赫这一招借力打力,用的实在是太巧妙了,你若不把那些贪官污吏规划到读书人、士大夫里面,那么李奇就不能算是违背祖训,致仕李奇明显就是一个错误的判罚。然而,你若是将那些贪官污吏与士大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那么士大夫的不就是害群之马,乱臣贼子,还有何名望可言,试问谁敢信任这么一个礼仪之邦,说是流氓之邦也没有错呀。
蔡绦小声朝着身边的蔡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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