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怀里一个妓女推给李茂,起身一边吩咐备酒,一面唤乐妓吹拉弹唱,为李茂压惊洗尘。
李茂在生死一线间走过,此刻重获自由,顿时感到自由的可贵。他抱住一个妓女,把脸埋在她怀里,呜呜地哭了一场,心情舒畅,他把妓女推开,招呼赵菁莱喝酒,不待赵菁莱劝,已先喝了一斤。赵菁莱见他一斤酒下肚面不改色,气不长喘,暗暗吃惊,招呼两个妓女过去陪侍,又被李茂一把推开。
赵菁莱挥了挥手,打发妓女出去,只留几个乐师在廊下吹弹,这才说道:“严胖子人品虽为人不齿,却是淄青的元老重臣。你能全身而退已是难能可贵,就不要再计较了。”李茂道:“此番多赖将军鼎力相助,此恩此情,永不敢忘。”赵菁莱笑道:“将军二字休要再提,你我以后以兄弟相称。”喝了杯酒,赵菁莱压低了声音道:“你要谢当谢谢节帅,不是他点头,凭我有什么本事把你从平卢军狱里放出来。”
李茂吃了一惊,自己殴打严纨一事竟已捅到了李师古那里,且他还支持了自己。见李茂沉默,赵菁莱道:“节帅赞你是个义气汉子,忠人所托,敢做敢当。”李茂要说话,被他堵住,“文书丞的账册有问题,你不觉得蹊跷吗,于化隆如此信重他,他会在这等小事上栽跟头?”
这一节,李茂想过,只是想不通,清海军上报的账册十之八九是假的,但这种假不可能在账面上反应出来,非有深入细致的调查是绝不可能发现的。依文书丞的谨慎练达,怎会在这种事上栽跟头,这的确是很可疑。
赵菁莱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说的太清楚,前几日沂州刺史换人,镇海军撤防,平卢军进驻,这样的大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茂点点头,道:“我略有耳闻。”
赵菁莱道:“那便好,海州之后是沂州,沂州之后是哪?密州?不,兄弟间的意气之争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下一步是哪,你心里有数,不必我说了吧。”
李茂起身郑重拜道:“孤山镇激流暗涌,已成是非之地,请兄长给李茂指条明路,救弟于苦海之中。”赵菁莱哈哈大笑,扶起李茂道:“你我算是有缘,在海州相识,在郓州相知,你既然开口,我自当竭尽全力。眼下要离开孤山镇也容易,只要你愿意,我为你奔走,调你来我虎头军中,或者淄青十二州七十三县,随便你挑。无非是职降一等,坐几年冷板凳。以你的才干,等熬足了资历,终归腾飞有日。”
赵菁莱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李茂的反应,见他沉默不语,不为所动,心中就有了数,继续说道:“或者你继续留在清海军,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安稳地呆着。于化隆于你有举荐之恩,我们不会逼你做一些有悖人情伦理的勾当,但要你做的都是合乎人情,顺服天理的好汉行径。”
李茂不相信会有这么简单,但眼下他已别无选择,殴打严纨是为了救吴氏,救吴氏是为了全朋友义气,至于后果他不是没想过,自落入平卢军手中后,李茂想过很多种结果,越想越绝望,他甚至不敢奢望能走出平卢军狱,但是现在形势突然发生了惊天逆转,他不仅走出了平卢军狱,而且还得到了李师古的关注和欣赏。
李师古是个持斋茹素、好施而无所求的善人吗,李茂不相信,赵菁莱与他的交情不过泛泛,却亲赴平卢军狱从李师古妹婿手里救出自己,又给自己洗尘压惊,又要以兄弟相称,仅仅只是因为他和自己投缘?
李茂心里很清楚,赵菁莱能让他走出平卢军狱,也就有办法再让他回去,在刑椅上身败名裂,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慢慢烂死。
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李茂硬声说道:“我留下来。”
赵菁莱没让李茂做任何承诺,没要他起誓,不要他写效忠书,只是要了他这句话。
第二天中午,李茂簇然一新回到客栈,乘坐的华丽马车刚刚在客栈门口停稳,守在客栈门口的小二就窜了过来,眼见下车的是李茂,小二折转身飞奔去内院报信。
李茂失踪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青墨和文书丞想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倾囊而出悬赏了三千贯在郓州城内挖地三尺地找,却终是一无所获,郓州的水太深,远不是他们能搅动的。
此刻见李茂平安归来,众人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看着李茂通红的眼睛,一时又忍住没问,他们不问,李茂就主动说。李茂笑道:“得知文兄出狱,张任、陈梅锐他们都来找我叙旧,看我敷衍就拽着我去赌钱,昏天黑地地赌了三天三夜,偏我运气好,押大赢大,押小赢小,怎么押都是赢,想放水都不得机会,昨晚他们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放我回来,这身衣裳和这架马车都是我赢的。”
众人闻言而笑,李茂失踪后,他们找到了那家他常去的羊汤馆,店中伙计说他是被几个气度很好、锦衣华带的人接走了,这情况和李茂说的大体一致,众人没有理由怀疑。
青墨望了眼那马车,唤过店里小二说:“我们是外地人,这车用不上,你去找个经纪卖了,给你三成佣金。”小二答应一声,飞奔而去。李茂道:“三成佣金?你几时学的这么家败?”青墨笑道:“早出手早了,省的败坏你名声。”用肘碰了碰李茂,低声问道:“你这车上挂着画扇,镌刻着菊花,分明是妓馆之物,你敢说是自己赢的?”李茂暗自佩服小厮的眼力,这辆马车是赵菁莱送他做幌子的,的确是妓馆之物。
李茂微笑道:“是,又怎样,你想说什么?”
青墨道:“我想说你去妓馆为何不带上我?”
第081章 不解真相
李茂自称一宿没睡,回客房补觉,青墨和摩岢神通折腾了三天三夜,此刻松弛下来,一时不知做什么好,闲了一会儿二人决定到街上逛逛,采买点郓州土产回孤山犒赏弟兄。
吴氏拉着丈夫的手,轻轻摇着他胳膊,柔声腻语地说道:“茂华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这么会玩,真是人不可貌相。”文书丞道:“张任、陈梅锐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这几天不知拿了他多少好处,这笔账咱们一定要还。”吴氏道:“这次来郓州,里里外外花费都是我们出的,也没要他花什么钱。”
文书丞笑道:“你的钱都花在明处,倒是小数目,暗处花大钱,你根本看不到。”吴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回多亏了他,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眼圈红了,文书丞把爱妻揽入怀里,安抚了一番,忽叹道:“金银债易偿,人情债难清,这笔债怕是要用一辈子来还了。”
文书丞回到孤山镇后就把在郓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于化隆禀报了,于化隆安插在郓州的眼线不比郓州安插在清海军中的少。当初身陷囹圄,消息不通,文书丞什么也不敢说,怕说不清,为小人所趁,现在他人已平安归来,有信心说清在郓州发生的事。
于化隆听完,脸色异常凝重,他问文书丞:“你怀疑是谁在暗中动的手脚?”
文书丞道:“手脚动的很干净,是高手所为,这个人就在军料院内。”
于化隆问:“你看谁能把他给揪出来?李茂华有这个本事吗?”
文书丞道:“军料院的事论制不该由城局来管,若调他来查,必然人心惶惶,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文书丞承认自己在郓州落难时,曾得李茂相助,且李茂出力不小,但却极力否认李茂此去郓州是专门为他奔走。同僚间亲善互助是一回事,缔结利益同盟则是另一回事,这一点在官场打滚多年的文书丞自能掌握分寸。
李茂在郓州营救文书丞的事,于化隆略有耳闻,他说这番话就是想试探一下二人的私交到底如何。文书丞不让李茂插手军料院的事,意在维护,军料院出了内奸,这是于化隆绝不能容忍的,他势必要一究到底,而军料院的僚属无不有着深厚的背景,不管谁来查问,无论成败都将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于化隆试出了二人间的亲密关系,便不再揪着此事,李茂只是一个城局使,即便和文书丞走的近些,也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况且他此刻还是自己的招财童子,暂时还无意为难他。文书丞叫过桑容,吩咐道:“你和老黄去趟徐州,他一个人去,我总不放心。”
桑容提醒道:“后日王志邦将过境,是否要等他走后?”
王志邦是李师古同父异母姐姐的儿子,时年二十岁,欲去长安赴考,途经成武县,于化隆本拟桑容沿途护送。于化隆默思片刻,道:“李茂华曾在成武县为官,人头熟悉,让他去送,这种纨绔子,你未必跟他对脾气。”
李茂在孤山镇东南的原乡坊建了所宅子,距离城局坊只一街之隔,地是他花三百五十贯买的,实际只花费了五十贯不到,建筑房屋和添置家具总共只花费了二十贯,缺额部分都是由城局补贴,这是摆在明处的福利,城局人人都能享受,李茂作为城局使,无非是稍稍提高了一点标准,也就没人说什么。
大唐初年崇尚简朴,耕战拓边是国家的主旋律,及至开元天宝年间,武功达到鼎盛,四海之内宜居之地皆入大唐版图,失去了拓边动力的大唐,逐渐摈弃了质朴、刚健、大气的北朝遗风,奢华、柔靡、内敛的南朝之风成为整个社会追崇的风尚。
反映在住宅上,就是豪富之家的住宅日益追求宏阔、精致、奢华,格局用料、家具陈设精益求精,力求考究。李茂的这所宅子也未能摆脱这种社会风气的影响,只是他此刻的心里尚无家的概念,若非芩娘坚持,他甚至根本不愿意起建这所宅子,这所宅子因此就保留了初唐建筑的一些特征,质朴、大气,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有些简朴。
午后,李茂搬了张由他绘图木匠专门定制的躺椅,安然地在一株新植的丁香树下晒起了太阳,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温度,李茂的脸不久就热的像着了火,他翻了个身,开始晒背。
青墨从外面进来,手里转着两颗水灵灵的桃,望了眼在院角满头大汗挖坑栽树的摩岢神通,坐在了李茂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呵了一声,道:“城里出大事了。”
小厮见风就是雨,喜欢咋咋呼呼,李茂早习惯了,也就不以为意。摩岢神通则根本没有听见,昨天下午李茂去小孤山打猎,韩四送了他几株葡萄树苗,李茂欢天喜地地准备栽在院子里,等着来年吃葡萄。铁锹刚刚拿到手,清海军营造将尚何来就派人来邀他过去饮宴,喝了两杯酒后就把事给忘了,今早赵和德又约李茂去校场看练兵,一来二去树苗打蔫了。
李茂这才忙不迭地去挖坑,挖到一半见太阳甚好,就丢了锹去做日光浴。早前芩娘说他的皮肤又细又嫩又白,像个女人,李茂觉得有必要晒出一身古铜色,以证自己的男子气概。
“黄仁谷昨晚在济阴县让人杀啦。”
青墨见李茂对自己的话不重视,加大嗓门重复了一遍,李茂一跃而起:“什么,你再说一遍,黄仁谷死了,让人杀在了济阴县?”
“那还有假,梅大柳亲口跟我说的,在汜水渡河时让人杀的。”
梅大柳真名叫柳大梅,因为嫌大梅这个名字易被人误作是女人,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别名叫梅大柳,他是冯布的表弟,见在济阴县汜水驿做驿丞,汜水驿南的渡口是去往徐州的必经之地。
李茂想了想,柳大梅这个人他见过,很稳重的一个人,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不会乱说。
副将黄仁谷这两天的确是没见着人影,升厅时唱名官说他有病在家休养,但昨日李茂在街边遇到他胞弟黄仁果时,黄仁果跟他说买地所缺款项等他兄长回来后就一次性结清,这证明黄仁谷并非病请在家休养,而是外出未归。
黄仁谷去济阴县做什么,李茂不得而知,本也无心理会,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被杀,就由不得李茂脑子里多转一个弯。
徐州节度使张建封不久前病死,诸将推举其子张音为留后,以张氏父子对朝廷的恭顺,料必不久朝廷就会授他旌节。有传言说于化隆跟张音私交不错,张氏父子也早有意请他移镇徐州,对这个传言李茂嗤之以鼻,果然于化隆跟张氏父子有交情,当初征讨海州时于化隆就不该让赵和德领衔出征,若派尹牧、尚何来这些人去,怕是早就跟徐州打的火热了,何至于清海军在徐州被人轰?
李茂怀着一肚子疑惑来到军院,这天午后,于化隆在军院升厅,副将以上文武将吏齐聚一堂,入军院大门时,李茂遇见文书丞,二人打了声招呼,轻松地交谈着,却谁也没提黄仁谷的事。鼓响后唱名,李茂发现桑容也不在,桑容是于化隆的心腹亲信,轻易不外出,他不在场,更让李茂疑窦丛生。
唱名后,众将吏参拜主将,于化隆面色凝重,显得忧心忡忡,待众人行完军礼,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