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藩镇和卫军的特点,也有大将军、将军的官职,大将军官阶三品,低于护军中尉,很容易被辖制。而中护军地位较低,三品、从三品,乃至四品、五品都可以充任,这样既方便了皇帝用人,又能达到以卑官制约高官达到军内权力制衡的目的,彻底去除宦官专擅军权的可能。
这样做短期看可以削弱仇士良的地位,避免其成为王守澄第二。长远看则可以彻底去除宦官掌军的痼疾,将禁军的兵权收归帝王之手。
李忱认为王守澄专权的根源在于他掌握了大唐的两大支柱之一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名为监军实为军队最高统帅的现状必须得到改善,否则专权的根源就仍然存在。
第662章 送你一程
对李忱的这个建议李涵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重用家奴的原因是外臣无法信赖,神策军成为禁军后一度也由外臣领军,但泾师之变中,被寄予厚望的神策军却溃不成军,天子仓皇避难奉天时,身边只有宦官、宗室数十人,这种糟糕表现几致社稷倾覆,江山易主。
外臣不堪使用,不用家奴,皇帝又该用谁?现如今朝臣党同伐异,心里只有朋党没有社稷,更不识“天下”二字为何物。藩镇拥兵自重,眼里只有地方、子孙,哪管朝廷的安危存亡?皇室也不足凭持,汉、晋的诸王之乱,玄武门的兄弟手足相残,都一再证明宗室皇亲一旦掌握了实权,天下祸乱就在眼前,轻者祸乱己身,重者倾覆江山。
这么算下来,普天之下,竟无可用之人,唯一可信赖的只有自己的家奴。家奴典兵就一定会导致祸乱吗,这也未必,宦官掌握禁军始于德宗朝,德宗、顺宗、宪宗、穆宗,一直到敬宗朝,家奴还是恭顺的,可控的。王守澄欺上瞒下,与李逢吉内外勾结窃取兵权,敬宗皇帝不动声色,祭出张韶、苏玄明两个活宝,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老阉,若是敬宗皇帝稍稍节制一些不死那么早的话,哪有王守澄擅权专政的事发生。
所以说,家奴专权只是偶然,跟他典不典军关系不大,只要人主睿智、清醒,家奴就翻不了天。
李涵的这种态度,无疑让李忱感到绝望,自五道圣旨发出后,他便称病不出,不久又南下蜀中游历,避开了长安这个是非窝。
五道圣旨后,长安城里的狂风骤雨暂时平息下来,王守澄知道自己的末日就在这一两日,故此他抓紧时间享乐。他前半生贫贱,后半生富贵,贫贱时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摆脱贫贱,富贵后又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保住富贵,基本没有时间去想怎么去享受,等到他发现富贵贫贱都将成为一场空时,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好好享受一下,只是刑余之身,病残之躯,他能享受的东西着实有限。
现在看,即便是这有限的享受也还是太短,短到刚刚品出那么点意思,就到头了。
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王宅表面上的平静,所有人都知道大变就在今日。
“难得林军使有空来看老朋友,感激不尽啊。”
“没什么,老朋友了嘛,应该的。”
寒暄两句后,王守澄请林英进入正堂,乐师、舞姬跪伏等候着吩咐。
“继续,继续,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功成名就,全身而退,羡煞天下多少人。乐师不要停,你们也不要停。”林英热情地招呼着一干乐师和舞姬,换来的却是冷冷的眼神。王守澄无疑是个倒霉蛋,但这个倒霉蛋虎死不倒架,让人看着舒服。林英是个胜利者,春风得意,但看着就是那么让人瞧不上。
内教坊优伶们的冷漠让林英极度不快,脸上表情骤变。
“你们继续吧,我跟林军使叙叙旧。”
优伶们的态度让王守澄感到一丝欣慰,但以他对林英的理解深知这将会触怒这位权力新贵,结果就是他们这些人都会人头不保。
他本不介意死时有些陪葬的,但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恻隐之心,失去了权力的加持后他变回了普通人,心也变得越来越软。
二人来到后堂,四下无人。林英左右扫了一眼,便也不再兜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一切都好起来啦,君臣和睦,军民安乐,全都沐浴在大和中兴的春光里。”
王守澄道:“大唐中兴,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啊。”
“是啊,是啊,所以我就过来啦。你知道这让我很为难的。”
王守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林英,笑道:“林军使圣眷正隆,春风得意,有什么能难的倒你的?莫不是因为我?”
林英为难地咬咬牙,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放在了王守澄的面前。
“这个是……”
“好东西,用指甲挖一点点放在酒里面,搅一搅,保管没有痛苦。”
“是么,那可真是好东西。多谢。”
“那么我就告辞了?”
“慢着,我这就把自己了结了,也好让军使回去复命。”
“这……合适吗?”
“多年的老朋友了,何必客气?”
王守澄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拿了两只杯子,酒、酒壶和杯子都是西域货,造型古怪。他在林英和自己面前各摆了一只杯子,斟满红艳艳的葡萄酒,再从白瓷瓶里抠出一点药末放进自家的酒里,用右手小指搅了搅,捧起酒杯,深情地对林英说:“这辈子缘分到此,我先干为敬啦。”林英也捧起酒杯,举过额头,但没有喝。
听到毒酒入肚后,林英方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盯着对面的王守澄。
这毒药有奇效,王守澄服毒后不消片刻就有了反应,人坐在那一动不动,命已经没有了。林英将酒水泼去,放下杯子,收了瓷瓶,转身走到前堂来,在王守澄的主座上坐下,对乐坊班头说:“观军容醉了,睡了,你们继续,我看看你们卖不卖力,卖力有赏,敷衍的话我可要打屁股哟。”众人不敢违逆他,一个个百般卖力。
林英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和着音乐打着的拍子,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内教坊专门为王守澄创作的新曲。
只呆了半个时辰方去,他前脚刚走,停在街角的三辆黑油布马车上便下来十五六名精悍的壮汉,人人手持短刃,健步进了王守澄的宅邸。
宅内的监护和宅外负责巡防的逻卒早已撤的一干二净,整个街区死寂一片。
王守澄暴死的前一天,秦凤棉到了长安,约林英见面没约成,第二天刚刚起床,胡斯锦来告诉他说仇士良有请,仇士良想跟李茂做笔交易,拿陈数换取李茂捕获的五坊使司幽州、河北两大管事,并和李茂相约今后互不侵犯,亲军右厢放弃在关中尤其在京城的秘密活动,五坊使司撤除设在幽州、辽东等地的分司,召回所有人手。
秦凤棉明白这种协议是没有任何实际约束力了,纸上说一套,私底下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谁把它当回事谁是傻瓜,之所以要装模作样地去定这么个劳什子,无非是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以避免尴尬。
接回陈数后,秦凤棉问他有何打算,陈数道:“长安是我的福地,也是我栽大跟头的地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秦凤棉大喜,带着陈数回到幽州,李茂安慰陈数先在幽州住一阵子,熟悉一下右厢的办事规程,然后再重返长安。
陈数道:“仇士良此人老谋深算,比王守澄要低调隐忍,欺骗性极大,天子一时半会未必能识破他的真面目。王守澄对五坊使司、龙骧营并不重视,认为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到后来众叛亲离,他却耳目蔽塞,乃至死到临头竟毫无察觉。仇士良曾任五坊使司,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他拉拢林英,重建龙骧营,监控中外军民,用不了多久,宫中就成了一块黑幕,外人再休想窥得一丝光亮,关中也将变成铁板一块,外人休想插手进去。趁他羽翼未丰,我先抢占先机,将来可进可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茂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眼下陛下尚未识破他的真面目,我们要防止引起陛下的误会。你回长安后,秘密联络旧部,隐蔽精干,长期潜伏,以待时机。着眼长远,不在一时。”
如此安置陈数,田萁有些不同意见,她对李茂说:“陈数在长安待的太久,忠诚方面你真的放心的下?仅凭他坐过牢,受过刑,就认定他是忠诚的?焉知这不是他们使得苦肉计?便退一步说,他忠贞不二,这次他吃了这样的亏,怎会不急着报复,你现在放他回去,只怕是害了他。”
李茂道:“组调被打散了,散兵游勇若不及时收拢,早晚会被各个击破。这是一笔大财富,我舍不得。他的忠诚还需要时间和功绩来证明,他不愿留在幽州,那就只好用实打实的功绩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价值。这不是我待人苛刻,疑心重,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勋,底下人也不会服他。至于你说他会急着复仇,过早暴露了自己,我以为大可不必担心,他这个人隐忍起来会让你觉得可怕。”
田萁提醒道:“仇士良不是王守澄,王守澄是匹跋扈的虎,这个人却是阴狠的狼,他躲在暗处盯着你,你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时时刻刻会扑出来咬你,让你防不慎防。”
李茂笑道:“你是怎么啦,狼在长安,又不在幽州,此刻寝食不安的应该是大明宫里的那位才是。”李茂的话算是说到了某人的心坎上,大明宫里的李涵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不该信用仇士良。
第663章 乌云又来
前门刚送走一匹虎,后门却迎进来一头狼。这是怎样愚蠢的人才能干的出来的事啊。偏偏自诩英明睿智的李涵就干了,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想想真是糟心透了。
虎的跋扈在明处,狼的阴狠在暗处,其中冷暖唯有他这个皇帝知道。仇士良建议恢复龙骧营的设置,分左右两营,归属左右神策军建制,左营拱卫皇宫,随扈銮驾,右营警卫皇城,弹压街道。改造五坊使司,只让其找狗寻马,饲鹰养鹞,约束五坊小儿不得四处招摇乱打听,尤其在京城之外,更要谨言慎行,违规者严惩不贷。
削弱五坊使司的职能是为了打消皇帝对宦官的猜忌,恢复龙骧营则是为了让皇帝手中握有一支属于他自己的禁军力量,两项举措看起来都是为着天子着想,实际效果却让李涵大为苦恼。五坊使司是内诸使司,主官任免、机构设置,职能权限的大小,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理论上只要皇帝一句话就能解决,而龙骧营则不同,龙骧营隶属神策军,和皇帝隔着一层关系,指挥起来肯定不如内诸使司便利。
毕竟北衙禁军虽是皇帝私军,但因南衙十六卫的崩溃,实际上正担当着国防军的角色,举国上下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这一来将领的任免和指挥就不再是皇帝一言可决的,规矩在那摆着,皇帝也得遵守规矩。
龙骧营虽然一分为二,但实际都在林英的掌控中,仇士良则通过向龙骧营派遣心腹做监军,和林英分享了权力。他在上面给林英撑着天,林英在下面撑持着他,二人精诚合作,外人根本插不进手去。
李涵胡乱被人剜掉了观天之眼,忽然变得耳目闭塞起来,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想想王守澄的成败,这种恐惧感就更加的强烈,简直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了。更致命的是恢复后的左龙骧营成了他的贴身随扈,不论朝会还是出巡,时时刻刻都跟在身边,如骨附蛆。
这个时候他有任何不利于仇士良的举动都会遭致不可测的伤害,他的兄长敬宗皇帝李湛就是个例子。自己借仇士良之手除掉了王守澄,却又亲手把仇士良扶植成了第二个王守澄,这叫什么,作茧自缚,不,这叫自己挖坑自己跳,跳进了坑里还在自诩聪明睿智。
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后,李涵想到了光王李忱,当初自己要是听从他的建议以明升暗降的手段解除了仇士良的兵权,彻底废了宦官典军的旧制,何至于有今日之困。
光王现在正在蜀中游历,得赶紧把他找回来,叔侄联手再把仇士良这头饿狼拿下,稳固大唐江山万万年。
事情交给突吐成骅去做,突吐成骅转过身就去找了静怡师太郭韧。拱倒王守澄,郭氏兄妹出力不少,所得却少的可怜,王守澄倒台后,仇士良摘了果子,她兄妹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自然十分不满,但现在光王李忱外出行踪不定,大明宫内那位又自己作死,成了仇士良的傀儡,那些美好的承诺找谁兑现去?
颍王李瀍算一个,但这个小滑头,表面大大咧咧,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郭韧除了生生闷气,还真是无可奈何。
她预料到皇帝会对仇士良不满,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顿时两眼冒光,斗志昂扬起来:“这么说,咱们的大家对仇中尉也不满意,可据我所知,仇中尉是个很本分的人,并不干涉政务。你是不是会错了意?”
突吐成骅这些年能在险恶的长安城里存活下来郭氏兄妹功劳不少,某个意义上他们已经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