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的话打动了李适,李诵的太子之位因此得以保全。
郜国公主因此事被幽禁在宫中,郁郁而终。
李万因为和同宗****,以不知“避宗”的罪名被杖杀。郜国公主的亲属受牵连者甚众,她的五个儿子及李昪、萧鼎等流放岭表和边远之地。
郜国公主的女儿、皇太子妃萧氏也被处死。
这场变故在李诵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此后十数年,本来就小心翼翼的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敢逾规矩半步。
怎奈皇太子的谨慎,并不能彻底打消李适改立李谊的念头。这十几年皇太子李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
李茂想到那日少阳院奏对时见到李诵时的情形,太子面色黯黑,双眸无光,当日以为他是身有暗疾,现在想来不但是身有暗疾,心里也有暗疾啊。
少阳院位于大明宫内,守备何等森严,有人竟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少阳院下毒,败露后竟能全身而退,这若无内部人呼应,说出去鬼也不信。
“太子危在旦夕,若无人施以援手,只怕,只怕……”李结击案而泣。
加害太子的人是谁,李茂无从得知,或是老皇帝醉酒之后的一时冲动,或者是忠于舒王李谊的势力,不管是哪个都给了李茂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茂决定赌上一把,把王博远和王士元往太子遇刺一事上扯,以削弱韩弘的声望。
李结却根本不相信父亲的遇刺跟王士元有什么干系,王士元的名号他是听过的,但禁内戒备森严,岂是他一个江湖人物能进出的。
李茂费尽心机栽赃韩弘,目的正是要为淄青除去一大劲敌,这点李结看的清清楚楚。
藩镇势力日渐膨胀,尾大不掉,已成天下公害,围绕是否削藩,朝臣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清流士子莫不主张削藩,理由若干种种,自能自圆其说。
执掌实务的官员则反对急切从事,维持目前的绥靖策略。
皇太子李诵的门客王叔文、王伾都是主张削藩的,王叔文曾在贞元十三年参加琼林宴时当着数百士子的面公开发表演说,阐述其削藩的主张。
第256章 纵虎容易
做了铜虎头西京都领后,李茂的眼界已非昔日可比,手中能调用的资源丰富的让他常生自己在做梦的幻觉。
褐金吾已经秘密出动,长安内外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李茂嘱咐各都领、管事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竭力避开褐金吾的锋锐。大浪淘沙,拍死的都是冒失鬼。
但有一件事,李茂亟需弄个明白,那日去平康里抓捕他的神策军究竟是什么来路。长安管事张敬久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入神策军营一探究竟,却是一去不回。
张敬久是京西分台的老人,知道的秘密太多,绝不可等闲视之。李茂拟定两套方案,一是去找苏佐明帮忙捞人,二是启用潜伏在神策军中的暗桩,监控张敬久,一旦发现他有泄露机密的可能,立即杀人灭口。
苏佐明此刻已由内园使司借调到左神策,正在他干爹的干爹杨志廉的麾下当差,因为悟性好,勤勉肯干事,很受重用。听闻李茂来,他急匆匆赶过来,也不邀李茂进屋,就站在墙角处,问道:“你是为张敬久来的吧?”
李茂道:“做事糊涂,让你为难了。”苏佐明道:“糊涂的是你,人家敢出面抓人,那靠山能小的了吗,逃过一劫就算了,你还较起真来了,人家拔根毛都比你腰杆粗。”
李茂道:“那还是根鼻毛。”
苏佐明道:“休要嬉皮笑脸。你哄李实那呆王把褐金吾放出来,嘿嘿,你可真能耐。”
李茂道:“王博文和王士元相互勾结,欲对皇太子不利,我不能知情不报吧,至于他放出褐金吾,这个我没有想到。”
苏佐明摆摆手,道:“算了,你把人接走吧,褐金吾出来了,没谁的日子会好过,且珍惜吧。”
苏佐明打发一个小校领李茂去接人,李茂手中带着二十张银柜的提单,见菩萨就拜,一路畅行无阻,顺利地把张敬久从神策狱中救了出来。
张敬久一身袍衫整整齐齐,脸色却煞白无血色,脖子上隐隐露出鞭痕,他拖着一条腿,见面想给李茂行礼,却怎么也跪不下去,李茂搀扶他时,张敬久疼的直吸溜。
想来他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不成了个样子。张敬久道:“我什么都没说。”
李茂点点头,道:“我知道。”
张敬久这遭苦也没白受,他弄清了那天李航受命去平康里的前因后果:齐州有个杀猪汉叫夏八芳,一日醉后杀妻,论罪当死,李方见其体格雄壮,捞出来收在门下做义子。
李方年老体衰,家中姬妾嗷嗷待哺,李方默许诸义子登堂入室与之私通。
夏八芳年轻雄壮,本钱丰厚,大受欢迎,众姬妾为之争风吃醋打作一团。李方觉得面上无光,便打发他来了长安,机缘巧合,投在了杨志廉次子杨钦济门下,杨志廉由义成监军回京接任左神策护军中尉后,杨钦济将他推荐到神策狱,见任神策狱别将。
李淆事件发生后,李方和李师道极为惊恐,当即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他们雇佣刺客刺杀了李淆,又嫁祸给李茂。
又动用旧时关系说动夏八芳派遣李航前往拿人。
“当日夏八芳要李航择机加害都领,李航是个聪明人,知道杀人容易脱身难,故而没有动手。”张敬久说完这话,一头栽了下去,竟是疼昏了过去。
众人忙解其衣衫施救,却发现他的身上鞭痕累着鞭痕,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李茂咬牙切齿道:“不杀夏八芳,我誓不为人。”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当初若非钟炼出手相救,一旦被李航带进了神策军狱,李茂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张敬久就是榜样。在这件事上,钟炼有恩于他。李茂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命青墨收拾了一份厚礼,亲自前往钟炼府上拜谢。
钟炼祖籍苏州,进士出身,曾在大理寺供职,靠着一身本事走到今天,他官职不高,薪俸微薄,虽手握大权,却十分清廉,生活过的紧巴巴的。
李茂和青墨兴冲冲而去,却碰了个硬钉子。
钟炼不待见他,既不收他的礼物,甚至连碗茶都没给。
同去的青墨愤愤不平,李茂却笑着说:“此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是个人才。将来要多亲近他才是。”青墨道:“只怕你的热脸捂不热他的冷屁股。”李茂咄了一声。
李茂改变了策略,他让小茹和郭韧出面走后门去结交他的夫人,钟炼的夫人也姓苏,常州人士,出身殷实小康之家,天生的一副好脾气,被小茹和郭韧一通**汤灌下去,便忘了丈夫的教诲,不仅收下了礼品,还跟小茹和郭韧姐妹相称,亲密的一家人一般。
送走小茹和郭韧后,苏氏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安,找到小茹想把东西退回去,又见小茹住在ji坊,逡巡不敢入内。回到家中,如失魂魄,呆坐不语。
钟炼问明缘由,大笑一声,道:“这些人无孔不入,你一着不慎就中了他的道儿。罢了,这些不义之财,权且替他收着罢。”
苏氏惊道:“这算不算收受贿赂?”
钟炼思忖片刻,回道:“就算是吧。”
二日,钟炼向李实告病休养,李实正巴不得呢。褐金吾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王士元是连影子都没寻见,却获得了许多意外之财。
前吏部员外郎薛升杀门客赵扈,埋尸于后院枯井中,此番被人告发。薛升连夜派人送来五箱玉料,李实请人鉴定后,估价不下五万贯,于是告发家主的家奴庞八便因殴斗死于郊外,那口藏尸的枯井也被填平,莫寻踪迹。
类似的好处多不胜数,钟炼在,太碍眼,他有病,那最好。为恐钟炼提前回衙,李实索性派人将钟炼夫妇送到自己终南山下的别墅却休养,那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最主要的是离长安远,耳目清静,利于养病。
钟炼没有推辞,带上妻妾住进了李实的别墅。
李实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王士元的底线,他进一步退两步,耐心观察王士元的反应。面对褐金吾的步步紧逼,王士元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并无任何反应。
李实失去了耐心,他亲自坐镇指挥,一口气查封了京兆府境内六处王士元的产业,查封的资产数以百万贯,抓捕王士元党羽近百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生擒祸首王士元,而无法查实王士元跟太子中毒一事有关。
身陷京兆府大牢的王博文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恰此时天子旧疾复发,中外隔绝,此案就此不了了之。
没能抓住王士元,是本案的一大遗憾,但李茂并不介意,重要的是朝中已有重臣在心里认定王士元就是谋害太子的凶手,而王士元的幕后金主和指使者正是宣武节度使韩弘。
韩弘躺着中箭,郁闷非常,出了这样的乱子,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解释不能,不解释也不能,着实狼狈了一阵子。
李茂决定趁热打铁,落井下石,一举击溃韩弘。
第258章 风暴前
他将自己的这一判断用特急密件报知李师古,请求指示方略。
李师古回了四个字:顺势利导。
李茂遂召集林英和秦造眠,将李师古的回复给二人看了,问道:“节帅要我们顺势利导,这话怎么解读?”
秦造眠道:“站在胜者一边,以证忠诚。”
李茂道:“谁是胜者?”
秦造眠道:“人不能胜天,自然是有天的那一边。”
李茂点头,道:“有理。”遂召集在京各管事和幕府诸僚属,仔细叮咛了一番。
二日一早,李茂神隐。
这期间李结又来找过李茂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这几天,李茂马不停蹄走遍了整个京西,约见了京西所有九位都领。在凤翔府,他和凤翔都领丘亢宗谈了一夜,二日天刚蒙蒙亮,丘亢宗就带着他的七十三名结义弟兄秘密去了长安。凤翔都领丘亢宗本是马匪出身,现今仍以马匪的身份活跃在唐蕃边境,他掌握的马匪大小有三股,合计有千余人,在京西一带赫赫有名。
此番他奉李茂之令带进长安城的虽只有七十三人,却都是百战余生的精悍之士。
李茂又在凤翔府盘桓了一日,方才回京。
回长安的途中,青墨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好的来阅兵作甚,你难道还要谋反不成?”李茂道:“大逆不道的话休要再说,小心祸从口出。”
青墨道:“此间只有天地和你我三人,这祸从何而来?天子欲毒杀太子立舒王李谊,乃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跟云安王、广陵王的交情谁人不知?若是舒王李谊登上皇位,咱们就只好灰溜溜地滚蛋了,若不想这么快滚蛋,就要赌上一把。我说的对不对?”
摩岢神通道:“对个棒槌,天子废立乃是皇家的家事,哪有外臣置喙的份?”
青墨吃了一顿骂不再吭声,心里却很是不服气。
延平门外,有个青衣小厮等候在路边,从开城门时起眼睛就一直盯着路上的行人,站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眼睛发胀,正在心里腹诽时,忽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三个人。
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把图上的人像和来人仔细比对了一番,喜道:“没错了,就是他们。”
小厮急忙迎上前,冲着来人打躬作揖,说道:“来者可是曹州李茂华?”得到来人确认后,小厮彬彬有礼道:“我家主人有请。”
左首之人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不答话,只将一柄折扇奉上,上面题着一首诗。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西京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此诗为李茂昔日在李结府中饮宴时即兴“所作”,诗成,满座震惊,褒扬之辞如水之涛涛,羞的李茂面红耳赤,只好托言是酒醉后听一士子吟诵,记在心里,书写传世,至于那位士子的姓名,因为此刻杜牧还没有出生,李茂便说是一个姓杜的人,至于名字,当日酒醉的厉害,实在无法记起。
李茂如此解释,却是越描越黑,众人抵死不信。
二日广陵王派人向李茂索要诗作,李茂解释不清,只得将此诗题于折扇,赠予李淳。
青衣小厮的主人正是折扇的主人李淳。
李淳一身青袍,做普通士子装束,与他同行的洋川王李纬,则是一身道袍。果然是人靠衣装,皇子皇孙穿上便装也是泯然众人。
青墨见状料有大事要谈,便与摩岢神通一旁警戒,那个青衣小厮奉完茶水,也知趣地退开了。
李淳道:“茂华出京这几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李茂道:“太子遭人暗算,中毒失声。”
李淳道:“若助太子登基,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李茂道:“一人之荣华富贵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纬道:“若助我等挫败奸人计谋,将来淄青可维持现状。”
李茂道:“大王再说一遍,风大,我没听真。”
李纬横了他一眼,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又说了一遍。
李茂道:“话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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