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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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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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茂从丰大坊回到进奏院,不紧不慢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过午之后便消失不见,院主的应酬多,院里早已是司空见惯,没人会起疑心。

李茂去了平康里,从北门进,从南门出,进门时很招摇,出门时很低调,坐着一辆帘幕低垂的运送蔬菜的马车,向南,向南,一径出了长安城。

在此前不久,李淆也是坐着这样的一辆马车,和一堆装菜的柳条筐一起被运出了长安城。待长安县和京兆府得知李淆被人劫持,派人四处搜寻时。他人已在长安城南十五里的一座田庄里,正饱受酷刑的折磨。

李茂赶到李淆受难的田庄时,青墨已经卸去脸上的油彩。一见面,他就向李茂抱怨道:“扮啥不好,扮那没把子的阉货。”

李茂道:“事涉五坊使,京兆府和长安县才会有所顾忌,这水就搅混了。”

又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参与,不是信不过你,实在是水太深,犯不着。”青墨笑道:“水深水浅都被你拉下水了。”又压低声音道:“林英是什么来头,手可真黑。”

李茂没有应答,独自一人去了田庄的粮仓,粮仓位于田庄的核心地带,外表看普普通通,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两位守卫见李茂到,砸胸施礼,拉开了大门。

阴森森的仓库里顿时传出一声压抑的惨呼。李淆年近六旬,官居三,又是当今节度使李师古的叔祖,李茂本不欲为难他,但现实是你不为难他,他就为难你。

李茂已是骑虎难下,只能默许林英对他用刑。

粮仓的地窖里,李淆被剥的精光,双手双脚被铁链所牵,呈一个“太”字横在半空,瘦骨嶙峋的胸上鞭痕累累,他的口中被勒着一根麻绳,这使得他发出的声音大部留在了喉咙里。

林英出身铜虎头,刑讯手段精湛,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一阵鞭打过后,他往李淆的伤口洒了些盐水,疼的六旬老人泪流满面。

几个蒙面侍从正当着李淆的面侍弄炭火盆,烧起了烙铁。六旬老人又痛又冷,浑身瑟瑟发抖,片刻之间泪涕交流,小便失禁。

林英窥得时机已到,拾起烧的半红不青的烙铁,吹去表面浮尘,对李淆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不招供,此事我们无法收场,最坏是个两败俱伤,你先死,我陪葬,但你死之前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李淆痛哭流涕,林英见时机已到,命人将他放下来。李淆浑身抖个不停,站也站不稳。林英挥了挥手,四周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了四面围屏,八个火盆,照的李淆如沐春风。又有四个手脚麻利的小厮用温水替擦去身上的污血,细心地涂上药粉。

由地狱重回人间,李淆定了定神,望向林英,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

“大夫不必惊慌,只要你跟我们合作,依旧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太平官,清闲、尊贵。我听说朝廷给你的用度不够用,那有什么要紧,今后每年郓州会给你三万贯钱、三千石粮。让你舒舒服服过完这下半辈子。”

李淆打了个冷战,颤声问道:“你说这些,我凭什么相信?”

李茂咳嗽了一声,从围屏外走了进来,向李淆施礼道:“下官淄青驻上都进奏院院主李茂,大夫说不相信他的话,那么你相信我的话吗?”李淆哼了一声,李茂继续说道:“郓州每年用于打点京官的费用多达上百万,区区三万贯,算得了什么。”

李淆咬咬牙,哼道:“你休想收买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李茂道:“你要做正人君子那也使得,咱们就做一次买卖,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我平安送你回去,再一次性给你十万贯。大家一拍两散,以后见面仍是敌我。”李淆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李茂招呼随从搬来一张胡椅,扶李淆坐下,又在他对面的胡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去,这才清清嗓子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们中意的下任节度使人选是谁?”

……

李茂和李淆对坐谈了整整**,侍从第三次来添灯油时,李茂揉了揉眼睛,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出了这么大力,他答应给你什么回报?”

被李茂审问了**,李淆身心俱疲,闻听此言,愣怔了一会,如实答道:“他答应我,事成之后,迎我回淄青做莱州……刺史。”

第250章 大事化无吧

“刺史。”李茂无疑是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你已是三京官,誉满天下,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再做个刺史?”

李淆道:“我这三京官是背主换来的,一面是誉满天下,一面是被千夫指骂。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别人眼里荣华富贵的当朝三其实过的还不如一条狗。”

李淆说着话,眼圈红了,他用力地眨了眨,望向李茂,又冷笑道:“你不在我这个处境,怎能体会我的心境?恨只恨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

李茂接过林英递来的热手巾,转手递给了李淆,后者擦了擦脸,精神稍振,却又苦笑道:“一朝上了贼船,就得坐到底,船沉了,宁可陪葬,也万不可生出二心,否则你的后半生就等着在地狱里煎熬。”

李茂垂首不言,林英接过书记递来的厚厚的一沓笔录,目视李茂讨主意。李淆主动伸手要了笔,签字画押,然后掷笔而去。卫士未得李茂的允准,也不敢拦。

林英见李茂红着眼睛,劝他先去休息,李茂道:“事关重大,耽搁不得。你即刻禀报淄青,就说,就说……”

“密州派人来找他,希望他能帮忙斡旋,助密州早日出任淄青节度副使,为节帅分忧解难。他被冷落在长安多年,虽然养尊处优,却无实权,也渴望着能有朝一日回到淄青,再过一把当家做主的瘾。他二人一拍即合,密州给他钱,他在京中奔走串联,说服那些在京的淄青旧部归顺密州。”

李茂字斟句酌,说的什么辛苦,林英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李茂说完,便道:“我会仔细斟酌。”李茂从书记手中接过李淆的供词,查看了李淆的画押,递给林英,交代道:“先归档收存,郓州来人再交给他。”

林英收下李淆的口供,问:“这边怎么处理?”李茂揉了揉眼,道:“擅自绑缚朝廷命官,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此事我是主谋,自由我去京兆府投案,进奏院的事就拜托你了。”林英劝道:“不如再等几日,看看郓州那边怎么说。”

李茂望了眼林英,苦笑道:“城里已经闹翻了天,此事善了不得。就这么办。”

李淆被李茂绑架后,家中清客分析后认为此事跟淄青进奏院脱不了干系,有人便出主意把事情闹大,给李茂施加压力,使之不敢轻举妄动。

堂堂三大员在自己属地丢失,让京兆府尹、道王李实倍感压力,他一面安抚李淆家人,竭力封锁消息,一面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手秘密调查,京兆府里卧虎藏龙,能人云集,很快就有人把线索寻到了淄青驻上都进奏院门下。

李实顿感此事棘手,李淆是淄青旧人,因背主而归朝,这类人在朝中不受重用,但面子上的礼仪却是丝毫缺不得的,一旦有事,必然震动京城,自己这个京兆尹怕就是当到头了。

一番思索后,李实寻得一条妙计,他授意李淆的家人去崇仁坊闹一闹,给进奏院施加一点压力,却不想因一时疏忽,让李淆家人把事情闹大了。

李淆的妻妻妾妾,儿子女儿,门生故吏,部曲家人们把崇仁坊的四座坊门全给堵了,指名道姓让李茂交人。

崇仁坊地近皇城,与东市和平康里也仅一步之隔,是为人多眼杂,三教混杂之地,这里一闹,李茂有没有受到压力不得而知,李实却有些吃不消了。

他连骂自己是作茧自缚,只得硬着头皮约见李茂。

见面的地点是崇仁坊内的小酥阁,这是一家西域胡人开办的酥饼店,内院设有几个雅间,李实便服而来,一见李茂的面,就叫道:“李茂华,你这是要害死我么。”

李茂惊道:“大王何处此言,我李茂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吗?”

李实冷笑道:“做与没做,你心里清楚。我说老弟,凡事适可而止,搞的别人不好过,别人也不会给你好过。”

李茂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跟李大夫是有点误会,不过现在误会已经解了,他回他的家,我回我的家,井水不犯河水,外面那些人为何要闹,我不得而知。但有人想把事情闹大,要我好看,我奉陪到底就是。”

李实缓了口气,笑道:“有恩报恩,有怨抱怨,你们有什么过节,私下里解决便是,何必搞的这么张扬,你要我怎么办?”

李茂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他果然不依不饶,我只能奉陪到底,该坐牢,该杀头,悉听尊便。”

李茂说完,扬长而去。李实急命人备马去李淆家,人还在半道,就有属下回报说李淆已经回到了家中。李实闻言,折转马头回了京兆府,发签将张治、郝金忠带来。

当面责道:“你家主不过是与友人外出游玩两日,尔等竟诬告失踪,闹的满城风雨,本府若不小施惩戒,何以服众。”令将二人各打三十棍。

从事禀道:“他二人皆系四郎将,论制,打不得。”

李实道:“虽然皮肉之苦能饶,本府也绝不跟你善罢甘休,回去等参。”

退堂后,李实对众心腹道:“人人都说京兆尹是个好缺,全是胡说八道,小王天潢贵胄,堂堂的三官,却连一个外道的带职御史都摆不平,小王的委屈找谁倾诉去。”

心腹道:“何梅锐在义宁坊置了一所新产业,一直请大王去呢。今日何不就安排在那?”

李实道:“你们记住昭武九姓的酒不要轻易去喝,喝下肚子里他作怪。”想了想,忽然往公案上一擂拳,怒道:“今日小王受了李茂的羞辱,今晚就去吃他。”

李茂本已做好了罢官坐牢的准备,却没想到李实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闻听李实约他赴宴,李茂知道自己该出点血了。

李实除了邀请李茂,还把李淆也请了过来,他摆了一桌和合酒,来做和事老。过去的事李淆不愿再提,反应冷冷的,李实也不介意,他已从管家那里得知李茂送了他六箱金珠,价值几何还在统计中,但绝不会少于五万贯!想想下午在崇仁坊被李茂羞辱了一顿,李实觉得狠狠地宰他一笔,正好报仇。

这一想心气也就顺了。他的属下向他回报说李淆在丰大坊失踪现场,曾出现过两个五坊小儿,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让李淆的卫士大意失荆州,丢了要保护的人。

李实出身皇族,嗣道王,平素跟左右神策护军中尉,六军辟仗使关系都不错,与五坊使关系也过得去,他深知这些内官的难缠之处,从一开始就断了根五坊使核实两个五坊小儿身份的念头,不管这两个人是真是假,说出去都会得罪人。

而今李淆已经平安归来,李淆虽然嚣张,到底也默认了绑架的事实。只要自己能对上有个交代,管他什么是非曲直呢。

酒过三巡,管家将统计好的礼单包在公函里送了过来,李实细细看过,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对李茂和李淆说道:“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三个李字,天下国姓是一家,果然以前有什么误会,看在我的薄面上从此一笔勾销了。”

李茂道:“您是天潢贵胄,我们可高攀不起。我年轻做事鲁莽了些,得罪之处,还请大夫海涵。”

李茂捧酒敬李淆,后者冷冷的不理睬,李实笑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茂华年幼糊涂,干了蠢事,你老大不小的也不懂事么。”

李淆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又知得罪不起他,只得忍气吞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李实哈哈大笑,端茶送客,自去后宅查看李茂给他送的厚礼。

一场轰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当朝三高官失踪案就此了结。

李茂走出李实宅邸时,已是满天星斗,初冬的长安冷气逼人,空荡荡的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唯有北风呼啸。距离李实家宅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青墨驾车,小茹拽着一个硕大的包袱,摩岢神通提刀侍立。

李茂望了望天空,天空瓦蓝,笑对小茹道:“你这是打算给我送牢饭吗?”

小茹见李茂安然无恙,眼一红,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扑进李茂的怀里,泣道:“听说你被抓进京兆府,我吓坏了。”

李茂道:“休要听那些风言风语,道王请我赴宴,是好事。”

回身对青墨和摩岢神通说:“道王真小气,酒也不让喝够,咱们再寻个地醉上一场。”青墨笑道:“地方是现成的,就怕有人不愿意去。”李茂道:“去,都去,来长安不去平康里等于白来,今晚我就带你们去郑珠珠家。让你们开开眼界。”

小茹听说要去烟花之所,脸颊不觉酡红,摩岢神通喉结有力地蠕动了一下,也显得很紧张。李茂哈哈大笑,搂着小茹的腰裹带着她上了车。

平康里的郑珠珠家是淄青进奏院经常包场的人家,郑珠珠对李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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