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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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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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说道:“是你咎由自取,须怨不得我。”

李方猛力一挣,从条案上滚了下来,跪地磕头如捣蒜,呜呜痛哭起来。青墨望了眼李茂,伸手将他嘴里的抹布取出来,李方连声道:“别,别,别杀我,我服了,我服了,你们要我怎样就怎样。”

李茂丢个眼色,摩岢神通拔出匕首为他解去绳索,取了一块麻布在水里浸湿递给李方,李方如见蛇蝎,缩着手不敢接。李茂探手将他扶起,将自家手里的麻布递给他擦脸,那边摩岢神通和青墨已经安排好了桌案,摆了一卷文书、一个印盒和笔墨。

李茂需要李方抄写一份辞呈,一份认罪书,辞呈是给外人看的,认罪书归入密档,只要李方信守承诺,这份认罪书便永远不会公诸于世,反之分分秒秒会要了李方的性命。

李方形如木雕泥偶任青墨摆布,文书弄好后,青墨查看了一遍,交给李茂复查后塞入贴身的一个皮包,青墨故意用力地拍了两下,砰砰有声。又拖着长音道:“可惜呀,本来你还有机会推举令郎李固为副使,这么看,省了。哈,哈,哈。”

李茂向李方拱手做礼,默默退出内堂。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年轻人做事不留后路,不知你能横行到几时。”

第181章 倒枯的大树

三个人一起停住了脚步,青墨想转身回去,被李茂止住。三人出了小院,节度参谋李公度的外甥内院军校尉张忠清和节度副使李希的侄子郓州司户李衮正在那窃窃私语,他二人是奉李师古之命接李方回宅的。先前见刘玄明被人架出来时,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二人料想事情谈的不大顺利,后又听李方在里面叫救命,二人更是胆战心惊,此刻又见李茂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二人的心不觉悬到了嗓子眼。

在节度使府诸幕僚中,副使李希和参谋李公度一直和李方走的比较近,李方也相对尊重二人,因此得知李氏宗族决定让李方去职退养,二人便立即表达了关切之情。只是两个老狐狸对李茂都没什么信心,怕其谈不下来,便没有亲自前来。

张忠清和李衮代长辈出面在此等候,也存了见机行事的心理,在里面没有谈出结果前,二人绝不过多参与。

见李茂出来,二人赶紧迎了上去,李茂现在的地位在上佐之下,高于一般的幕僚,但因身兼纠察官,地位早非一般人可比。

不待二人开口,李茂即笑着答道:“李副使顾全大局,已经答应退养,某正要去向节帅复命。二位请自便。”

压在张忠清和李衮心头的一块巨石就此落下,二人眉花眼笑,躬身送李茂离去。望着李茂上马离去的背影,张忠清淡淡地说道:“年少得志,是福是祸?”李衮哈哈一笑,答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啊哈哈,啊哈哈。”

路上,青墨心有余悸地问李茂:“刚才玩那一出,好险,老小子果真不肯服软,咱们还能真杀了他?要是吓不住他,可就难办了。”摩岢神通道:“纵虎归山,怕是后患无穷。”青墨道:“看他那倒霉样,哪还像个老虎,分明是只可怜的病猫。”摩岢神通道:“他虽被逼退养,却还有资格参加家族会议,我听说齐州房里数他年纪最大,辈分最长,早年身为副使不屑做什么家长,而今闲着没事,难保不去争个家长做做。淄青所有大事都由李氏宗族的族人大会议决,怎能说不是祸害。”

青墨笑道:“淄青是营州李家不假,可李家又是谁的,还不是节帅的,族人大会说是能议决大事,其实不过是个镶金边的酒招,看着亮堂,实际管不了什么用。”又道:“果然族人大会能议决所有大事,那节帅岂不成了傀儡,可你看看,在淄青谁说话最算数?”摩岢神通道:“这个怎么说呢,我听说营州李家本是高丽人之后,在辽东时他们聚族而居,和契丹、奚人的部落有些类似,在我们摩岢族,族长虽然手握权柄,但若无长老会的授权,有些大事就不能做主,你还记得摩岢拨父子吗?我们的族长一直被他压制着。若非茂哥出手助他,他至今也挺不直腰杆子。”

青墨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李氏虽是高丽之后,毕竟内迁多年,已经皈依中华,你说的那些不大可能吧。”二人争辩不出个结果,就一起望向李茂,希望能有裁决,李茂却不想直面这个问题,模棱两可地答道:“留着是祸害,杀了是麻烦,好言好语又劝不动他,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二日,李方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李师古提出辞呈,李师古劝留不成,只得礼送回宅休养,所给财货甚厚,但细心人发现,李方回家后闭门不出,也不接待访客,在他的家门外总是有一些目光凌厉的便衣在游弋,熟知淄青官场内幕的人明白,李方这是犯事被勒令退养,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营田系的主心骨被打碎了,庞大的躯体瞬间崩塌,昨日还在密谋订立攻守盟约,一觉醒来彼此却成了仇人,互相揭发,相互构陷,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李方在营田幕府苦心经营十年,当家做主三年,徒子徒孙遍布各个角落。他说的不错,杀是杀不绝的,杀绝了营田系也就彻底垮了,一个垮掉的营田系是谁都不愿见到的。

李茂向李师古建议缩小打击范围:首恶必究,胁从从轻,喽啰不论,只要在规定时间内交代问题,退还赃款,可以既往不咎。李师古完全同意,并加了一句:时间有限,过期不候。在这一方针的指导下,李方麾下“四大金刚”、“八大孩儿”相继落马,被判处重刑,这十二个人是李方的心腹,也是构成营田系的骨干,随着他们的落马,营田系从此走入历史。

为了消弭这一事件给淄青政局带来的不利影响,李师古在重组营田幕府时平均用力,着力平衡淄青各派势力,使得各派都有机会分享利益。李茂查办有功,李师古让他推荐一名信得过的人做判官,李茂推荐了文书丞,李师古却不同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块地让居心叵测的人耕种坏了,要想恢复谈何容易,新幕府完全是推倒重建的,尚需要磨合,在此期间新的弊病又将产生,文书丞是个干才,让他留在你的帐下,专门监管淄青营田,我要用三年时间实现淄青的军粮六成自给。”

李师古春风得意,信心十足。

留文书丞在幕府,自然符合李茂的心意,营田系这块蛋糕太大太诱人,不知要招来多少是非,以他现在的小身板,不去凑这个热闹也好。之所以推荐文书丞为判官,不过是虚晃一招,免得李师古猜忌他和文书丞。

为了奖励文书丞在清算营田系时立下的功勋,李师古聘其为节度巡官。

营田系的窝案尚未肃清影响,支度判官陈悦的案子又浮出了水面,这件案子其实很简单,陈悦的小儿子陈英在酒肆喝酒时和人斗殴,失手打伤了人,被东平县捕获,因为牵扯到陈悦,东平县欲大事化小,不想消息泄露,主持郓州政务的朱庸亲自带人到东平县将人提走。

陈悦接到东平县的禀报,当众发了通脾气,声言逆子咎由自取,自己绝不插手,本意只是做做样子,谁知这一耽搁人就被朱庸接走了。熟知郓州官场的人都知道,郓州长史朱庸是李师古的心腹爱将,李茂能拿下李方,朱庸助力不小。

第182章 谁也逃不掉

陈悦顿感事情有些不大妙,支度幕府一直掌控在李师古妻家裴氏手中,裴氏根基虽不及汪、王、李、方四大家族深厚,却也非等闲之辈,借着女儿的势把持支度幕府多年,李师古成年后,陆续从裴氏手中收回一些权利,一年前他让贾直言取代裴复为副使,将裴家由台前逼到了幕后。

陈悦现在充当着裴家在支度幕府利益看守人的角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李师古是尊重他的存在的,但是现在,陈英因小事被拿,陈悦感到大祸临头,他深夜去叩裴家大门,请示方略,在此之前李师古妻裴氏专程回娘家劝说父亲安心养老,不要再插手幕府事务,裴复答应了。因而得闻陈悦深夜来访,便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见他。

陈悦惶惶如丧家之犬,又求告到朱庸的业师、前郓州律法博士郑寿的门下,请其出面做和事老。郑寿心知此事沾不得,又不敢推拒,勉强走了一趟,师徒俩演了一出双簧戏,郑寿黑着脸回到家后便称病闭门谢客。

事件持续发酵,陈英的师友一个个被牵扯进去,眼看引火上身,陈悦一时昏招跌出,他先是让人带话威胁朱庸,没用后,又派人带着重礼去收买,朱庸留下礼单,却将礼品如数奉还,威逼利诱皆失效后,陈悦下了狠心,要置朱庸于死地。

但他位高权重,不屑与那些江湖人物来往,便授意找军中打闷棍赚外快的溜子帮忙,接受此任务的人觉得朱庸毕竟不是普通人,一棍打死了,只恐李师古追究下来难脱干系,欲待推拒,一则陈悦也不是好惹的,二来主要是怕坏了名头,便决定先礼后兵,他们将一只剥了皮的怀孕母鼠放进上街买菜的朱庸妻子的菜篮子里,吓得身怀有孕的朱夫人当场晕厥。

朱庸丝毫不惧,将那只死鼠拿到公署交给左右僚属观摩,眼见威胁不成,军中溜子这才下了下心,他们埋伏在朱庸从公署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见朱庸骑马至,便放了一箭,朱庸脖颈中箭,从马上摔下来。众人提刀上前乱砍,朱庸的两个随从力战而亡,朱庸亦倒在血泊中不能动弹,所幸一队逻卒打此经过,连声鼓噪吓走了刺客。

郓州的捕快后来在朱庸被刺现场找到了一块牙军右厢的军士腰牌,腰牌很快到了李师古的手里,李师古在中堂议事时当众将腰牌交给李茂,令其循着这条线索一查到底。

军中打闷棍的溜子,李茂见过一个,唐六,这些人拿钱办事,认钱不认人,因为行踪诡秘,却是防不慎防,李师古知道单凭李茂一人的力量难以彻查此事,便临时任命李茂为扬刀军右厢指挥使。

扬刀军是李师古的亲军之一,由亲贵子弟组成,除正军(中军)外另有左右两厢。扬刀军左厢驻守郓州城南,看守着李正已、李纳父子的墓地,右厢则是铜虎头的公开代号。所谓的指挥使只是虚职,并无具体执掌,但据此可以证明李茂的背后有铜虎头的支持,也意味着在办案过程中李茂可以有限度地调用铜虎头的力量。

铜虎头曾在侦办营田系案件中立下赫赫功勋,李方大闹节度使府后,李师古令铜虎头不得再参与具体案件侦办,致使李茂举步维艰,甚至身遭不测。

有铜虎头助阵,李茂如虎添翼,先翻出陈年旧账,勒令陈悦去职,陈悦毕竟跟李方不同,一旦去位便失去了一切权柄。他只是裴复操纵的木偶,裴复受到警告,不敢在插手支度幕府的事务,陈悦便失去了最强有了的靠山,只得任由李茂摆布。

明眼人都看出陈悦这座小土山距离崩塌只一步之遥,于是有冤的报怨,有仇的报仇,状告陈悦父子贪污受贿、骄横跋扈的状子如雪片一般飞入节度使府,李师古当众怒斥李茂,责令其限期严查,当众声言不论是谁,只要牵扯到陈家父子案子中都要一查到底。

虽然明知是在做戏,但李师古发怒的威严仍让李茂打了个寒颤,那一刻,他脑中竟一片空白,不要说骂他不敢还嘴,便是拿锯子锯了他,怕是也一动不敢动。

李茂尚且如此,其他僚佐更是战战兢兢,自无一人敢有反对意见。

李茂拿到了李师古的“尚方宝剑”,一头扎了进去,朱庸伤重,郓州政务暂有都押衙薛英雄代理,薛英雄的后台是郓州方家,方家家主方剂曾任平卢军都知兵马使,在军中威望极高,其子侄遍布军中,势力盘根错节,大有一呼百应之势,从情况看李茂查办的对象很有可能涉及方家,因此薛英雄和他治下的郓州州县官吏都不可信,不得已李茂只得派人将丁忧在家的冯布接了过来,从朱庸刺杀案入手彻查军中弊案。

冯布为能在丁忧期间被起用十分欣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查访,不久便将目标锁定在牙军右厢骑军第三都的一个叫姚六的队副身上,李茂恐走漏消息亲自带着青墨、摩岢神通和冯布埋伏在姚六姘头家里,惯于抹黑打人闷棍的姚六这回却挨了李茂的闷棍。

李茂将人转移到郊外的一所农宅,连夜审讯,姚六百般抵赖,软硬不吃。青墨见冯布审不下来,建议李茂调用铜虎头的人出手,被李茂否定了,铜虎头这把刀子太过犀利,运用不当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摩岢神通说:“姚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他兄弟如何如何,他是在等着他的兄弟救人。人若知有生的希望,便能忍受无穷无尽的痛苦,若让他开口,须得先让他绝望。某有一计。”

摩岢神通判断右军打闷棍的人不会太多,同在一个圈子里,互相之间即便不熟,至少也应该认识,唐六也是打闷棍的,就让唐六做场戏,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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