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苏木。
苏木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如今的苏木可以说是继刘瑾之后皇帝最宠信之人,虽然只挂着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职,没有实权,可就能量而言已是当朝第一人。
以前的苏木黄东或许还心生嫉妒,但现在的他和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之人,高山仰止,他也丝毫生不起其他心思了。
不过,黄东还是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苏木如果想拿掉钱宁这样的人物,以他的身份肯定会使用正大光明的朝堂手段,犯不着如此行险。
那么,是皇帝吗?也不对,皇帝要对付这二人,一道圣旨,两个锦衣卫力士就足够了,弄这么复杂做什么?
难道是……很快,一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在黄东眼前。
那是一个女人,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慈圣皇太后!
对,肯定是她,也只有她才热中于这种手段,而且又不方便站在前台来。
想到这里,黄东心中紧张的同时,也大觉惊喜。这件差事若是办好,自己可就算是如了皇太后法眼了,日后光景自与现在大不相同。
那么说来,这酒楼中肯定安排有太后和太康殿下的人手了。
黄东忍不住朝外面看了几眼,为了便于观察,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关雅间的门。从门口看出去,外面有好几种人正在吃酒谈天,声音颇大。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外面吃酒的人大多做文士打扮,说话也颇为风雅。
黄东本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说话和普通人自然不一样。听外面的人的谈吐,确实读书任何无疑,想来不是太后和太康的人。
他心中不觉有些失望,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进酒楼的时候底楼也坐满了人,那些人大多是贩夫走卒,想来定然是他们了。
正乱糟糟地想着,突然间,有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昂首走了进来,猛地将房门关上了。
雅间外的嘈杂声顷刻之间被隔绝在外面,雅间为之一静。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风帽,低低地压着脸,也看不清楚面容。
黄东:“嘿,这里已经被我包了,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人还没到吗?”那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啪一声将一口腰刀拍在桌子上,倒叫黄东吓了一跳。
声音显得有些熟悉,定睛看去,那人缓缓地拉下风帽,霍然正是久违了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黄东忙站起身来,一拱手:“小生见过钱指挥使。”
钱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人多眼杂,别叫我的名字。”
“是是是。”黄东连连点头:“王爷还没到。”
“哼,说好了此时在这里见面的,竟然迟到。”钱宁显得大为不快。
正在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个文雅的书生走进来。此人大约二十来岁,五官生得甚为端正,只可以面上还带着些微的青紫,不是宁王又是谁。
黄东大喜,忙迎上去,将门关上:“先生总算到了,咱们早就等着你呢,快快请进。”
然后,殷勤地将宁王引到座位上,道:“殿下,这位就是钱指挥;钱指挥,这位是……”
钱宁冷哼一声,呵斥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许称呼我的名讳,仔细被人听去了。宁王我又不是没见过。前几日秋狩,大家成天呆在一起,早就认熟了。”
听到他的呵斥,黄东一窒。
宁王却不为人知地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暗自恼火。他以为钱宁是在说自己被正德当众殴打一事,这事实在丢人,至今宁王还耿耿于怀。
不过,宁王是什么人,当下就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反露出一丝笑容:“久闻你武艺出众,夜宴那天还真叫我大开眼界啊!你只轻轻捏了我胳膊一下,就让我使不出半点力气。到今日,才算是好了些。难怪你在天子那里那么得宠,单这份忠心就不得不叫人佩服。”
他这话中已经暗含了讽刺,讽刺钱宁为了在正德驾前争宠,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钱宁却不以为然,大剌剌地笑了一声,反问:“又如何?”
宁王:“既然如此,咱们今日还真是话不投机了。”
“投机不投机两说。”钱宁道:“此一时,彼一时。”
“何为此,何为彼?”宁王反问。
两人同时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对方,仿佛要撞出火星来。
这二人的见面,从一开始就带着火性。
黄东一看他们就要说僵,忙上前打圆场:“二位爷顺顺气,这家《太白居》别的东西还普通,只一味鱼做得不错,要不点一份过来佐酒?”
听到这话,宁王醒悟自己今日来这里有更要紧的事,当下突然一笑:“也好,正要与钱兄痛饮三杯。”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以前受到朝廷诸多监视时,也常常以卧薪尝胆的勾践自勉,心志早已经磨练得坚韧了。说笑就笑,但心中却暗自发狠:钱宁这厮可厌,也只有正德小儿才会使用这种卑劣小人。等到本王成就大事,到时候要想收拾这个鸟人,还不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第九百六十四章 惊天秘密
钱宁却是一拍桌子上刀鞘:“不用了,直接说事吧!”
他今天故意显得很是粗鲁,尽显武人的强势,意思就是提醒宁王自己可是掌握着军队的人。
宁王可谓是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钱宁这是在装模做样,也不说破,只淡淡一笑:“好,既然钱兄不愿意同我吃酒,那么咱们就说正事吧!”
钱宁点了点头,将腰刀收了起来,挂在腰带上。
“二位,请坐请坐。”见钱宁和宁王两人的气氛缓和下来,黄东急忙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坐定,各自饮了一杯子茶,宁王缓缓开口:“据说刘养正先生在指挥幕府中呆过一阵,如此说来,咱们也是有缘了。”
听他提起刘养正,黄东心中一凛。
钱宁点头:“上次天子亲征鞑靼,本指挥随驾参赞军务,手上正缺人才。刘养正此人甚是有才,为国家计,就将他请入本指挥幕中,却不想他却是王爷的人。只可惜,刘养正路遇鞑靼人突袭,身负重伤,如今正在隐秘之处休养。”
这两人的话对上了,让黄东松了一口气。
宁王叹息一声:“刘先生为国家受此劫难,倒是可惜了。刘先生去年给本王所写的信上提及到皇储一事,说此事颇多疑点,只不过他手上没有实在的证据,也不好乱讲。那信也写得含糊,本王看不明白。昨日黄东先生替刘养正先生带信,说是这事他已经查出眉目来了。”
钱宁点点头,面容变得阴森:“既然王爷已经知晓此事,那钱宁也不废话了。如果没想错,所谓的福王并不是当今天子的骨血。”
“什么!”这下,不但宁王,连黄东也忍不住低呼出声。
这事实在是太骇人,二人面容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没错,当今天子子嗣艰难,福王应该是被别人从外面抱进宫中的,生母并不是那个什么谈贵人……”
说着话,钱宁就将自己的推测以及手上的证据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福王,也就是我大明朝未来的储君的生父应该是顾润顾驸马,而生母则是太康公主。”
“啊!”黄东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出腔子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福王竟然是太康殿下的儿子,这这这……钱宁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事的底细,而太康能够将自己的儿子偷偷送进宫去狸猫换太子,如果没有张太后点头可能吗?难怪太康处心积虑要置钱宁与死地,就连知道一点风声的宁王也不放过。
自己能够参与如此大事,换成一般人,估计会欣喜若狂,以为自己从此踏上了青云路。可黄东是个小人,小人对人心的把握却比常人要敏锐。
他立即明白,这事如果做成。到时候,等待自己恐怕就是一把雪亮的刀子。太康和张太后肯定不会留任何一个知道这事的人活在世上。
逃,马上就逃,逃出京城,逃得越远越好!
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
“咯咯,咯咯!”这个时候,宁王兴奋地笑起来:“精彩,真精彩,想不到啊想不到,太康和慈圣太后竟然如此大胆,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笑声落下,宁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钱宁的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王爷快快请起!”
宁王突然来这么一手,让人始料不及,钱宁慌忙伸手去扶。
宁王却不起来,小声地哭号:“想不到啊想不到,太祖百战而来的江山,将来却要落到外姓人手上,钱指挥使你身为锦衣亲军衙门指挥使,国之重臣,难道就坐视不管吗?作为朱姓,本王怎忍心看到祖宗基业从此毁于一旦。请钱指挥登高一呼,清除国贼。小王求你了,你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钱宁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道:“国家出了奸佞,眼见着江山社稷就要改了颜色,你到本指挥不心疼吗?只是……只是……”
宁王:“指挥使啊,指挥使,这个时候,也只有你有这份忠心,这个能力挽此狂澜。到时候,你就是我大明朝第一功臣,擎天柱石。难不成你还眼睁睁地看着陛下**人蒙蔽不成,难道你忘记了万岁对你的隆恩吗?还是你在害怕什么,小王虽说只是一个普通藩王,可为了祖宗的江山,却也顾不得着七尺之躯了!”
钱宁叹息一声:“王爷你且起来,好,我就答应你。不过,这事……这事又该如何同陛下说呀!”
宁王顺势起来:“陛下如果知道此事,想必也是很欢喜的,钱指挥休要担心。”
钱宁这才点了点头,道:“我这心中乱得很,已经不是想事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王爷示下?”刚才宁王口中所说的我大明朝第一功臣,擎天柱石云云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他,如果有将来,绝不亏待。
得到宁王的承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就该说正事了。
宁王思索了片刻,森然道:“当是时,钱指挥应该立即封闭西苑实行戒严,然后朝觐天子,将此事禀明,请天子将一干贼子拿下以正国法。也不知道钱指挥现在能调动多少兵马?”
钱宁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了:“王爷的意思是要清君侧……我手头还能调动两千来人马,西苑只有几百护卫,而且还都是我锦衣亲军的人马。如果发动,问题不大,现在只差定在什么时候的问题。”
宁王听到钱宁同意自己的提议,心中一阵狂喜:“至于什么时候发动,本王再斟酌斟酌。”
话还没有说完,一直苍白这脸立在旁边的黄东忙将指着旁边的小几道:“既然王爷和钱指挥已经决定要诛杀国贼,共举大义。那么,还请留下个字条,互相交换。”
几上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又两页纸,上面已经写满了字。
钱宁冷冷一笑:“这算是投名状吗?”
宁王故意喝道:“黄先生,钱指挥是孤最信任之人,你弄这东西出来做什么?”他也很满意黄东的安排,心道:果然是刘养正的同窗,却是个把细之人,竟然早有准备。如果有字条在手,将来也不怕那钱宁反悔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惊变
钱宁也不说话,上前拿起字条看了看,然后飞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宁王,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王爷要看我的诚意,我给你。现在就看你的了。”
宁王小心地收了字条,放进怀里,然后又在另外一张字上签下名字,给了钱宁,连声道:“得罪,得罪。”
交换了字条,二人现在算是一条心了。
先前的相互戒备也消失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看,同时微笑起来。
黄东知道已经到了发动的时刻,也许等不了片刻,这个雅间里就将是刀影纵横。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立即笑道:“既然正事已经说完,小生就去叫桌酒菜过来。”
说完,就推开房门出去。
然后,再不敢回头,一溜烟跑到楼下,站在大门口。
这才发现自己双腿软得不成,竟是提不起半点力气,只将手扶在门口的柱子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黄东带上门之后,钱宁一笑:“宁王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单是一个刘养正就心思缜密,现在又有黄东,此人也是个人物。可惜本指挥手下却没有得用之人,一遇到事,连个能够商量的也没有,奈何,奈何!”
宁王心中得意,道:“钱指挥使乃国之重臣,将来还怕没有好人才投到你门下吗?”
钱宁呵呵一声:“以后的事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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