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谢自然之才,若是在内地做个知县、县丞,只怕发挥不出他身上的才能,倒是埋没了他。
而且,谢自然刚才能够坦然告诉自己仇钺的毒计,从官场的潜规则来说,已经算是投入了他苏木的门庭。
对于自己的手下,他苏木当然要好好提携。
以苏木在皇帝那里的情谊,又有这件军功在手,给谢自然在边军弄个从七品的文官职务当不在话下来。
很快,捷报就以八百里加急送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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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仇钺所预想的那样,那一队鞑靼人探马在回程的时候,正好进入了边军的伏击圈。
仇钺想得也是美好,鞑靼人在伏击了苏木的车队之后,又押送着大量的辎重,肯定走不快,到时候,边军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解决战斗。
却不想,这队鞑靼人竟然没带任何东西,见到边军之后,竟仗着马快,只一个瞬间就杀出了重围。
边军虽然出动了一千人马,可都是步兵,等到鞑靼人跑得没影,队伍都还没有展开,只能看着鞑靼人的马屁股吃灰尘。
忙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反赔进去了上万两开拨银子,仇钺气得将传令兵抽得浑身是血。
明朝军制糜烂已久,军户制度实行了一百多年,部队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说句难听点的话,明军不过是一群拿着兵器的农民而已。叫他们种地可以,上阵杀敌嘛,就不那么靠谱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一但边境战端开启,仇钺手下一万多兵卒中,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只有一百多家丁。
对于这样的战果,仇钺气恼的同时,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他心中也是奇怪,看鞑靼人的情形,好象没在苏木手头讨到什么好,难不成苏木手下那群民夫比老子的士兵打仗还凶?
很快,就有探子就苏木和鞑靼人那一仗的情形报到仇钺这里。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苏木能够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谢自然。
“谢自然,好,好得很。苏木迟到都要离开陕西,本帅或许拿他没有法子。可你却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本帅要想拿你,有的是手段,等着瞧吧!”
仇钺牙都快要咬碎了,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谢自然一点颜色瞧瞧。
第七百零一章 分别
不得不说,作为陕西土著,谢自然对于陕西至宁夏的所有道路都是门清。
他所选择的这条路比起苏木以前所走的那条,虽然难行些,却要节约大约五日路程。
尤其是烧掉不必要的辎重和大车之后,一路更是走得轻快。
队伍过红寺堡之后就进入平凉府,在陕西镇逗留几日,同当地学政见了面,然后过安东中护卫、崇信之后,就来到泾州。
却见着眼前却是开阔的平地,阡陌交通,人烟繁盛,已经到关中平原了。
这个时候,大家绷紧的神经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又几日,队伍到了汾州,算是进入西安府的地界。
屈指一数,这次从宁夏回关中,也不过用了二十天,比起去时,节约了大概十日。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初一,离九月秋闱也不过一月时间。
“苏编纂,这里距西安城若是坐船,最多再行三日。小生本欲护送编纂过去的,但手头还有差事需要会县衙缴令,只能说声抱歉了。”谢自然长长一揖。
能够同名动天下的状元公同行,谢自然感觉到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其实,他这人日子过得不错,对于科举入仕并没有特别的执念。未来的乡试能中固然是好,实在中不了,也不影响将来的生活。实际上,他觉得就算自己中了个举人,将来若是想中进士,还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也许是十载,二十载,甚至终生无望。
青春年少,大好人生,有价值的事情多着呢,又何必平白浪费在穷经皓首的故报纸堆里虚耗时光。
从这一点看来,这个谢自然比起苏木这个穿越者来,倒是更像一个现代人。
但是,同苏木这一阵子的接触,谢自然依旧隐约地感觉到苏木身上的不平凡处。从表面上看来,苏木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夫子没什么区别,说的依旧是子曰诗云的那一套。可在不经意之间,他却突然会说出一些叫人眼睛一亮的话来,让谢自然感觉到苏木智慧的闪光。
其实,苏木所不经意说出的话也不过是现代人的一些常识,却大合了谢自然的胃口,叫他豁然开朗了。
比如,古人都讲究要抹去自己的个性,将个人的利益和集体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如此才算是符合圣人大道。
但苏木却说,圣人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当时的生产力低下。需要举全族甚至一个国家的力量才能办成一件事。后来,随着生产技术的发展,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以前需要十个人才能办成的事情,现在一个人就能做好。因此,就有了实现个人价值的可能。
所以,个人价值的实现,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却是有好处的。
这样一些看起来离经叛道的话,有的时候很是让谢自然精神一振,感觉这一路走来,所学到的知识,比起以往十多年的总和还多。
此刻分别,谢自然有些依依不舍了。
又有些激动地说:“苏编纂,小生这半个月在随侍门下,有学士的耳提面命,收获良多,心中却是感激不尽。在晚生的心目中,已经将学士当成自己的老师了。”
谢自然怎么说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苏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即便比起同龄人成熟许多,却还是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苏木看出他的不舍,一笑,将他扶起,温和地说:“君服不虚如此,据说你也有报名参加今年陕西乡试。好好考,若是中了,你们倒是一场师生的缘分。”
“是,学生一定尽力。”谢自然连连点头,又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马鞍。
“君服……”
“不知学士还有什么吩咐?”听到苏木叫,谢自然就要下马。
苏木朝他摆了摆手:“没什么了,走吧!”
“驾!”一声喊,谢自然的马匹卷起一股烟尘走得远了。
看着他嚣张的背影,苏木盐然失笑,心道:“这孩子还真不错,我刚才险些忍不住要同他说说今期乡试的事情了。如果我愿意,无论是漏题,还是给个关节,送他一个举人功名,也不是难事。”
“可是,国家自有法度。苏木如今已明满天下,这样的事情却是做不得的。”
“况且,今期乡试,究竟该出什么题目,我苏木都还没想好的。”
“如果这谢自然真是个可造之才,不用我漏题,他一样能够考个举人出来。到时候,再提携他不迟。”
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也是靠着作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可他也是不得意,若是靠真本事,他又如何是古人的对手。现代人的学识和古带书生根本就是两个体系。
但是,内心之中苏木也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这件事,也只能当成一个秘密深埋在自己心中。
看着谢自然的背影,苏木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和这小家伙将来还有见面的一天,只要自己还在陕西的话。
按照苏木的预测,从刘瑾干掉内阁两老,到改革军制,至少还有半年时间。然后,就是安化王之乱。
无论怎么看,他苏木都很有可能在陕西再呆上一年。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主持乡试了。
苏木回到西安府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到蓝田、骊山、华山等地转了一圈,将西安附近都游了个遍,这才进了城。
一进城,就看到满眼都是青青子衿,不用问,定然是来参加乡试的考生。
这样的情形,苏木并不陌生。只不过,当年他是考生,如今却是大主考。
人生的际遇和变化,叫他心中一阵唏嘘。
去年来巡按陕西的时候,他就在城中住了一段日子。
那个时候,苏木做陕西乡试大宗师的圣旨还没有下来。现在一进城,就看到本期陕西秋闱的布告张贴在城门口处和各大衙门的大门口。
不但如此,榜文还被好事者直接抄下来,四下传阅。
听说状元公,一代词宗苏木要做这一期大主考,整个陕西的读书人都激动了。都说,如果能够做他的门生,当真是一跃龙门身价百倍。
苏木刚一回到学政衙门,就被陕西巡抚接了过去,说是地方乡绅久仰苏学士大名,都想见见这个未来的大宗师。
看到陕西巡抚递过来的帖子,苏木面上露出苦笑。不用问,那些乡绅要同他见面,不过是想从他那里探点口风,看能不能提前知道本期乡试的题目。
这正式苏木所害怕的事,也因为这样,苏木先前才不急着入城,在外面玩了这一圈。估摸着进贡院的时间差不多来,才进了西安。
却不想,还是被他们给逮住了。
第七百零二章 女魔头
在路上行了几日,谢自然也如期回到了凤翔府扶风县。
这一去宁夏,来回就是一个半月。仆仆风尘,谢自然正青春年少,也不觉得疲倦。其实,像这样的路程,他每年在贩运牛羊的时候都会跑上两三回。又没有父母高堂妻子儿女,了无牵挂,到也自在。
到了城门口,民夫们领了脚力钱,立即一哄而散,回家去同妻子团聚。
早就有两个货栈的伙计迎在那里,上前就牵住谢自然跨下大马的缰绳:“东家,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路可辛苦,快快回商号去。大伙儿算着日子,又得了信,估摸着今天就要回来,早就酿好了几坛子米酒等着给你接风呢!”
“大热天的酿什么米酒,不怕酸吗?”谢自然跳下马来,看了看身后的六个伙计,喝道:“都将兵器收起来,仔细让人看到了,又是一桩风波。”
上次和两个人贩子斗殴,亮了家伙,结果因为非法执械,被罚跑了一趟宁夏。如今,还没销案,谢自然当然不肯在被有心告上一状。
他手下的伙计都是跑老了江湖的,也不在意,只笑嘻嘻地解下腰刀藏进包袱里。
更有人道:“东家,不是小人说,你也是在乡兵那里挂了职的秀才相公。你不找人晦气,别人就要叫阿弥陀佛,谁敢寻咱们的不自在。上次那姓黄的篾片相公,若不是东家你的同窗。咱们早就杀上门去,将他的房子都给掀了。”
其他几人同声叫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怕什么?”
谢自然苦笑:“毕竟是同窗同学,凡事不能太过。你们几个也休要如此张狂,乡里乡亲的,收敛着些。否则,还真要人当我谢自然是个鱼肉乡里的土霸王了。”
说来也怪,谢自然他们集在一起说话,守城的小卒很自觉地躲在一边,好象生怕惹他们不快一般。
谢自然又对来迎的两个伙计说:“且不急着回家,我先去县尊那里交卸了差使再说。”
两个伙计有些急噪的样子:“东家,县尊那里晚些过去也是无妨。”
“怎么了?”谢自然浓眉一扬,感觉到伙计的话中有话。
听到东家的问,一个伙计才道:“东家,你还是快些将商号里的那尊女菩萨给打发掉吧。她若再不走,咱们可都要疯掉了。”
“哦,你说的是梅之华姑娘,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而已。”
“十一岁了,囡囡姑娘大前天才在商号里摆酒祝了寿的。”
“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家伙祝什么寿。”谢自然哑然失笑,背着手大步走进城去:“我还是先去衙门,毕竟,身上背着一件案子,虽然不过是芥子大点事。但如何不销了,却总叫人不安心。咱们边走边说,对了,囡囡姑娘怎么了?”
话虽然这么说,谢自然却没想到自己才满十六,也就被囡囡大上五岁而已。
在世人眼睛里,不过堪堪成年。
既然东家都这么说了,那两个伙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小快步跟在他后面。
十几个人昂首走在街上,一个个精神饱满,面带剽悍之色,竟有一股说不清的气势。
一路上,不断有人拱手做礼:“见过谢相公。”
“谢君服,从宁夏回来了,可见过鞑靼人的模样?”
谢自然一一颔首微笑,就有一个伙计得意地大笑道:“鞑靼人算可球,我们东家可是亲手砍下了一个鞑靼人脑袋的。”
又有一群孩子追了上来,不住喊:“谢大爷,谢大爷。”
谢自然朝旁边一个伙计点了点头,那伙计就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撒了出去。
于是,街上顿时一阵大乱,不断有孩子在喊:“谢大爷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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