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日,《斯昭昭之多》和《欲修其家必先修其身》。
听到这个结果,众知事面上露出狂喜,同时低低地欢呼一声。
段炅咯咯地笑起来:“诸君,看起来,第一题被我们猜出来了。”
李知事抚摩着胡须:“《欲修其家必先修其身》,必须是它了。”
牛知事呆呆道:“这道题目也太简单了,用到会试考场上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知事摇头,“不然,越是简单的题目,越是考验考生的基本工夫,和对经义的掌握程度。”
他赞叹一声:“段兄的这个法子真是不错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明朝的排除法
段炅这个办法说起来也没什么神奇之处,不外是用排除法。
如果吴世奇提前知道了考试的题目,必须会预先作出范文,反复修改之后背得烂熟。
而作文这种事情,尤其是八股文写作,其实更加注重的是格式和文字工夫,和灵感却没有多大关系。
特别是文字必须修改到华丽顺畅,必须,如今的大明科举场上的考官和同考官们大多是南方是士人,对于华丽的文字有种天然的亲近。如果你将一篇文章写得古朴肃穆,只怕卷子在第一时间就要被十八房房师给扔废纸篓子里。
吴世奇上一次经过苏木的提醒之后,也意识到这一点,自然要将考题反反复复地作上几次,改上几次。
至于其他题目,作一次热热身就够了。
如此一来,就会被早已经留心的知事们第一时间察觉。
他这人活得糊涂,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反感觉最近下属们对自己非常亲热,言语之间对他的学问和文章推崇倍至,在不像以前那样一口一个奸佞小人的骂。但凡有公务,无论巨细,都会跑过来问他的意见,等到吴大人点头了,才去办。
可怜吴老先生自做官以来,一直都处于鄙夷的目光之中,什么时候被属下如此拥戴过,难免心中愉悦,感觉在这衙门里作官也非常有意思。
他却不知道,就因为这样,苏木泄露给他的三道题目已经被手下全部挖了过去。
此刻,离正德一年的会试恩科只剩两天了。
也就是说,一过明天,就要点名进考场了。
这一日,苏木和吴世奇先回家去了。
而经历司的几个知事都留了下来,大厅堂的门紧紧关着。
知事们都围在大案之前,就目光落到段炅身上。
段炅提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一边写,一边道:“诸君,明日本官就不过来了。那东西我等已经打听清楚,还有一天时间准备。进考场,加上进场,先后凡十日。可以想,今日出了这通政司,要想回来已经没有可能。唯有牙一咬,心一横,进去了。若是中了进士,他日我等还有在官场上再见的一日。否则,一考完,只怕要各奔东西了。”
话刚说完,三道题目就落到纸上。
分别是:《牛山之木尝美矣》。
《孟子曰无伤也》。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
如果苏木在场,只怕要惊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还真是小看古人了,连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们都能查出来!
不过,这都是假的啊,你们若是用我这三道题作弊,那是不自己害了自己吗?
……
厅堂之中,众人的呼吸声急促而粗重,目光贪婪地落到题目上,再不肯离开。
良久,牛得水喃喃道:“才三道题目,才三道题目……会试考场上,三场考试加一起达十七道之多。可惜啊,可惜时间不够,不能都查出来。”
段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
李知时突然一笑:“牛兄,三道题目,都是首场的四书文必答题目,一共才四道,咱们就提前知道了三题,还不知足。说句不谦虚的话,咱们都是饱学之士。即便有一道四书题和一倒本经不清楚,却也难不到我们。至于论一篇和第三场的策五道,算是难题吗?”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小声地笑起来。
确实,科举考试,说穿了考的是第一场的八股时文。只要第一场你过了关,后面两场写得如何,也是无关紧要,科举潜规则,后两场的成绩只不过做为参考,算是附加题。
第一场的五道题目,大家已经提前知道了三题,如果再考不上,你可以去死了。
“进士及第!”这四个字突然在大家脑海里闪过,眼前却是金光灿烂的美好前景。
那未来的世界,却让大家无法呼吸。
第一次,众人有将命运紧握在手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段炅将题目纸凑到蜡烛前点着了,一片灿烂的火光。
光影摇曳中,段知事满面都扭曲了,沉声道:“此事情关系到当今万岁的圣誉,关系到苏木、吴世奇和我等的身家性命。若是走了风声,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咱们悄悄地做了这等事情,真到那天。苏子乔仗着他和当今万岁的私交,或许还能逃得一命,但我等却是没有任何幸理。切记,切记!”
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一向高傲冷静的段炅声音颤抖起来。
众人的呼吸声更大,所有人都剧烈地颤抖着。
“散了吧!”李知事低喝道:“只有一日两夜的功夫,得了题目,还得先写出范文,反复修改之后背熟,再不能耽搁了。”
“对对对,快走。”
一声呼啸,几个知事飞快地收拾起自己的私人物品,留下辞职信,走了一空。
后天就是点名进场的日子,吴世奇作为经历,自然封厅请假。苏木做为了一个小小的知事,也没封厅一说,索性留下了辞呈。
到第二日,整个通政司经历厅彻底停摆。齐装满员同去参加春闱,小小地轰动了一吧!
“人呢,人呢,都去哪里了!”看到空荡荡的大厅堂,华察大声咆哮,额头沁出冷汗来。
其他知事以为自己提前拿到会试的考试题目,自去准备,不表。
苏木现在却有他的烦恼,他自己才知道,所谓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一事,不过是哄吴世奇高兴的,只要让他不疯就好。
可等到进了考场,老先生一看题目不对,立即犯起病来,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苏木脑袋中隐约发疼。
实际上,这段时间,老先生一直在服用镇定安神的汤药,家里成日漂着刺鼻的中药味儿。但这几道方子的药效如何,只有等到进了考场之后才能检验。
老实说,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中药这种东西用来治疗慢性病效果是非常好的。可真要用来救急,苏木却没有多大信心。
犹豫了片刻,苏木问:“吴老先生的药平日间都是谁熬的?”
小蝶:“是吴姐姐熬的。”
“后天进考场的时候,用双倍药量。”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请假
小蝶吓了一跳:“老爷,这药可不能乱吃,药量多寡郎中可是提前说好了的,再加,如果吃出毛病来可如何是好?”
苏木道:“小蝶你不用担心,吴老先生的方子我看过的,不外是一些按神定惊的药。加点分量,不外是瞌睡些,不打紧的。”
中医也是国学的一个种类,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于药理也有所涉猎。穿越到明朝之后,苏木也看过几本医书,与同道交流过,粗通皮毛。
就他看来,古代的安眠类药物因为科技限制,纯度极低,吃了根本就没什么效果。吴老先生就算多吃些,也没什么打紧。
对于自家老爷,小蝶有一种盲目的崇拜,立即就跑过去和吴小姐商议。
这一去就老半天,大约一个时辰才回来,说是已经办妥了,明日的药量翻倍。
苏木倒是奇怪,问她为什么耽搁这么长时间。
小蝶才不好意思地说,吴小姐还是有点担心,又将郎中请来给她父亲号了脉搏。又说起这事,郎中听说吴老先生后天要进考场,家里人怕他受刺激,在贡院里犯病,想加重药量一事。
郎中凭了脉,就说双倍药也无妨,反正会试三场考试每场三天,就算进场之后睡上一天也不打紧。
又称赞说家里人想得周到,这人能否中进士却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出问题。人若是疯了,就算是上了金榜又如何?
医者父母心,自然要将病人放在第一位,至于其他,郎中才管不了呢!
听到这话,苏木也笑起来。
其实,他心目中早已经将吴世奇当成自己的岳父了,这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几个人之一。说句实在话,吴老先生将来做不做官,他真不看重。只要他身体健康,一家和睦,就足够了。
不过,那郎中还说,中药讲究的是君、臣、佐、使,加了剂量,方子也要变一变。
对此,苏木也觉得有理,就不在放在心上。
却不想,到了第二日,事情看起来好象有些麻烦。
本来,今天是春闱前的最后一日,照理他和吴老先生应该在家好好温习功课。或者,索性什么也不干,好好放松放松,将脑袋里乱糟糟的念头清空,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会试。
可惜今天吴老先生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他需要在早朝之前找到通政司的几个上司,将自己封厅要去赴考的事情同通政司和左右通政说一声。
原来,像吴世奇这种正七品的非正途出身的官员,若是要去参加科举,在程序上先要行文吏部,交卸手头的差使。待到吏部同意之后,才能去参加考试,称之为封厅。这情形,就好象后世的保留正处级待遇,疗养性休假。
而正七品的官员大多是实职,手中有具体的政务需要处置,你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若不交代一声,岂不误事?
本来,这事半个月前吏部就已经批复了。按道理,接替吴老先生的新的经历早就该到了。真那样,吴世奇自可大大方方地回家温习,也不用每天去通政司那么麻烦。
可说来也怪,到今天,还是没有新官到任。
这一点,苏木却是心知肚明。正德皇帝和慈圣张太后对新的邸报非常满意,对吴世奇执掌的经历厅非常满意。无论他将来能否中进士,肯定是要被钉在经历这个位置上为皇家效劳的,怎么可能另派新人过来顶替。
此事关系到圣誉,苏木自然不好同未来的岳丈大人明说。
吏部没有安排,但你还是得跟通政司的几个主官说一声,请个假吧!
像苏木和牛得水、段炅这种小小的八品知事,直接留个辞呈了事。但吴老先生现在好歹是朝廷命官,却不能这么干。
问题是,通政司根本就是个养老机构。几个大人每天只来上个早朝,完毕之后,甚至连通政司都不去,直接回家。
要想碰到他们,却甚不容易。
所以,吴世奇决定今天无论如何得将三个大人找到。
可是,加重了药量之后,老先生一大早起来只感觉浑身酥软,恹恹欲睡,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吴小姐无奈,只得带了信过来,请苏木陪父亲走一趟。
看到吴世奇的模样,苏木吃了一惊,只见未来的老丈人缩在轿子里,发出响亮的鼾声,嘴角还挂着涎水,睡得甚是香甜:“这药的效果却是如此之好!”
转念一想,苏木又是释然。现代人常年接触烟酒茶咖啡,又喜欢滥用药物,一般的安眠药、麻醉药吃下去却没什么效果。
问题是,吴老先生不是现代人,只加了一倍药量,立即就被放倒了。
笑了笑,苏木只得同他一道去了皇城,正是早朝时间,如苏木和吴世奇因为品级低,自然没有资格早朝。无奈之下,只得去通政司等着。
估摸着散朝的时间差不多了,苏木忙叫醒吴老先生,二人一道走到皇城的城门口堵通政司的三位主官。
这三人,散了早朝可都是要回家睡觉的。不是衙门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一个月也就来个三五次,平日里根本就看不着人。
老先生今天显得异常的平静,话也少得多,在城门口站了半天也没动。
苏木心中担忧,喊了几声,老先生才身子一颤,糅着眼睛问:“出来了?”
苏木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吴老先生在这里站了半天,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以吴老先生的脾气,若是在往日,听到苏木这个晚辈笑,定然会一通呵斥。但今天老先生显得出奇的安静,却没有说什么,又将眼睛闭上了。
能够站着就睡过去,这本事还真不是盖的,苏木也是无奈。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着那边一群身着大红官服的官员一涌而来,看品级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早朝已经结束了,苏木忙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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