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爽快地接了银子快步出门。
老李在后面追着喊了一声:“子乔,虽然说我对你是绝对相信的,可老爷那边你却要留个凭据,买好货,记得让他们打张收条。”
苏木一笑:嘿,这明朝也有发票啊!
杨柳街不远,根本记忆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地头,还没等苏木进门,一个掌柜就飞快地迎了上来:“客官是要办货吗?”
“想办些农具,犁和锄头各五十件。”
“犁头三百文一个,锄头一百二十文。”
“这么贵。”苏木一笑,古代的冶炼业落后,钢铁产量极低,凡是粘点金属的就能当钱使。比如西北地区就曾经流行过一阵子铁钱,盗墓贼刨人家祖坟,也尽顾着顺铜器和铁器,后世在收藏界价值极高的瓷器却乏人问津。
锄头和犁全是精铁,自然卖得非常贵。
苏木掏出单子放到柜台上,道:“我是胡家货栈过来的,价格都写在上面,若你们能够接受就出货,否则我另找别家。”清单上不但写了数量,连价格也提前核定好了,这个老李做事倒是仔细。
那掌柜接过清单看了一眼,立即眉开眼笑着说:“早说是胡老爷那里的,小的也不用费这么多口水。胡爷同我家已经打了十多年交道,彼此都是老熟人了,公子快里面请茶。”
“不了,早些将货办好,也好回家交差。”苏木急着去林家书坊,也没兴趣同掌柜废话。
“好的,我这就安排人装货,然后送过去。”说到这里,掌柜拿起笔写道:本店买给胡家货栈犁五十、锄头五十,实收白银二十一两。
然后又拿了个戳粘了点印泥,盖了上去,递给苏木。
苏木点出二十一两银子,“钱在这里,你称一下。”
秤了银,掌柜的突然将其中的二两银子塞到苏木坏里,低声道:“这是本店给公子的一点心意。”
苏木笑问:“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百件农具价值二十一两,你却给了我二两回扣,只怕要赔本了吧?”
那掌柜声音更低:“反正都是刨地的家什,只要能挖得起土,就是好的。铁器与铁器也有区别,若是上好精铁,得多锻打几次,费时费煤费工不说,还得折去不少分量。一斤重的粗坯,最后能够得到了也不过四五两精铁。因此,我们这里的农具成色各有不同,碰到行家,自然不敢将成色不好的拿出来现人。胡老爷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些许农具。不如弄些不合格的,赚出的部分,你我两家平分。”
原来是要以次充好啊!
苏木恍然大悟,这一套,后世的采购员经常这么干,他以前在大学教书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
记得当年学校一个干后勤的同事以前就在校办工厂供应科上过几天班,有一次厂里让他去买一批轴衬。到了地头,物资公司的业务也不同他谈生意,反问这些轴衬用在什么机器上面?
同事不解,惊问何故?
答曰:若是用在高转速的机器上,得用上好的正品,否则转速一高,要出事故;如果用在破碎机这种低转速的机器上,可以用A货替代,给你开正品的发票,节约部分直接返给你当回扣,反正正品和水货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原来,这一套瞒天过海的伎俩明朝也有啊!”
苏木心中不觉一动,这可是好事啊,我正穷得紧,二两银子相当于一个月的薪水,只需装着不知道,就能到手。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苏木想到这里,忍不住朝掌柜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家伙眼睛里有丝毫讽刺之色一闪而过。
他更是觉得不安,不觉想:对啊,我一个月才二两银子,这在保定府已经算是高薪了。又是第一天来上班,李帐房就放心将三十两银子的巨款交到我手头。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胡百户,能放心将这么多钱交给一个新人吗?
也罢,不论真假,先试探他一下。
苏木看着掌柜,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以前帐房牛先生一碰到采购货物的时候,总抢着去,看他模样,好象手头很宽裕的样子,原来是贪这里边的好处。对了,牛先生到你们这里来办过货吗,是否也得了你的关照?”
掌柜的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牛先生倒是来办过货,不过却不是小人经手,却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好说客人什么的。公子放心地收好这二两银子,小人嘴紧得很,这也是本店的规矩,若坏了,东家知道觉得要将小人赶将出门。”
他同胡家打了多年交道,和只同李帐房接触,货栈里的情形却不清楚。
苏木心中冷笑:什么牛先生,我们帐房还多了个马先生呢?这厮估计也不知道胡家帐房究竟有几个人,因为我担心收了钱被帐房其他人知道,这才顺口应了一声好安我的心。
看来,这是胡家在试探我。这一套在后世我可见得多了,不然还真中了他们的道儿了。
苏木也不说破,哈哈一笑,将那二两回扣掏出来扔到柜台上。笑毕,正色道:“你们的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不过,胡老爷对我有恩,怎么能负他。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将最好的犁和锄头拿出来装车吧!”
听到这话,掌柜一呆,他也没想到苏木对胡百户如此忠诚,没办法,只能从后院将货物搬了出来。
苏木雇了一辆手推车,让脚夫将货物一一清点装车。
从头到尾,苏木就守在旁边,没个锄头和犁在都要拆开来仔细端详半天,见没有问题,这才罢休。
苏木一边看货,还一边盯着掌柜微笑,两条浓黑的眉毛跟刀子一样,目光又深邃如井,看得小二心中一颤,竟有些害怕了。
到最后,掌柜竟然不敢同苏木的目光接触了。
等到货物装好,推走,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叫了一声:我的乖乖,这人好生厉害,眼睛直看到人心里去了。
从杂货铺子出来,到了码头,本打算直接去林家书坊的,可还是不放心,索性直接押着货回到货栈。
至于书坊那边,反正手头这三千字也实在不够,干脆将第一章补全再说。
第一章写的是孙悟空历尽艰难拜在菩提老祖门下,终于开始修道,只有到这个时候,这个开篇才算完整。
等交了货,回到书房,磨了墨,还没开始写稿,苏木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懊恼:胡百户竟然耍心眼来试探我的忠诚,这手段也太弱智了,依我看,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老板。心胸不开阔的人,成就也有限得很。
再在胡家货栈干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等我将稿子卖了钱,干脆就辞了这份工。
第二十九章 话本啊,不要
好在上午老李也没安排苏木其他工作,难得清闲,苏木索性将那第一章剩余的四千字补全了。
这一写,就写顺了,状态也出来了。
趁着精神还非常亢奋,加上《西游记》第一章也刚写到孙悟空刚拜在菩提老祖门下,故事到这个时候没有精彩起来,就这么交稿,怕吸引不了人。于是,他索性又再写两千来字,说到了菩提祖师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讲大道,问猴子想学什么。
说了半天,都不中悟空的意。
然后,祖师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
甩了甩发酸的手腕,苏木骇然发现自己一上午竟然写了五六千字,这速度只能用打字机来形容。
刚写完,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吃完饭,学堂开课。
学堂的十几个学生年纪有大有小,程度也不同。如苏木这样的,真实水平已经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了,而胡进学和几个小屁孩,则连几千个汉字都没认全。
因此,韶泰的课业安排也不同。
上午的课主要是针对刚发蒙的学生,以识字和背诵为主。
下午讲解经艺和八股文写作,面对的是苏木这种“高年纪”学生。
苏木昨天的文章韶泰已经批改完毕,上面圈圈点点,外带许多注解。看得出来,韶泰对这个弟子很是上心,又出了一道题目,让苏木散学之前交来。
没办法,只能灌了一肚子浓茶,提起精神小心对付。
可怜苏木熬了个通宵,跟熬鹰似的,加上感冒刚好,读了一下午书,脑子一刻也没空,感觉地都在转。
“又要上班,又要写书,还得上课,活得真累啊!”
散学之后,苏木就来到书院街。
上次来县衙报名参加县试时没留意,今日一看才发现这个地方不错,街道两边都是书店、裱糊店、和茶肆,看来,此地是清苑县的文化中心。
可抬头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林家书坊的牌子。
无奈之下,只得拉了一个路人询问。
路人指了指旁边一家非常清雅的书棚:“这不就是。”
苏木一看,书厮的门头上挂着一张大扁,上书《风入松》三字,这才明白,原来这就书坊叫风入松。只不过老板姓林,大家以林家书坊称之。
里面很宽阔,放着两排大得惊人的书架,整整地占了两面墙壁。
不过,屋子的正中心却放在一张大案,和一只小几。
老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白胖中年人穿着澜衫,坐在几前,几上摊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看,口中一边啧啧有声,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大腿:“妙啊,妙啊!”
“林老板,我是韶先生的学生。”苏木走上前去,正要说明来意。
林老板却摆了摆手:“别说话,等我看完这节再说。”
苏木无奈,心中好奇,难道这林老板和老李一样也是看黄色小说看入了巷。就偷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正在读《论语正义》。
这个林老板倒是个风雅之人,不像市侩。
读书人在看书的时候最恨别人打搅,这一点苏木也理解,也不再废话,走到书架前端详起放在上面出售的书籍。
总的来说,里面的书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四书五经、时文选集,类似于后世的复习资料,专为读书人准备,另外一部分则是演义、话本之类。
两种书籍分别放在两个书架上。
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苏木毫无兴趣,就将目光落到演义小说上面,看了半天,除了《醉醒石》等区区几本,其他的书籍,以前也没见过。
他前世本是研究明清小说的,就随手抽了几本,一看,发现写得实在糟糕,故事老套不说,文字好象也不怎么样。不外是公子落难,佳人慧眼识珠,携家产与其私奔,助相公金榜提名,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
看来,模式化写作在任何时代都免不了。不过,也只有海量的垃圾书做基础,才催生诸如《三国演义》这类的优秀作品。
店中还有几个客人,看模样,有读书士子。也有贩夫走卒之流。
阅读作为明朝市民最主流的休闲娱乐方式,还是很流行的。
林老板是秀才出身,为人也颇风雅,做起生意来也挺有意思。也懒得同人讨价还价,直接在书架上贴上纸条,标明价格。
你若要买书,选好了,就将钱投在大案上的那口瓷瓶里。
听到不断有铜钱入瓶的丁冬声传来,苏木大为惊讶:这明朝也有自动售货,这个林老板还真够超前的,也不怕有人偷书,亏个血本无归?
果然,苏木很快就发现一个穷书生悄悄地将一本《毛诗》塞进怀里,一脸苍白地朝门外走去。
“小偷……太猖狂了!”苏木惊得张大了嘴巴,等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见这个穷书生得了手,另外一个来买书的看了林老板一眼,也学这那穷书生的模样,飞快将一本风月书儿藏进袖子。
“《孽海狂花》,六十文,承蒙惠顾。”林老板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那人,哼了一声:“我家的书可不能白让人拿。”
偷书那人羞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指着门外;“刚才那人不也偷了?”
林老板:“读书人偷书不叫偷,你拿这本书去是看着玩的,得给钱。”
苏木“呵呵”地笑起来,这个林老板倒是有趣。
打发走那个偷书的,林老板这才上下打量着苏木。
眼前这少年面容虽然有些苍白,可站在那里却有一股风雅之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晶莹深邃,灵动异常,心中不禁有些喜欢,道:“这位公子是韶先生的学生,可是要来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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