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子接到张仪的请柬,夜里过来探望了。
在张仪未病之前,他一直依附太子一方,是太子最信任、尊敬的谋士,太子傅,但魏太子天生薄性,见张仪病情加重,恐怕在无出力的价值,因此也很少过来探望了。
卧室内,张仪依靠着床榻,脸色苍白,容颜有些苍老,不再是当日意气奋发,怒而使天下危的形象了,英雄迟暮,总有衰老的一天,自古不许英雄见白头,就是这个道理,英雄到了晚年,也没人待见了,只会一天天亏失着尊严。
“太傅派人请我过来,不知有何事嘱托?”魏太子狐疑问道。
张仪咳嗽两声,缓了缓中气,说道:“活到天命之年,我张仪名动天下二十年,已经知足了,还有一些后事,如果不处理一番,有负太子恩待。”
魏太子问道:“太傅有那些事要交代?”
张仪淡淡一笑道:“我自觉时日无多,但临终前,我希望能带走公孙衍这老对手,否则黄泉路上,太过寂寞了。”
魏太子惊讶道:“太傅让我派人刺杀公孙衍?只怕会惹怒大王,要知道,一国之君最忌惮的,就是官员之间,用刺杀的手段,杀害同僚,会使朝廷人人自危,名士愤走,君王大怒。”
张仪摇头失笑道:“派人刺杀公孙衍?哼哼,那还是我张仪之计吗?目前朝中御史大夫田需,对少府一位早有窥视,对张寿、公孙衍早有不满,而少府张寿与丞相府公孙衍势成水火。
“太子你可以怂恿田需,派出忠诚死士三人,刺杀少府张寿,张寿一死,刺客躲到丞相府内,到时候全城戒严,从丞相府搜出刺客,一口咬定主谋是公孙衍,从嫁祸给他。”
“大王必然迁怒于他,公孙衍精气神已亏损,身体虚弱,最动不得气,只要能暂时把他下入大狱严加拷问,以公孙衍倔强傲骨,必然会气得吐血而亡,这样太子置身事外,还能除掉魏公子身边支持他的重臣张寿,公孙衍死后,丞相一职空缺,太子便可以顺手推舟,推荐甘茂任之,依附在太子一方,田需可接任少府一职,掌管魏国山海地泽之税,这可是块肥差,太子把这一重臣握在手中,日后动用钱财赋税,拉拢群臣官员,收买人心,都用得着!”
魏太子听着一箭三雕之计,心惊肉跳,对张仪这个老谋深算的谋士,当真心生惊惧,这一手太毒辣了,几乎每一步棋环环相扣,改变大魏朝廷的重臣格局,丞相府、少府如果都是他的人,又斩去魏公子一条臂膀,就能稳压住他了,果然高计。
“太傅,这连环计甚妙,不知能否一柄把辰凌给解决掉?”
张仪一叹,他自己又何其不想,辛辛苦苦为秦国谋划二十年的努力,都因为辰凌的出现,重创了秦国锐气,使多年的心血成了泡影,张仪是纵横家,功绩就在于连横之策,瓦解各国同盟,纷纷畏秦而事秦,一步步战略得当,掠夺了河东魏地。
可偏偏辰凌出现,改变了河东战局,使得公孙衍趁着河东大捷的喜讯,奔走各国,重新建立合纵同盟,死灰复燃,五国盟军打败秦军,入驻函谷关,这一切,都与辰凌脱不了干系,正因如此,让张仪郁郁寡欢,在院内吐血病重。
他无可奈何摇头叹道:“过犹不及,目前辰凌声威正盛,大王器重,很难搬倒,太子切记,不可逼他甚急,目前他虽与你为敌,只因你压迫他太紧,为了生存,他才站在魏公子一边,太子你要多拉拢他,即使不能真正使其屈服,也能麻痹他,减少他的敌意,这样对太子大事才有益处!”
魏太子有些不甘,但仍点头应承下来,毕竟他也没有办法对辰凌动手,相反,还有些忌惮。
张仪这时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两个长衫策士打扮的中年人,他指着其中一人介绍道:“这是冯喜,那个是雍沮,都是跟随我一起谋划过六国大事的亲随,二十年来不曾离身,今晚引介给太子,日后不论出谋划策,布局设坑,还是运筹帷幄,治理内政,这二人都是绝佳人选,丝毫不会弱于当代稷下名士。”
“拜见太子!”两个中年男子,十分沉稳,脸色平静,都是智囊人物。
魏太子点点头,目光打量着两位士子,曾在几次场合见到张仪带过两人在身边,对二人的沉稳很是敬佩,从此就是他的谋士了,让魏太子心情激动,笑道:“善,日后尔等就是本太子的客卿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绝不亏待。”
“谢太子!”二人拱手一礼,然后退出门外。
魏太子见二人退出后,继续问道“太傅,你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需要本太子为你去办。”
张仪充满感慨道:“我已无牵挂,平生曾站在辉煌之巅,到最后卒于故国魏地,有始有终,狐死首丘,张仪卒后,请太子把我一家老小,妻儿子弟,送回安邑张家村,衣服无忧,自食其力,不必看在我面安排爵位了。”
魏太子默然记下,又问道:“太傅觉得我日后能登基为王吗?”
张仪笑了笑,轻叹道:“你身为太子,名正言顺,只要不犯大错,王不会轻易废嫡立幼的,十年后,你若为王,小心秦、齐、楚、赵四国,犹如四方夹住魏国,失去统一天下的地利形势,任何时期,一定要联合三晋为一体,这样才会保住魏国,否则赵、韩、魏任何一国衰弱,都有被吃掉的危险,日后小心秦国白起,赵国的赵奢,燕国的苏秦,齐国的孟尝君,都会对魏造成危险。”
魏太子颌首受教,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张仪整个人苍老不少,说完这些话,已经抽走全身力气,气息微弱道:“太子,老臣的话已经都说完了,太子请回吧。”
“那太傅多保重了!”魏太子起身告辞,出了府邸。
张仪躺在,气若游丝,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此计一出,他相信公孙衍也命不久矣了,临终前,他也要拉上老对手一同离开,否则黄泉路上多悲聊寂寞,戎马一生,纵横捭阖,辉煌功绩,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思绪,忽然穿梭时空,回到了年轻时候,在鬼谷宗学艺,那个时光,令人回忆感伤,人生都有这一步,走入老迈、终结的日子,回首一生,辉煌过,峥嵘岁月,此生无憾!
“鬼谷恩师,张仪没有给您丢人吧?只是可惜,我不能见到小师妹澹台清儿出山后的无上风采了,她真的是鬼谷宗学术集大成者吗?一人就能盖过孙膑、庞涓、张仪、苏秦之名?”张仪心中长叹,充满狐疑,但倦意来袭,轻轻阖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第0533章 自诩霸主
辰凌从甘茂府内出来,醉意阑珊,虽然他有内劲在身,可以逼出酒劲儿,但是难得畅快醉一回,很享受这种放开胸襟、放任自己的感觉。
今晚与甘茂结拜为兄弟,在性情上志同道合,如果对方是一个为利益而薄性的人,他不会如此热衷,甘茂在历史上,是一个名士,做人上,更加首屈一指,绝对不会阳奉阴违,背后捅刀子那种。
魏廷中,如果有甘茂上任,日后辰凌的压力会小一些,只要再给他几年的时间,在大梁从容布局,搅动中原诸侯,列国风云,他就能从容而退,在战国世人眼中消失了。
等‘辰凌’这个身份真正消失的时候,就是燕昭王崛起之日!
回到了辰府,辰凌带着醉意,很想念他的师姐,鱼贯而入,直接来到了第六进花苑内,走进竹舍。
“师姐,抱抱——”
辰凌一看到庄若水清淡出尘,如明月高悬,冷静清辉的气质,就忍不住想抱一抱,那种感觉,就好像看到月宫的仙子,一定要抱入怀的冲动。
越是气质缥缈、如仙脱俗的女子,抱入怀中的念头就更强烈,这是一种视觉的冲差,越难得到的,就越想得到!
庄若水只穿着单薄的丝纱短衣,从竹床飘身下地,见师弟醉醺醺的进房,娥眉蹙起,微微一紧,双臂还是伸出,把这个唯一的亲人抱入怀内,像搂住一个孩子般。
“师姐啊,亲亲——”
庄若水摇头一蹙,见他还真是喝得不少,满脸酒气,与清淡无为的气息强烈反差,如果是别人,她早就闪出十里开外了,可这是她的师弟,最亲近的人,哪怕再脏再熏人的气味,她也不会置之不理。
嫩红的唇,轻轻覆盖上了他带有酒气的大嘴,亲吮住他的两唇,很是听话。
辰凌被这一亲,云里雾里,身轻如燕,似乎飘出天外,游荡一番,又魂归身体,清醒过来,用力一吸,那一双娇樱的淡唇,被他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这一吻,足有小半个时辰。
松开了对方,两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促,有些缺氧了。
“师姐,几日不见,我好想你啊!”辰凌抱着庄若水坐在竹床边,把师姐放在自己的腿上,富有弹性的小圆臀,稳稳地压在他的腿跟处。
庄若水淡淡一笑道:“油嘴滑舌!”
辰凌双臂箍住她的柳腰,侧脸靠着她的粉背,享受着一份安宁与幸福,如此地简单清雅,却又如此的令人沉醉。
不知不觉,借着酒劲的小小凌,如此近距离靠近师姐丰臀,情不自禁地顶起,一柱擎天,差点把师姐拱栽下去。
庄若水清淡的笑容敛去,蹙眉道:“顽皮!”
辰凌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这真不是我的错,现在它酒后失控了。
※※※
进入八月,夏末秋初,战事越来越拉近了,各大战国都在紧锣密鼓调兵遣将,各地田野的农夫们,每天都能看到己国的甲士,浩浩荡荡,陆陆续续从四周城邑调遣经过,向王城聚集。
而王城周围的国人,每天都在城外军营呼喝训练声中度过,不少小国派来的间谍看到这幅情景,都望风丧胆,大惊失色,那就是五大诸侯国,任何一国,都极其重视这次列国分疆,吞噬小国,因此调动了己国所能承受的底线,浩大的兵员从四面八方汇聚,整编训练,中秋出发。
整个中原表面上依然很平静,但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即将爆发的巨大风暴,世人都感受到,一场战火即将来临。
就在这八月初一,以宋国为首的五国生死同盟正式成立,宋、卫、中山、鲁、越五个二流诸侯国,汇聚在一起,各国君王亲自到来,忧心忡忡,拜见盟主,共商救国大事。
宋国的君主是宋康王,又称宋王偃,是一个异数,乃宋国第三十五任国君,原名戴偃,宋剔成君之弟,天生神力,勇猛过人,有宋国第一勇士之称,力能屈伸铁钩,剔成二十七年(前329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
宋王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灭滕国、削国,武力勇猛,随后亲手打造一支五千人的武士队伍,不是武师都难以入伍为卒,绝对一支凶猛的战队。
五千武师什么概念,相当于十大圣地把武师剑手都凑集在一起,也勉强达到这个数了。
宋王偃不理政务,每天除了自己修炼武功剑术,就是指点这批人,一手训练,严格狠辣,每天都有一些普通甲士,在强度的训练中,累死、重伤等,倾一国之力来打造,浸泡药水洗骨,野兽血肉做食,非常奢侈。
相反,那些圣地的弟子,都是毫无依靠,一步步自己修炼上去的。
“拜见盟主!”
鲁国的鲁平公、卫国的卫嗣君、中山国王姬厝、越王姒尊四国的国君象征地朝着大殿上盟主宋王拱手做礼。
宋王偃坐在大殿上,哈哈一笑,内劲深厚,八阶武者,洗髓换血,武王小成,当世罕有敌手,此时君威与武功结合,那股气势更加威严,充满霸气,气血充盈,面带神光,这一笑声,整个大殿都跟着嗡嗡共鸣颤动。
“几位盟友君主,请落座!”
四国君左右各两位,落座在桌几旁,神色不安,都心事重重,无心歌舞与淫乐了。
按照国力和军伍之盛,这五小国中,以宋国、中山国靠前,仅次于七大战过的韩、燕,并非多弱,甚至曾一度强大过,奈何政治腐败,不思改革进取,被七雄抛下在后,如今面临灭国之危。
“几位老弟仁兄,你们可曾知道五国会盟的具体作战计策?”宋王偃笑问道。
中山国王姬厝,身材魁梧,少数民族血统,祖先虽是周王后裔,但逐渐与当地戎狄通婚混血,逐渐形成半戎半中原的风俗,前身为北方狄族鲜虞部落,鲜虞、肥、鼓、仇等几个部落组成。
中山王姬厝数年前曾响应齐国,派兵入燕抢夺地盘,得胜后更加奢华,不顾国家的安危,恣意行欢作乐,大修宫殿,大造陵墓,使得中山国日益衰弱,此时开口道:“当然知晓,五国定策,赵灭中山,魏灭小卫,齐国灭鲁,楚国吞越,最后剩下宋国,由五国联军共伐之,事后瓜分宋土!”
宋王偃听到这,仍得意洋洋,为何?因为五国的首要目标是四小国,唯独留下宋国在最后,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宋国的军力强大,让任何一个七雄都头疼,因此要联合成盟军,像对付秦国那样,来对付宋国,隐然间,宋王偃觉得宋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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