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之出矣,红颜转憔悴。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邹步彩站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酒樽,未饮泪先流,这样子着实感人至深。少顷,他感触颇深地说道,“今天闻听石大侠即将远行,邹某心下难舍,望烛生悲,而暗自伤怀,唯有借酒浇愁啊!”
想不到在这酒宴上,邹步彩盯着桌角那一支红蜡烛,就触景生情,竟然文绉绉地吟诵了一句唐代诗人陈叔达的诗,以表述自己的心情?!
这就让柯寒惊诧惶恐、惴惴不安了,真要对起诗歌来,就凭自己那一点蹩脚的功夫,还不汗死啊?当下就怨恨后悔自己的学业不精,这一会儿,他哪里是这帮老古董的对手?只好欠起身来、双手合十,对邹步彩深深一鞠,然后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坐着。
“石大侠,我先敬你一杯,一再地要感谢你对咱们‘龙须沟’的鼎力帮助!”邹步彩趋步靠近柯寒,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柯寒不胜酒力,上次在自己的衙门内宴请宾客,得亏马大帅的照应,给他的杯中加了醒酒的茶菌,才轻松应对那个场面。
今儿个,可没有人来照应他了,就有些心虚,他知道牛饮的后果,心里暗叫不好。
“这样干酒,不消一杯准得趴下!”柯寒想道,可是,主人已然先干为敬,自己也不能太过无礼,他的犟脾气又上来了,虽然是惶惶然,但还是毅然决然地举起了酒樽。
忽然间又想起了李商隐的一首诗,想想应该能抵挡一下呢,便随口也念了出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片刻的沉寂后,就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不绝于耳的夸赞声,更让柯寒汗颜了,不过,能糊弄过去也蛮好的。
柯寒无可奈何,他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拼出去了,于是,望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也只能憨憨地一笑,然后再仰起脖子,很拉风地,猛地一口干了杯中酒。
——酒状怂人胆嘛!嘻嘻。
可一等到酒司令邹开山过来,帮他斟满了第二杯,柯寒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他连连推托,却也无济于事,倒被人看成了谦虚,或者又以为是他们的招待不周,让柯寒觉得不自在了,便加倍地热情,以至于柯寒一连倒了三四杯下肚,人们才饶了他。
这一下可好,菜一口没吃,酒已灌得差不多了,柯寒只觉得头重脚轻,看谁都是两个头了,他试着站起,却晃悠得厉害,差点跌倒,被眼尖的秀儿一把扯住。
邹步彩见状,一脸的抱歉,他用很歉疚的眼神看看秀儿,意思很明显,他在请求原谅。也难怪,人家根本就不清楚柯寒的酒量,加上看似油滑的柯寒,实质上还是挺实诚的!对待亲情和友情,他毫不作假。
柯寒还谈不上是烂醉如泥,但也绝不清醒,邹步彩见他这样,也无办法,赶紧吩咐人递上热毛巾,亲自帮柯寒擦拭。
见一个大老板如此迥态,秀儿抿嘴一笑,接过邹老板手中的毛巾,小心地擦拭柯寒的额头和脸颊,对邹步彩以及众陪客说道:“让大家扫兴了,实在对不起啊!”
苹果、梨花和海棠更是紧张,看见自己的偶像酒醉了,也都心疼不已,更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了,立即凑上前去,将柯寒搀扶架起,好一阵忙碌。
娘子军救夫,这场面,好生动人啊!
柯寒被秀儿她们几个架着回到自己的宿舍,就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睨着眼偷窥几个丫头的反应,对她们的表现较为满意,就索性让自己沉睡下去。
被几个丫头扶着斜卧在床上,柯寒就在享受着一种被人侍候的快意。
这时,几个女孩忙得不可开交——苹果蹲下身子,帮柯寒脱掉靴子再脱袜子,还拿来矮凳搁在柯寒的脚下。
于此同时,梨花跑出去泡了一盆热水过来,用手指试了一下水温,感觉温度适中,这才放心地递给苹果,然后,再去泡了一盆过来,放在床边的一个高脚方凳之上。
苹果接过一盆温热的水,立马抽掉柯寒脚下的矮凳,将柯寒的脚放入温水中,悉心地一边搓洗一边按摩。因为痒痒,柯寒还差点笑了出来,好在他还是忍住了。
这时,海棠则将靠枕放好,托着柯寒的头让柯寒倚靠得更舒适一些,接着,再拉过床单,帮他盖好掖好。
秀儿也已经倒好了一杯糖茶,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待冷喂喝,然后,就拿来洗脸的毛巾,在方凳上的一盆热水里淘洗一遍,挤成半干状,转身过来,轻轻地擦洗柯寒的面颊和脖颈,在帮柯寒擦洗的同时,秀儿似乎特别地留意他的额头……
多么和谐温馨的一刻啊!柯寒完全沉醉了!他的身体飘飘欲仙,感觉更多的是温暖和甜蜜。
从朦胧的睡眼中瞟见的景象来看,为了我这个县令,几个姑娘相处得还算蛮融洽的,十分和谐的嘛!这就让柯寒更多了一份欣慰。
“秀儿姐!”不用看都知道是苹果在说话,“你说,我们明天能走成吗?”
“怎么不能啊?”不等秀儿回答,梨花就不满地接茬答道。
海棠却保持着安静,只忙里偷闲地看了看柯寒,她的心事恐怕要永远珍藏于自己的心头了!
“不是,你看老爷这样,我怕他头昏得厉害,醒不来呀!要不,咱就再缓缓?哎,这酒啊,真不是好东西!”苹果撅着嘴,嘟哝着,手中依旧不停地揉搓着柯寒脚心的穴位。
“老爷决定了要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秀儿一面擦洗柯寒的脸,一面就很肯定地对大家说,“这一点,我确信!”
“到底还是老婆了解自己啊!”柯寒心中一暖,竟然真的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95章 龙泉缫丝厂的困境
第95章龙泉缫丝厂的困境再次醒来,竟是第二天的隅(yu)中之时。
(复习一下:古人最初是根据天色的变化将一昼夜划分为十二个时辰,它们的名称是: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隅(yu)中、日中、日昳(die)、晡(bu)时、日入、黄昏、人定。),之前,姑娘们谁也不忍搅扰了老爷的休息,她们都静静地坐在桌旁,托着腮,烂漫天真地盯望着侧卧的柯寒。
“我说怎么这么热呢?原来竟被你们火热的目光烧的!四个人,八只眼睛呐!”柯寒好像是猛地一惊,翻了个身醒来,双手撑着坐起,却看见几个丫头端庄地盯着自己,他憨憨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笑着问道,“筵席都散了吗?现在几点了?”
四个女孩互相对视,不知柯寒所说的几点是什么意思,就有些着急,然后,又要重复昨晚上帮柯寒洗漱的流程来了。
苹果性急,端着盆,已经跑了出去。
柯寒摆摆手,他知道几个丫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抱歉地笑笑,自己下床,走到窗口一瞧,乖乖,日头高照啊,不由得就吓了一跳,急急地问道:“我是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老爷的话,现在是隅中之时!”竟然是秀儿和几个丫头一起,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场面就让柯寒忽然地想起了电影、电视剧中常见的镜头,一帮宫女格格们回答皇上问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呢。
一时间,柯寒就如梦如幻般沉醉了,他才不管什么隅中隅外呢,反正就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随后就听得秀儿她们诚惶诚恐地回答道,“……早过了用膳的时间,丫头们恭候老爷多时,只待老爷一声指令,即可出发了!”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老爷起床,总是要服侍老爷洗漱并要让他吃点东西的!
柯寒倒是不习惯被人侍候洗漱,就自己拿瓢,舀了水来,漱口洗脸去了。于是,趁柯寒洗漱的功夫,几个丫头就好像变魔术似的,张罗了一桌点心,行将伺候柯寒用膳,补下落下的一顿美餐。
姑娘们所准备的,其实也就是食堂里准备好的两只蟹黄包子、一只粽子、一碗稀饭、一杯由手推磨磨就的豆浆、还有一碟小咸菜、一碟茴香豆和两只水煮鸡蛋。
这一桌点心,还真够丰盛的!
姑娘们将这些美食一样一样的放好,整个准备的过程是那样的流畅!几个丫头在小小餐厅里穿梭来去的身影,织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秀色可餐,大抵如此吧?!
正在这时,邹步彩也赶了过来,他一脸慌张,一迭声地道:“哎呀,大侠,未走就好,未走就好啊!”
“哦?邹老板,何事如此慌张?别急,慢慢说!”柯寒用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一只他最喜欢吃的蟹黄包子,(这蟹黄包子,记得在无锡的王兴记,他一口气就吃了一整笼),刚要将包子放进嘴中,被急急跑来的邹步彩一惊,就停在了半空。
“我们刚刚接手的那个丁氏缫丝场,损毁严重,修葺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我们准备购置现代生产机械,再要竖起那个倒塌的大烟囱时,就遭到了当地村民们和缫丝场员工的强烈阻拦,说那个高烟囱严重破坏了他们的风水;还有,因今年春蚕减产歉收,以至于绸缎织造业因缺土丝而停工,那些织机工人便也归罪于即将新兴的缫丝厂夺去了他们的生计,正准备聚众闹事,集会游行了……”邹步彩哭丧着脸诉说着,央求地看着柯寒,那眼神分明就是把柯寒当做了自己的主心骨了,他希望柯寒能够帮助自己想想办法,进一步解释道,“我只知道怎样养好蚕,经那不争气的丁勇泉一闹,元气大伤,哎,原以为接手缫丝场,对蚕茧的生产有大的帮助的,现在看看,不是那么一回事!说句实在的,对缫丝这一行,我可真的是一窍不通的,这可怎么办?石大侠!”
“你后悔接手这个缫丝场了?”柯寒放下手中的包子,直接问道。
邹步彩低着头,有些茫然的样子。
“我看你这是知难而退!”柯寒见邹步彩沉默不语,提高了嗓门,“万事开头难嘛,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啊,我就来请教你了。”邹步彩拱手求道,“大侠,万万不要推辞啊!”
这时,秀儿端来托盘,心疼地瞅了瞅柯寒,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点心稀饭等食物收拢了,放在盘上,有些哀怨地模样,将托盘端了就走。
邹步彩有些不好意思了,以为惹得大侠的夫人生气了,便赶紧上前,拱手道:“夫人请息怒,邹某向你请罪,肯请留下这些,与大侠吃了吧!打扰了你们的用膳时光,抱歉!”
“我去帮他热一热而已!没说不让他吃啊。”秀儿解释完,就往膳房去了。
柯寒将双手一摊,笑笑道:“没办法,宠坏了她了。”
苹果和梨花就呆在一旁掩嘴偷笑,又生怕被人斥责,继而又赶紧转身离开。
海棠斟了两盅花茶,递与邹老板和柯寒,躬身离开时,也是怜爱地瞟了一眼柯寒。合着这几位姑娘都心疼柯寒空着肚子接待访客呐?!
邹步彩接过花茶,连声道谢,然后也尴尬地笑笑,还是不离主题地继续说道:“眼下,我们的‘龙泉缫丝厂’正所谓困难重重……”
“既然如此,何不来个脱胎换骨?”柯寒建议道。
“怎么个换法?”邹步彩眼睛一亮,“你是说,打破原有的模式,彻底重建?我的咯乖乖,那得多少的资金啊?”
“谁让你彻底重建了?我只想说,管理方式和经营理念该改一改了!”柯寒认认真真地回道,“否则,还真是死路一条!我这不是危言耸听的说法!”
邹步彩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柯寒沉思片刻,说道:
“我们来捋一捋思路,现在的状况是:
第一,设备破损,需要修理和改进。但是据我所知,那些老旧的设备相当的滞后,都是一些早该淘汰的老爷货,修理已无太大意义!我个人认为,不如折旧卖掉,然后换上新的。
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很多操作工因为害怕不会使用新的机器而被辞退,害怕新兴的缫丝厂会夺了他们的生计,便放话说要集会游行。
这个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我们有没有尽到告知义务?要让他们放心,这很重要!
新旧交替的转换要合理、及时,这其中既包括人的也包括物的!
第二,阻扰咱们这边烟囱的重建,其实是他们要求改进环境的一个借口,所以,环保便尤为重要,这个跟所谓的风水没有任何的瓜葛。
我看过以前的那个烟囱,确实太矮了,污染也实在大了些,我们在重建的时候,便要考虑到这些,只要我们耐心细致地解释,并且适当的给予一些补偿也未尝不可!
我说的补偿不是单纯的金钱补偿,而是补足他们在咱‘龙泉’的岗位,不让人们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具体到你说的,他们害怕先进的机器会抢走他们的饭碗,你要大量地优先录用他们的人。工作分配上不要过于集中,要将他们分散到蚕茧场和龙泉厂,至于所谓的男女混杂在一起工作,有伤风化,也都是瞎扯,那是他们阻拦咱们新建的由头,丁氏生产的时候,他们不是也在其中吗?
这两个问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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