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翼讲到了这里。下面所有人的脸上全都越发的凄苦,这等于是给他们头上戴上了紧箍咒,那些学生随时都会变成无数双监督的眼睛,随时可能举报他们,把他们置于无所遁形的监督之下。
这些人当然不满,可是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敢站出来说话。曾有翼也注意到了这些人憋屈的模样,因此笑道:“各位,给予学生监督权力,除了要严控学校的**问题,另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就是提升教学质量,也涉及到学校的下一项改革。所有高校教师,都要建立新的考评体系,大家手中捧得可不是金饭碗了!”
在民国的学校当中,有很多人刚刚留学归来,二十几岁,就当上了教授,这固然是因为人才缺乏,但是这种制度相当不合理。教育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一个老师不只要把知识弄懂,还要想办法,让别人也能明白,其中的经验是需要积累的,就像官员一样,不经过底层的磨砺,骤然升到高位。肯定有问题。
因此新的考评机制规定了升职年限,同时又规定每两年要组织一下教师能力考核,如果成绩不及格,就要被淘汰出局。
这个考核分成三部分。一个是科研,一个是学生教学反馈,最后是基础能力测试。然后综合打分,绝对一名教师是否合格。
其实在后世也有类似的制度,只不过张廷兰在制定的时候,在科研项目上提供了更大的自由,毕竟诸如人文类的学科,搞点研究还是容易的,而理工类的学科,很多老师能把课程讲明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硬性规定科研论文数量,结果只能变成滥竽充数,学术造假。
但是在学生评分上面,张廷兰可是加大了比重,而且这一项是由政治训导员负责的,毕竟教师的使命是教学,而教学的好坏,只有学生能够衡量。学生衡量也要分成两个方面,一个是学生的印象,一个是学生的考试成绩,两者合一,既要得到学生认可,又要教出高水平的学生,这两项作为学生反馈的项目。
所谓基础能力测试,则是老师水平的考核,社会在不断进步,老师也是一样,他们学的知识也必须更新换代,老师不能成为终身制,必须定期接受考核,剔除不合格人。
曾有翼一项又一项的公布着全方位的改革措施,下面这些教授脸色全都青黑了,这哪是改革啊,分明是在整人么!
政治训导员自然就是政府的探子,那帮学生也有权监督自己,而且还有各种考评,这不是要人命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曾部长,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改下去,学校就会变成一座监狱,学生人人都是特务,简直有辱师道尊严,在这种学校之中,我绝对不会干下去的。”
站起来说话的正是刘文典,在后世他曾留下狂言,懂庄子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庄子自己,一个是刘文典,其余古往今来的研究者,加起来只值半个。
曾有翼一见他站起来说话,笑着点点头:“刘先生,早就听说你对庄子有着独到的见解,研究深入,那你不妨就专职研究吧,离开了学校,或许会更清净一些。”
刘文典一见曾有翼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顿时就把眼睛瞪圆了,他和其他人还不一样,作为一个狂生,刘文典自觉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也就不用害怕政府。
“曾部长,你就这么不看重传统文化,你想把国粹精华都撇到一边去么?要知道这些宝贝不只中国人推崇,就连西方也有人在搞研究。你就不怕多少年之后,中国人要到国外去学国学么?”
曾有翼笑着摇摇头:“前一段时间副总统和我聊过一点感受,他几年前得到了一个千金,副总统格外的上心,小丫头会爬,能站起来,能叫爸爸,每一点进步,都让他格外的惊喜。这些惊喜,和西方人研究中国文化差不多,他们不过是用一种俯视的眼光而已,原来一个落后卑微的国家,竟然也有一些闪光点,但也是仅此而已。而如果中国能够强盛起来,我们的文化自然受到尊崇,要是不然,美国才不过建立一百多年,又有什么文化历史,但是不一样被多少人顶礼膜拜么?”
刘文典听到了这话,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张廷兰果然是一个妙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他能把中国带到哪一个地步了!”
说完之后,刘文典转身离开了会场,另外还有十几名文史一类的教授离开,但是和理工科有关系的教授学者,全都留了下来。这些人很明白,他们要想搞研究,没有国家支持,没有足够的实验经费根本不成,从奉天的经验来看,张廷兰对此还是相当大方的。
果然如同他们的预料,曾有翼在公布了新的管理措施之后,就提出了新的教育科研经费的问题。总额一下子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而且还特别规定这些经费要用在物理化学的实验室上面,要从德美引进一批最先进的实验器材。
另外又确立了一批科研攻关项目,一旦做出了成绩,就可以得到各级的科技进步奖。相比以往不受重视,这次变革等于是给理工科的发展关上了一扇窗,但是却敞开了大门,很多真正有心做事的专家学者,还是欢欣鼓舞,甚至欣喜若狂。
曾有翼在公布这些改革措施的时候,蔡元培都在下面静静的听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等到最后,蔡元培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曾有翼的身边,忍不住说道:“我已经老了,根本上时代的了,只盼着中国的教育事业能发展的更好吧!”
“蔡先生,不只是教育,中国的未来也会更好的!”
蔡元培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的确张廷兰刚刚又取得了一项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同英国最终签署了一项全新的协定。
这算是多少年来,中国外交上都少有的胜利,英国政府答应为了圣母院的间谍行动道歉,并且搁置庚子赔款和其他的贷款,将威海卫归还中国,同意针对海关问题进行协商,各地教会统一接受政府审查……
林林总总,一共十多个项目,收回了大量曾经失去的主权,对于中国来说,这又是一个空前的振奋,而张廷兰的民间的威望比起进京之前更加高涨。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误会,很多民众或许还存有愧疚,因此甚至有人直接提议张廷兰出任大总统,带领国家,走出了困境。
张廷兰并没有答应这种提议,但是他却也有行动,那就是代表大总统黎元洪,前往国会发表了一份新政报告。
“随着赔款问题的暂时搁置,政府财政能够喘口气,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因此下面要采取更果断的措施,革除弊制。首先要落实新民党竞选承诺,在全国范围之内禁绝鸦片,财政会拨出专项资金,给烟农寻找新的出路。第二项就是整顿吏治,削减冗员昏官,清理苛捐杂税,逐步废除人头税。政府计划减少各种苛捐杂税两千万,做到真正的减轻民众负担!”
第七百一十九章风不止
这也税,那也税,
东也税,西也税,
样样东西都有税,
民国万税,万万税!
从清末以来,财政危局使得政府越发的横征暴敛,巧立名目,税收种类繁多,能说出名字的,就有几千种之多,当然诸如四川等地的军阀,更是把税预收到了几十年之后。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层层盘剥,规定收百分之三的税,到了老百姓的头上,涨到了百分之六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搞不好就要到百分之十,翻个两三倍,是常有的事。
张廷兰喊出了减税两千万,真正落到了百姓的头上,则能够减轻五六千万的负担。保守估计,也会有几百万的家庭因此受益,原本在破产边缘的家庭,能够维系下去,已经喘不过气的农民,能够恢复一丝元气。
当然伴随着减税,还有对吏治的整顿,东三省已经将满清留下来的老官僚清理差不多了,在关内多半也会如此,没有了这些专门搂钱的吸血鬼,老百姓的负担还会进一步的降低。
国会的这些议员都知道张廷兰的大名,但是对他的执政理念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税制和官制都牵涉到方方面面,张廷兰能够毫不客气的进行改革,可见他的强硬作风。
不过在禁烟的问题上,大家又看到了张廷兰的灵活,他并没有盲目的叫停鸦片种植,尽管这是危害苍生的毒品,但是背后也有深刻的社会根源。
如果老百姓能过得下去,也不会轻易种植鸦片,由于横征暴敛,使得种植粮食已经无法维持生计,老百姓只能种植价值更高的鸦片。结果大家都种植,又造成鸦片价格下跌,人人苦不堪言。
张廷兰从税制和官制入手,同时又设立专项资金,通过利益杠杆,让老百姓放弃鸦片种植,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稳妥的办法,在场的众人也都频频点头。
有些问题不是大家想不到,而是没有本事去做。张廷兰先是逼迫英国退缩,获得了财政喘息的余地,然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分寸拿捏的非常到位,这些议员也都忍不住鼓起掌来。或许中国的希望就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张廷兰的计划很快得到了国会的批准,唐绍仪和王树翰两个人联手推行这一轮的改革。新政的风潮终于刮了起来。
在1923年的元旦。饱受盘剥的华北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直隶,山东,京津两地首先开始了推行变革,参考东三省的经验。开始了全面的改革。
就在新政刚刚推行起来的时候,杨宇霆和顾维钧联袂找到了张廷兰,两个人脸上的颜色都不是很好。
“拙言,事情恐怕还没完啊!”
张廷兰眉头一皱。急忙问道:“邻葛怎么这么说呢?”
“拙言,刚刚得到密报,上海和武汉等地的学界领袖要联名抵制教育改革,另外一些落选的议员,还有政坛的宿老也都在频频活动。”
张廷兰一听这些,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些都是疥癣之疾,不值一提,长江沿线的那几个军头的态度如何?”
杨宇霆急忙说道:“问题就出在他们的身上,从冯国璋出任江苏都督开始,直系就霸占了长江流域,如今江苏督军齐燮元,江西都军蔡成勋,湖北督军萧耀南,湖南省长赵恒惕,湖北第二师师长孙传芳等人全都是直系的人马,再加上盘踞中原的吴佩孚,直系依旧势力庞大,而且最近这些人也在秘密串联,我担心他们会趁势发难。”
一旁的顾维钧也忍不住说道:“副总统,我认为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注意,那就是英国人的态度。我们刚刚和英国进行谈判,但是还留下了一个尾巴,也就是关税问题。英国人最近一改往日的态度,他们无理的要求将海关推后十年,归还中国。”
张廷兰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其实最初他是要求海关完全交给中国,关税自理,那些洋人雇员也全都清理出去。可是中国缺少专门的人才,也没有管理海关的经验,而且搞经济建设,也要引进大量的机器设备,保持海关平稳,非常重要,因此张廷兰就同意进行商谈,把海关归还期限定为三年。
不过前提是修改一些商品的关税,比如国内能够生产的商品,关税由原来的百分之五左右,提高到了百分之二十,另外奢侈品的税收提高到了百分之一百五十。
“长江流域是英国人的传统地盘,直系异动,英国人也有动作,我担心这背后有什么联系。或者说,英国人想在长江流域,把面子找回来!”杨宇霆忍不住说道。
张廷兰在地上转了几圈,然后也微微点头:“马上给我加强对南方的情报调查,不放过任何的异动。”
……
中原大地暗流汹涌,但是普通老百姓并不清楚这些,眼看着年关又要到来,十里八乡的百姓推着小车,涌到了北京。
车上装着鸡鸭,干菜,五谷杂粮之类的东西,一年的辛勤劳动,老百姓基本上没剩下什么,全靠着卖点东西,换几斤白面回去,然后再切一块一条猪肉,年三十能吃上一顿饺子。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气了。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推着单轱辘车,车上装着两只鸡,还有半口袋绿豆,十来岁的儿子也紧紧的跟在身边,爷俩是起早进城的,脸上都挂着白霜,脸被冻得通红。
儿子微微低头,看着已经露出了脚趾头的破棉鞋,轻声的说道:“爹,我想卖一双鞋!”
汉子听到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顿,然后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回去让你娘把鞋给你好好的补上,还能照样穿!”
“爹,能不能给妹妹买一件新衣服啊,她一直都穿我剩下来的,总有人说她是小要饭花子!”
这个汉子五官有些扭曲,痛哭的摇了摇头:“别说了,就怪爹没本事吧!”
他们默默的向前走着,气氛变得异常压抑,突然这个汉子眉头皱了皱,眼前就是崇文门了,从明清以来,想要进京,就要经过这里,朝廷在崇文门设立了税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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