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毁尸体!乌云想都没想,便打马朝着山谷奔去。
此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西海军在打扫完战场以后,陆续撤出了山谷,留在谷中的室韦人这才敢四下走动,收拢同伴的尸体。西海军还不错,按人头给他们留下了四百多匹马。当然不会是什么好马,而是当初散放在营地周围担任诱饵的驽马、驮马。这些驽马、驮马本是隋军用来运送粮草辎重的,进入威定城以后,有的是好马,这些马便没有太大用处,还要消费宝贵的草料,索性被刘子秋送到这里来当诱饵,现在又做人情送给了他们。
四百多人当然不可能把两千多具尸体全带回去,何况还有一部分尸体被埋在陷坑里。他们只是将蒙兀扎的尸体抬到了谷口,和他放在一起的还有克烈的半颗头颅。其余的室韦人尸体都被堆在柴禾上面,一把火烧成灰烬。
随着西海军的撤走,山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秃鹫和乌鸦,都是被山谷中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只等他们这四百多人一走,那些扁毛畜生便会扑下来争食。鲜卑人的尸体他们可以不管,但战死的族人有许多和他们是父子兄弟,却不忍弃之不顾。
就是这一把火引来了乌云姑娘,她进入谷口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躺在地上,已经全无生机的蒙兀扎。乌云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了下去。
良久,乌云才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周围全是满脸关切的族人。乌云咬牙切齿地问道:“是谁杀死了我父亲!”
周围的族人说道:“族长他是自尽的。”
乌云其实早就看见插在父亲胸前的是他日常所用的解手刀,只是她始终不肯相信,一直疼她爱她护着她的父亲就这样走了,而且是选择这样的方式。
好半天,乌云才止住哭声,捧起一旁克烈的半个头颅。克烈左眼插了一枝狼牙箭,右眼圆睁着,面目狰狞,全然没有蒙兀扎走得安详。
乌云一把拔出那支狼牙箭,恶狠狠地说道:“父亲,哥哥,乌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乌云吧!”
旁边的族人慌忙劝道:“族长临终前吩咐过,不许找刘大人报仇,而且要遵刘大人为大头领,否则族长做鬼也不饶他。”
乌云问明了当时的情况,知道刘子秋并没有对她的族人赶尽杀绝,稍觉心安。但父亲的死对她的伤害太大,让她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忽然,乌云看到那枝狼牙箭的箭杆上刻着张亮两个字,想必张亮便是这枝箭的主人了。
乌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默默地擦干眼泪,跪在蒙兀扎的遗体前,恨恨地说道:“父亲,乌云可以听你的话,不去找刘子秋报仇。但是这个人,乌云绝不放过他!他必须死!”
……
天光放亮,拓跋部的村寨刚刚结束了一夜的喧闹,如今已经重归宁静。虽然昨天的婚礼出现了一些小插曲,许多重要的客人也先后告辞,甚至不辞而别,但这些都不会影响那些青年男女们的热情,他们不会放弃谈情说爱的好机会。
拓跨木弥身为部落首领,操持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自然有很多事情,也要累得多,直到凌晨方才睡下。
不知不觉,拓跋木弥又梦到自己统一了党项八部,成为西海的主宰,正端坐在伏俟城的王宫大殿上接受臣民顶礼膜拜。突然就见来罗卫慕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王爷,不好了,刘子秋打过来了!”
第58章 下聘礼
“刘子秋?刘子秋在哪里!”拓跋木弥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却听来罗卫慕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王爷,王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拓跋木弥太想统**项八部,太想成为西海的主宰,不知不觉中,潜意识里竟将刘子秋当作了强有力的对手。
不过,来罗卫慕在外面求见却是真的。拓跋木弥定了定心神,掩饰掉自己的慌乱,这才说道:“进来!”
来罗卫慕推开屋门,却见到拓跋木弥身上的毛毯下露出一条如玉般的藕臂,不由笑了笑,说道:“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蒙兀扎和金波各自带了一队人追杀刘子秋去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拓跋木弥猛的坐了起来,毛毯下面玉体横陈,春光乍泄。
躺在拓跋木弥怀里的波斯少女“啊”的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倦缩成一团。这个波斯少女是拓跋木弥花了四匹青骢马的代价,才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换来的,胸大臀圆,甚得他的宠爱。但来罗卫慕不仅是部落长老,拓跋木弥的心腹,更是拓跋木弥儿时最好的玩伴。就算把这个波斯少女送给来罗卫慕,拓跋木弥也不会犹豫,何况只是看一眼呢。
来罗卫慕当然没有偷窥族长姬妾的嗜好,只是这个场面多少有点尴尬,只得仰起头看着屋顶,回答道:“应该在昨天婚礼结束以后,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结果如何?”这才是拓跋木弥最关心的。此刻,他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分外矛盾。
刘子秋一死,三年之约立解,他又可以重新和细封野利兰谈联姻的事情,重圆他一统党项八部的夙愿。但是,金波的出现,说明慕容伏允已经卷土重来了。在西海这片土地上,目前能够与慕容伏允相抗衡的,也只有刘子秋了。如果刘子秋死了,这里又将是鲜卑人的天下,自己即使能够统**项八部,也只能继续活在鲜卑人的阴影下面。
“目前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来罗卫慕当然不知道拓跋木弥内心的想法,但他却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我还有个想法。”
拓跋木弥明白来罗卫慕的意思,毫不客气地把那条像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他身上的粉嫩手臂拍开,披衣下床,点了点头说道:“走,到那边去。”
到底是族长的院子,不仅足够宽大,还有专门议事的密室,外面另有亲信卫士把守,就连拓跋千玉都进不来,来罗卫慕这才躬身说道:“王爷,刘子秋才是真正的猛虎。这样的机会,王爷不应该放弃!”
说到这里,来罗卫慕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拓跋木弥略一沉思,问道:“你是说让我派人追上去,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们昨天走的时候并不早,按照路程推算,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伏俟城,应该会在半路上的某个部落过夜。”对于威定城,来罗卫慕还是习惯沿用它的旧称,“刘子秋再厉害,他身边不过十几人,怎么抵得了数千精兵的追杀,即使能够逃出去,必定也已遍体鳞伤。如果让他逃回伏俟城,以后再想对付他,只怕难了。”
“如果蒙兀扎和金波已经得手,那岂不是白跑一趟了?”拓跋木弥还有些举旗不定。
来罗卫慕笑道:“怎么会白跑呢。王爷上次没有参加车我真山之战,慕容伏允会怎么想?王爷正可借此机会表个忠心,先打消他的疑虑,然后再徐徐图之!”
这样一分析,派人追杀刘子秋确实是有利无弊,拓跋木弥终于下定决心:“传令,召集人手!”
凄厉的号角声在寨子上空回荡,沉睡中的青壮们纷纷惊醒,拓跋元居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出了什么事?”
早有婢女在门外说道:“王爷要外出行猎,吩咐二王子不用相随。”
拓跋元居嘟囔了一句,搂着怀里的新人又睡着了。他大哥拓跋元朗的病势越发沉重,就连他的婚礼都没能参加,延续拓跋家族香火的重担便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昨天晚上忙着造人,往利晴天的身子现在还软着,更是一动都不想动。
不过,寨子里的其他青壮可没有这个待遇。号角声就是命令,如同圣旨,谁也不敢耽搁。很快,寨子外面便是人喊马嘶。
拓跋木弥刚刚穿上皮甲,背弓挎刀,正在整队,就听远处马蹄声声,抬眼看去,便见数百名骑兵飞驰而来,地面上的积雪在战马的践踏下四处飞溅,当先一杆鲜红的战旗,旗上大书“西海”二字。
他本就做贼心虚,又刚刚做了那场梦,忍不住失声惊呼:“刘,刘子秋杀过来了!”
刘子秋昨天大出风头,在拓跋部的族民心中,那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听了拓跋木弥的话,周围的人都有些茫然,刘子秋不是他们拓跋部的未来女婿吗?干嘛要杀过来呢?
来罗卫慕却是反应迅速,大声说道:“准备迎敌!”
拓跋木弥是以行猎的命令集结众人的,但游牧民族也好,半耕半牧的党项部落也好,打猎和打仗本来就没有多大区别。一声令下,青壮们四散开来,张弓搭箭,瞄准来敌。
却见那队骑兵离着一箭之地,忽然就停了下来。队伍中间,一个魁梧大汉跳下马来,快步走了过来。拓跋木弥这才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完全是虚惊一场,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后,自己迎上前去。
那名大汉来到近前,手按胸前,弯腰施礼道:“西海郡刘大人麾下千夫长角里延拜见王爷!”
角里延原先只是一个两百户人的小部落首领,这样的人物在西海这片土地上实在无足轻重,还难入拓跋木弥的法眼,因此拓跋木弥并不认识他。
不过,他既自承是刘子秋的手下,显然是奉刘子秋之命前来,拓跋木弥就不能等闲视之了,点了点头,问道:“刘大人派你来,有何贵干?”
角里延笑道:“在下是前来下聘礼的。”
“聘礼?”拓跋木弥一愣,这才记起刘子秋昨天临走时说的话,脱口道,“这么快!”
角里延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家大人恐王爷再生变故,因此一回威定城,就命在下连夜赶来!”
说完,角里延朝身后挥了挥手,早有士兵赶过四辆马车,车上黑黝黝的,都是生铁。
若是平时看到这么多的生铁,拓跋木弥早就两眼放光了,可是他现在满腹心思,早已忘记了高兴。刘子秋这么快就回到了威定城,而且还派人送来了聘礼,速度之迅捷,简直令人无法想像。但是角里延和那几个士兵都是双眼红肿,神情疲惫,确似一夜未眠的样子。
角里延一行确实是连夜赶来的。事实上,一个时辰之前,角里延就赶到了拓跋部,当时天还一片漆黑,仍然可以看到寨子外面的篝火,听到欢快的歌声。但是角里延并没有立刻来到寨子,而是直等寨子里的号角响起。
这是刘子秋临时定下的计策,就是为了稳住拓跋木弥。
击退那五百名室韦追兵以后,角里延按照刘子秋的吩咐,快马赶回威定城,从库房中调取了两千斤生铁,马不停蹄地赶往拓跋部。
他虽然不知道拓跋木弥挽留他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杀机,但是那支来历不明的骑兵,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在西海想要他性命的,除了慕容伏允还另有其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拓跋木弥也趁机在背后捅上一刀,以威定城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同时和这么多的部落为敌的。
这么急着把聘礼送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拓跋木弥和其他有异心的人,他刘子秋已经回到了威定城,如果想对他不利,尽管来攻城好了。这些部落虽然尚武,却也只善于野战,让他们攻城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至于要等寨子里的号角响起再出现,也是刘子秋的交代,要试一试拓跋木弥。现在看来,拓跋木弥果然没怀好意。
这时,来罗卫慕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没想到刘大人还真是个急性子,连夜赶路,就不怕碰上什么危险。”
角里延哈哈笑道:“倒是有几个宵小之徒,还不够我家大人弹弹手指头的,有什么好怕!”
想起刘子秋十指插入巨石的情景,拓跋木弥和来罗卫慕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
此时,刘子秋在马上欢快地打了个响指,前面离威定城已经不远,再走半个时辰,就彻底安全了。
以刘子秋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还不能骑得太快,因此行军的速度十分缓慢,走了一夜,还没能看见威定城。尽管非常疲惫,但所有的将士依然一脸的兴奋。这一仗打得太解气,全歼六千敌骑,自己居然无一人阵亡。行军途中禁止交头接耳,回去以后,只怕他们要谈上三天三夜才能停歇。
忽然,林巧儿面色一红,小声说道:“大王,能不能停一下,奴家,奴家……”
“你不会又要撒什么香料吧?”刘子秋哈哈一笑,挥手说道,“大家原地休息!”
东方已经破晓,身后的荒原一望无垠,毫不追兵的踪影,威定城又近在咫尺,完全不需要那么着急。
林巧儿的脸色更红了,垂下头嗫嚅道:“奴,奴家这次是真的……”
林巧儿一边徒劳地解释着,一边策马奔出队伍,消失在一个小山坡后面。紧接着,山坡后面便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第59章 贴身侍卫
此时,士兵们都下了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喝水吃干粮,更多的人则在谈论昨天傍晚的那场战斗,一片嘈杂。但刘子秋却清楚地听见了山坡那边有些异样,想都不想便策马冲了过去。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吉仁泰紧紧相随。
山坡后面,只见一个女子手持长剑,正抵住林巧儿的咽喉。在她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探出半个脑袋。女子头梳双髻,身着粉色窄袖衫,长裙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