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对于儿子刚才的回答,她也非常满意,点头道:“那个娃娃,将你父亲扶起来。”
她已经看出来,那个叫文敏的少年便是高士廉的儿子。这个少年说话做事虽然鲁莽,却有几分孝心,也就让高秀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而对于长孙无忌,她还有几分成见,所以不想让他动手。只是高文敏被高秀儿称作娃娃,心中多有不忿。若不是看着父亲垂危的份上,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看着高士廉被慢慢扶起来,高秀儿这才缓缓举起右手,忽然一掌挥出。她这一掌速度奇快,高夫人、长孙无忌、高文敏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都不知道她的手掌是如何落到高士廉背上的。这一掌拍下,却没有任何声响。好半晌,方才见高秀儿慢慢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长孙无忌满脸紧张地问道:“先生,如何?”
刘思根却说道:“快拿个钵盂来。”
高夫人正待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高士廉喉咙深处似乎咕噜一声,便见他嘴一张,一口浓痰直射出来,竟落到了帐顶上。众人大惊,要知道高士廉已过五旬,就算好端端的时候,也不可能将一口痰吐到帐顶上。
这时,高士廉已经缓缓张开口,长叹一声,说道:“憋死我了!”
“醒了,醒了!”高夫人、长孙无忌兄妹和高文敏都是满脸惊喜,齐齐扑了过去。
高秀儿却笑着问道:“根儿,你为何想起来让他们取个钵盂?”
刘思根老实答道:“母后的内劲比往日又强了三分,孩儿担心他还有淤血,岂不弄脏了床榻。”
高秀儿脸上露出慈爱之色,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细,却也有几分善心。”
高夫人等人见高士廉死里逃生,并没有留意高秀儿母子的对话。倒是高士廉自己刚刚醒来,见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未免有些警惕,却把她们母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吃一惊,连声道:“汝等究竟何人?”
高秀儿见行迹已经败露,倒也不作丝毫隐瞒,正色道:“本宫便是当今皇后,这是本宫的孩儿刘思根!”
高夫人等人这才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高士廉了,纷纷拜伏在地。就连高士廉也挣扎着想下矮榻,要给高秀儿磕头。
高秀儿摆了摆手,道:“老先生大病初愈,还是静养为妙。不然,本宫那一掌岂不是要白费了!”又对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本宫救了他一命,受你们一礼也不为过。如今他已无恙,只需静心调养,三日内便可复原。”说完,她便牵起刘思根的手,说道:“此间事情以了,根儿,咱们走吧,免致你父皇牵挂。”
大汉律法,无论是见官还是见驾,都无须下跪,高秀儿此刻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接受他们的跪拜,倒也不算违例。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父,而长孙无忌又曾经做过李世民的同伙,高秀儿也不会接受他们跪在自己面前。
长孙无忌却膝行向前,匍匐在高秀儿跟前,再叩首道:“微臣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刚才微臣言语中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娘见谅!今日娘娘救了微臣舅父,微臣纵死千回,亦难保娘娘万一!”
高秀儿冷冷地说道:“长孙无忌,当年你欲谋害本宫和根儿,后蒙皇上特赦。既然皇上已经饶恕了你,本宫自然不会再跟你计较,只是要想让本宫原谅你,却是休想!”又道:“今日之事,本宫只是一名医者。医者替人治病,天经地义,本宫从来不望回报,你也休要多想。本宫只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若是敢有半点不臣之心,到时候,就算皇上要赦免汝等,本宫也要新账旧账一起好好算算!”
长孙无忌满脸惶恐,浑身冷汗,连声道:“微臣不敢!”
至于高士廉一家人,听高秀儿提起当年的旧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为当年的事情,长孙无忌内疚了很长时间。一边是自己未来的亲妹婿,一边是自己的结义兄长,最终亲情还是战胜了友情,让他倒在了李世民一边。然而,事后每每想来,长孙无忌都少不了一番自责。好在除了李玄霸被天雷劈死,并没有造成其他恶果,而刘子秋最终也赦免了他们,这让长孙无忌看到了和缓的希望,所以才会参加大汉王朝的首届科举。
直到今天碰见了高秀儿,长孙无忌才知道自己当年做下的事在高秀儿心中留下了多么强烈的怨恨。他却不知道,当年发生在长山村的那场血战,有多少村民为了救下高秀儿母子而惨死在李玄霸有刀下。那些村民从高秀儿流落江南之日起,便跟高秀儿朝夕相处,早就如同高秀儿的亲人一般。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那副场景常常令高秀儿从梦中惊醒,她又如何能够真正放下这段仇恨?若不是君无戏言,刘子秋已经赦免了他们,高秀儿早就下令将长孙无忌和李渊两家抄家灭族了。
刘思根懵懵懂懂,看着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长孙无忌,好奇地问道:“母后,这位大哥哥做了什么坏事?”
高秀儿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他想把你抓回去,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坏事?”
刘思根想了想,说道:“果然是坏事!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来替他家医治了!”
高秀儿摸了摸刘思根的小脑袋,耐心地告诫道:“根儿,父皇不是教导过你们,要以德报怨吗?你怎么就忘了?男子汉大,心胸要开阔。根儿是小小男子汉,心胸当然也要开阔了。”
刘思根却歪着小脑袋,反问道:“母后,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他?”
高秀儿笑道:“母后是女人,女人当然可以记仇了。根儿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跟母后学呢?”
刘思根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女人喜欢记仇。”
就在这里,长孙无垢忽然从屋内冲了出来,大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要见皇上!”顿了顿,她又说道:“娘娘刚才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心胸开阔,只有女人才能记仇!娘娘是女人,奴婢也是女人,所以娘娘和奴婢都可以记仇。但皇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他为什么也要记仇?奴婢不求其他,只求娘娘能够带奴婢进宫,奴婢要当着皇上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高秀儿知道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一直呆在高士廉身边,却弄不清楚她的身份,不由哼一声,厉声腔问道:“汝又是何人?”
长孙无垢面对高秀儿强大气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咬牙说道:“奴婢是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无垢,小名观音婢,无垢这个名字,还是皇上帮奴婢起的。”
高秀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你就是当年皇上在运河救下的那个小姑娘。想不到,如今却已经出落成个大美人儿了。”她话锋一转,忽然沉声道:“皇上救过你的命,后来又赦免了你哥哥,今天本宫又救了你舅父的命,哪一件不是以德报怨,又何来记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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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兴师问罪
长孙无垢虽然被高秀儿的连声责问给镇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垂首说道:“奴婢只求娘娘一事,带奴婢进宫,面见皇上。皇上记没记仇,等见了皇上,自有公断!”
高秀儿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倒有几分诧异,想了想,便说道:“带你进宫亦无妨。只是如果皇上并未记仇,你又当如何?”
长孙无垢抬起头,神情坚定,大声道:“奴婢若是误会了皇上,当一死以谢天下!不过,此事只是奴婢一人的主意,还望娘娘放过奴婢的家人!”
高秀儿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早有严旨,废止了株连九族的刑罚,这一点汝无须担心。”又道:“皇上乃是仁慈之人,汝纵是误会了皇上,将事情说开便是,又何须一死?本宫虽然痛恨你兄长,但你是你,本宫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取你性命。时辰不早了,要想进宫,就随本宫走吧。”
刚才高秀儿在训斥长孙无忌的时候,的确色厉内荏,令人胆寒。但此时的高秀儿,却又显得通情达理,令长孙无垢不得不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见刘子秋一面,便躬身道:“请娘娘稍候,奴婢取件东西便来。”
高秀儿也不催促,点头道:“本宫和根儿在府门外等你便是!”
随着高秀儿和刘思根步出高府大门,高宅内外忽然传出阵阵破空声响,数十条人影飞纵出来。长孙无忌大吃一惊,慌忙拔出随身的佩剑,冲出府门,却见那些劲装汉子已经在高秀儿母女身边围成一个圆圈,将她们母子护在中间。长孙无忌方才知道,高秀儿身边居然暗中跟随了这许多高手,他还想舍身护驾,完全是多此一举。何况大汉军中的制式装备多为刀具,佩剑只是文人的装饰之物。长孙无忌虽然也习过两天武,但凭他的身手和一柄破剑,如果真遇上盗贼,又济得何事?
高秀儿倒是对长孙无忌不顾一切冲出府门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提着布包走出府门的长孙无垢,点了点头,便大步朝皇宫方向走去。
行不多远,数百红衣红甲的骑兵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而来,远远的便在路边停下。几名宫女迎上前来,齐声说道:“恭迎娘娘回宫!”
高秀儿牵着刘思根,又朝长孙无垢招了招手,道:“上车吧!”
来的时候,她们母子乘坐的是高府的马车。现在身份已经泄露,微服私访自然就摆在了明处。大汉王朝虽然四海升平,但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的安危,谁敢掉以轻心。刚才躲在屋顶上的侍卫得到消息,慌忙报回宫去,花云立刻便遣了一队女卫前来相迎。前后也不过几刻钟的事情,信息传达之迅速,令长孙无垢暗自吃惊,愣了一会神,这才在高秀儿的催促下登上马车。
马车外表除了宽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等进了车内,方令人眼前一亮。马车内部装饰非常简洁,并不奢华,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仿佛回到家中一样。而且各种用具一应俱全,人在车上,可坐可卧,甚至还有各种瓜果点心可供取用。长孙无垢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这辆马车造价定然不菲,毕竟是皇家御用之物,岂是民间寻常马车可比。
高秀儿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小矮几,道:“随便坐吧。打造这辆马车也不过用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罢了,所用皆是寻常物料。只是胜在匠心独具、构思精巧,行走在石板路上,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不过,这辆车如果出城就不行了。几十里土路一走,恐怕就要散架了。”
长孙无垢仔细一看,果然如高秀儿所说,木料、布匹皆很普通。而高秀儿又把这辆马车的弱点暴露无遗,让长孙无垢更是摸不清她的意思。
却听高秀儿又说道:“如果不是要接你进宫,是用不着马车的,这辆马车只是皇上和本宫亲手制作的闲暇之作。皇上是马上得的天下,平时从不乘车,就连本宫和花娘娘、拓跋娘娘她们几个,也是骑马居多。所以,宫中倒没有备什么马车。这车简陋了点,你且将就乘着吧。”
长孙无垢慌忙说道:“奴婢早就听说皇上勤俭,今日方信。”
确实,前朝杨广当政之时,最喜奢靡,每当出行,所乘之车单侍卫就载有数百人之多。龙车之费,不知枚几。而刘子秋同样贵为皇帝,却只骑马不乘车,在出行费用方面自然大大节省。长孙无垢虽然以前没有来到皇宫,却经常在街上观看杨广出行,对当时的奢华场景记忆犹新,所以有这个感觉。
通往皇宫的道路非常宽阔,路上行人却极其稀少,队伍行进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望见了高高的钟鼓楼,那是曾经是整个洛阳皇宫最为奢华的地方。不过,现在这里已经被刘子秋下令保护了起来。在原来的历史进程中,李渊占据洛阳之后,就曾经因为这座钟鼓楼太过奢华而下令将其摧毁。刘子秋也同样认为钟鼓楼太过奢华,不打算使用这座钟鼓楼,但他却没有因此而采取和李渊同样的动作,反而派了专人负责这里的护理。
来自后世的刘子秋参观过北京的圆明园遗址,对于一项伟大的建筑毁于八国联军的战火深感愤怒和惋惜。事实上,读过几天历史书的刘子秋更知道,五千年华夏历史中,有无数伟大的建筑却是毁于一次次改朝换代。尤其是被项羽一把火烧掉的阿房宫,至今人们也只能通过一些文学作品来回顾它宏伟的样子。刘子秋虽然不喜欢奢华的享乐,却也不希望凝聚了华夏百姓智慧、汗水和财富的这些伟大建筑凭空毁掉,就如上林十六苑一样,都被他很好地保存了下来,留作交给子孙后代的财富。
只是长孙无垢看到完好无缺的钟鼓楼之后,对于刘子秋又多了一些看法,便沉默不语了。确实,在普通人看来,你留下这些奢华的场所,其目的还不是为了享乐?只不过现在没有去享受,而是留待以后罢了。长孙无垢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原本就对刘子秋有了一些看法,此刻更觉其虚伪。
高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