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果真是你?”李靖闻声冲了出来,泪流满面。
即使已经事先从高秀儿口中知道刘子秋安然无恙,李靖这个硬朗的汉子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刘子秋抱拳笑道:“大哥难道不想请兄弟进去坐坐?”
红拂女反应过来,连声道:“对对对,快进来,快进来。”
她的眼中分明也含满了泪花。
尽管杨广严令封锁消息,刺客在上林苑挟持一名美人坠落山崖的事情还是渐渐传扬开来。当日,李靖和红拂女等到天明,不见刘子秋回来,已经觉得事情不妙。听到这个消息,夫妇二人更如五雷轰顶。李靖还为此大醉了一场。后来韩世谔也听到了消息,从军中赶来,为刘子秋的死默默悼念了一番。现在得知刘子秋脱险,又见到了他本人,都是喜极而泣。
“大哥,嫂嫂,你们都别难过了。”刘子秋笑着将布包放在几案上,说道:“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礼物?”
李靖满腹狐疑地打开布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布包里全是金银珠宝,晃得众人一阵眼花。
高秀儿已经洗去易容,露出本来面目,也大张了嘴半晌方道:“郎君,这些是哪来的?”
刘子秋沉声道:“这些都是许廷辅搜刮来的不义之财。”
李靖刚才已经听高秀儿说过,许廷辅已经查到他这里来了,如果不是恰巧被刘子秋撞上,他们夫妇二人只怕凶多吉少,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李靖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与许廷辅之流客气,当下颔首说道:“贤弟,这不义之财取得好!不过,这么多东西我可不能全收,只取一成便可。”
刘子秋哈哈笑道:“大哥你可小瞧了许廷辅,他搜刮来的财物可不止这些,剩下的小弟明日尽去取来!”
晚上免不了要摆酒庆贺,刘子秋免不了要将在上林苑的冒险讲述一遍,引来李靖夫妇一阵唏嘘。当然了,他帮王桂枝做人工呼吸的那一段却省掉了。
红拂女突然叹息道:“可惜没能找到侯姑娘。”
刘子秋想了想,说道:“反正我还要在洛阳呆上十来天,捡个月黑之夜,再进宫一趟!”
李靖却摇头说道:“现在去不成了。你大闹禁苑之后,杨广命人在苑墙外另筑一道城墙,湖渠上也开始修建水闸。虽然尚未完工,但彻夜不歇,到处都是人,你何以藏身?”
刘子秋皱起了眉头,解救侯苏苏是他当初答应韩世谔的,只是高秀儿与侯苏苏,他只能先救一个。现在救回了高秀儿,却也增加了解救侯苏苏的难度,未免有自私之嫌。
这件事刘子秋并没有瞒着高秀儿,所以高秀儿也知内情,不由安慰道:“上林十六院,各院的夫人加上美人就有三百三十六人之多,个个挖空心思想要得昏君宠幸。侯姑娘不过一名杂役,若是容貌平平,还有在御前露面的机会,若是花容月貌,恐怕连杨广的面都见不到,又何需担心?”
红拂女虽是智计百出,只是没有在宫中呆过,不知其中的详情,听了高秀儿的话,方才知道这里面的竞争有多激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倒也稍稍放下些心事。
她又见高秀儿容颜俏丽,与刘子秋一起甚是般配,忍不住说道:“贤弟,你们两个何时成亲?早点告诉嫂嫂,也好让嫂嫂为你们准备一份厚礼。”
高秀儿羞不自禁,赶紧低下了头,两只耳朵却竖起老高,巴望着能听刘子秋亲口说个准信儿。
第33章 命案
刘子秋没想到红拂女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来,迟疑道:“秀儿还小,我想再等上两年。嫂嫂放心,就算隔了千山万水,我也会派人前来相请大哥和嫂嫂。”
将来是辅佐李唐,还是自己打天下,刘子秋没有最后决定,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将着手建立起自己的力量。过去他没有人也没有钱,现在钱不成问题,许廷辅的宅子里有大把的金银珠宝。有了钱,还怕没有人吗?刘子秋表现得很自信。
高秀儿却有些失望。这个年代,女孩子十二三岁嫁人的比比皆是,历史上,长孙无垢就是十三岁嫁给李世民的。过了年,高秀儿已经十五岁了,在当时完全够得上晚婚。刘子秋的理由在她听来分明就是拖延的借口,只是女孩家总有些矜持,却不好表现出来。
红拂女倒是有些不平,却被李靖使个眼色止住,说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贤弟志在千里,确实不急在一时。”
高秀儿忽然抬起那张通红的俏脸:“我可以等!”
这话由女孩子亲口说出来,实在羞人。不过,红拂女自己就曾经做过私奔之举,倒是将高秀儿引为知己,当即提出与她结为姐妹。
这几天,刘子秋和高秀儿便暂时住在李靖家中。高秀儿还要用药,但都是些普通药材,城中药铺自然有售,她自己也知道药方,倒也不用再回到山脚下的茅屋去。
刘子秋又悄悄去了许廷辅家中两趟,将许廷辅多年积攒的财物席卷一空,只在厅堂留下三百两白银作为证据。
李靖得了钱,先去集上买了两匹好马,与刘子秋演练马上功夫,倒也颇是快活。只是刘子秋南下必走水路,这马却是带不走的,不然刘子秋也想买上几匹。
其间,为了完成孙思邈交代的任务,刘子秋也去了两趟茅屋,取来千金方的手稿,誊抄完后又送了回去。
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了,高秀儿的身体也完全康复,小脸上又泛起了红润。刘子秋向李靖道别。却听李靖问道:“贤弟,这些财物,你如何带回去?”
刘子秋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走水路了。小弟打算雇艘大点的船,再多的财物也可以装得下。”
李靖摇头道:“码头上人多眼杂……”
刘子秋哈哈笑道:“若是哪个毛贼不长眼睛,主动撞上来,小弟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贤弟的武艺,为兄自然放心。”李靖满脸忧色地说道:“只是贤弟携带着这许多财物,落入公人眼里,终是不妥。”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的这些财物是偷来的或者抢来的,但只要公人一查他们的底细,必然露馅。刘子秋顶的是长山村渔民大牛的身份,何来这许多钱财?高秀儿更是个黑户。
红拂女笑道:“我倒有个主意,何不扮作南来的商贾?”
……
此时天气已经颇为寒冷,但十多天后,许廷辅的屋子里还是渐渐发出一种恶臭,惊动左邻右舍报了官。官府派出捕快勘察现场,却见四个经常在府衙挂号的泼皮死在厅堂里。
癞三用匕首捅破了黑皮的心脏,黑皮手中的桌腿砸碎了烂猫的脑袋,烂猫的双手却从背后死死掐住了泥猴的脖子,泥猴则张嘴咬住了癞三的咽喉。四个泼皮纠缠在一起,死状甚为奇特。厅堂里还散落着不少银锭,足有三百两之多。
这几个泼皮在洛阳为害多时,百姓早就对他们深恶痛绝,如今一朝尽丧,可谓大快人心。但人命大案,而且一下子死了四个人,官府却不敢草草了事,还需要继续追查。
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竟发现这处宅子的主人居然是皇上身边的近侍许廷辅。许廷辅已经失踪十多天了,也着落在洛阳县查找,宫里还三天两头派人来催。
这下官府紧张起来,调集大批衙役、捕快和坊丁,将许宅围了个水泄不通,恨不得挖地三尺,终于在后院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许廷辅被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脖子勒断,早已气绝多时。
至此,一件悬案终于“水落石出”。许廷辅瞒着皇上在外置办私宅,藏匿财物,被癞三等几个泼皮发现。癞三等人入室抢劫,杀死许廷辅,却因为分赃不均,互殴致死。
杨广猜忌心最重,尤其担心被身边人出卖,所以他特别规定,非经允许,宫里任何人都不得置办私宅。本来,许廷辅是他极为信任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杨广顿时大为光火,下令将许廷辅的亲族尽皆流放岭南。
这个消息在宫中传扬开来,侯苏苏和许多被许廷辅胁迫进宫的秀女都是拍手称快,都说恶人自有恶报。唯有景明院的主事夫人王桂枝心中明白,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肯定是那个不知名的好汉替她报了仇。
此时,命案真凶却出现在洛阳城东的运河码头边。
刘子秋头戴貂皮帽,身披锦袄,手中却摇着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典型暴富起来的商贾形象。不过,随着运河的开通,洛阳城东像刘子秋这样装扮的人多的是,并不引人注目。
天空飘起雪花,一个青衣小帽的家奴赶紧撑起油纸伞。为了避免麻烦,这些家奴都是以李靖的名义在人市上买的,然后办了契书过于刘子秋。四个家奴个子都不高,皮肤黝黑,都是来自南洋的昆仑奴。刘子秋亲自试过他们,都极为精悍,而且练习过技击之术。这四个昆仑奴还有四个俗不可耐的名字,阿安、阿福、阿富、阿贵,都是刘子秋取的,更符合他暴发户的身份。
在他的身后,一台小轿“吱咯吱咯”地抬了过来,两名高丽婢子将高秀儿从轿中搀扶出来。高秀儿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的,她虽然满身绫罗,穿金戴银,但是经过易容,脸色蜡黄,反不及那两个高丽婢子清秀。
昆仑奴、高丽婢、鲜卑姬,都是豪门贵族的最爱,这些暴发户似的商贾也不例外。异族人在大隋没有太多的根基,对主人又多忠心耿耿,这才是刘子秋最为看重的。
东都洛阳是大隋的中心,全国各地的货物都汇聚到这里,应有尽有。刘子秋花了两天的功夫尽情采购,吃的、用的、穿的、玩的,满满当当装了二十辆大车,还真有点大商贾的架势。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些货物里面,早藏进了从许廷辅家中顺来的钱财。
船是昨日便雇下的,据说船主专跑洛阳至江都一线,这些事情不需要刘子秋过问,自有那几个昆仑奴跑前跑后。
阿贵带着船老大走了过来,躬身说道:“老爷,船上都已经收拾妥当,货物可以装船了。”
那船老大也说道:“老爷你放心,我的船保证又快又稳。”
听声音有些耳熟,刘子秋仔细一瞧,却是张三。他还记得张三的船儿不大,忍不住皱眉问道:“你的船可装下这许多货物?”
刘子秋没有易容改扮,但他现在满身富贵,前呼后拥,再加上在李靖家中深居简出,皮肤也白晳了许多,早不复当初在江都时的落魄模样。
张三哪里想到,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富商,两个月前还是他船上的水手。他认不出刘子秋,即使认出来也不敢相信,只是忙不迭地说道:“装得下,装得下,你看我这船,再多些也装得下。”
运河的开通,富裕起来的不仅是南来北往的商贾,像张三这样的船夫和沿途的纤夫,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张三早就卖了小船,又借了些钱另换了这艘大的,雇请了四个水手,正儿八经地当起了船老大。跑完这一趟,把欠下的债还了,这船就完全是他的了。
刘子秋抬眼看去,这船果然比原来的大了四五倍,不由点了点头,对阿贵说道:“装船吧。”
“快,快,把货物装船。”阿贵应诺,转身招呼起来:“动作都轻点,别磕着碰着。那个放船尾,这个送船舱里去……”
这条大运河,沟通南北,富了商贾,繁荣了水运,也给许多人提供了生计。
像这些装货的大车都来自洛阳城里的车马行,过去主要靠走长途生意,现在单是将货物从城内运至码头,就够他们忙活的。洛阳城中这个月又新开了两家车马行。码头上还有专门装卸货物的苦力,十几个、几十个结成一伙,每天搬上搬下,亦可养家糊口。
不管杨广开挖大运河的目的是为了看琼花还是为了游山玩水,抑或只是为了寻访江南的美女,却都掩盖不了运河开通所带来的繁荣。李世民能有贞观之治的辉煌,恐怕也离不开这条大运河的助力。只可惜杨广操之过急,溢用民力,紧张却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郎君,该上船了。”
高秀儿的话将刘子秋的思绪拉了回来,再看那二十车的货物都已搬运完毕,怕淋怕晒的收入船舱,堆在甲板上的也盖好了苫布。
刘子秋点了点头,道:“恩,咱们上船去。”
忽听身后马蹄阵阵,有人高声喊道:“等一等!”
刘子秋转头看时,不由大吃一惊。
第34章 赠银
洛阳城中,认识刘子秋的人没几个,而为了避免惹人注意,李靖夫妇都没有来码头相送。偏偏策马赶来的这人,刘子秋不仅认识,而且打过交道。
此人一身戎装,打马如飞,正是秦叔宝。
刘子秋心头一紧,再看他身后并无士兵相随,方才稍定。
迟疑间,秦叔宝已到近前,猛勒缰绳,那马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秦叔宝在马上朝着张三一抱拳,急切地问道:“船家,可是要南下?”
张三赶紧陪笑道:“回军爷,此船正要前往江都。”
秦叔宝翻身下马,拱手道:“可否搭某一程?某家母病重,还望行个方便。”
刘子秋这才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那天在悬崖边上,刘子秋记住了秦叔宝的长相,而他自己蒙着面,秦叔宝又如何认得出来。再说,上林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