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秋不理他,转身对程知节说道:“你可认识此人?”
鱼山、砀山,两股贼寇势不两立,程知节对鲁明星恨之入骨,早将他的形象牢记在心,此时一见,却连连摇头:“回大人,草民不认识此人。”
他虽然认不出易容后的鲁明星,但鲁明星却早认出了他。鲁明星不由吃了一惊,皱眉说道:“不瞒大人,小民只是洛阳而来的一个商贾,在本地少有亲友,这位兄弟又如何认识小民?”
这时,从刘子秋身后转出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朝鲁明星拱了拱手,说道:“你是洛阳来的商贾?某久居洛阳,倒不知员外做何营生?店居何坊?坊正姓甚名谁?”
洛阳是京城,自然与别处不同,全城划分为若干个坊,每坊设有坊正、坊丁,以方便管理。只要是洛阳的百姓,就没有谁不认识自己所在坊的坊正和坊丁。这鲁明星长期在山东、河北一带流窜,也只是幼年时去过洛阳,记得有限的一些地名。但现在已经改朝换代,即使地名依旧,坊正和坊丁却肯定早已物是人非,他又哪里说得出他们的名字。
这鲁明星只是略一迟疑,那个年轻人已经冷笑起来:“卢员外,我看你还是把脸上的伪装去了吧!”
此语一出,刘子秋身后的侍卫便纷纷拔出刀来,“呼啦”一声,将鲁明星团团围住。
鲁明星这手易容的绝活是一个积年老贼所教,从来没有被人看破过。此时,他已经渐渐镇定下来,呵呵笑道:“小民不知道这位大人说些什么?”
那名年轻人冷哼一声:“你的易容术也只好瞒过别人,却如何瞒得过某!来人,取一盆温水来!”
鲁明星脸色不变,但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下,猛地转身,想朝宅子里冲去!却听“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缠在他的腿上,他一个立脚不稳,“扑通”摔倒在地,弄了个狗吃屎。
只见刘子秋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俊俏后生,手里轻轻抖着一根长长的皮鞭。那根皮鞭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居然闪着点点寒光。鲁明星刚刚从地上挣扎起来,又听“啪”的一声,皮鞭再次扫了过来。这回鲁明星有了准备,侧身一闪,竟然闪避不开,再次摔倒在地。
那后生得意洋洋地对刘子秋说道:“阿哥,我这鞭法练得如何?”
听声音,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刘子秋呵呵笑道:“鞭法却是不错,只是用在他身上有些浪费了,好像杀鸡用牛刀。”
鲁明星在卢明月军中也算个人物,如今却被人比喻成一只小鸡,肺都要气炸了。但是,不等他再次挣扎,几个侍卫已经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将他牢牢按住。
第22章 再临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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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侍卫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身经百战之辈,岂是鲁明星寻常遇到的那些角色可比。虽然他武艺不俗,但遇到这样的侍卫,也只要三五个便可以将他拿下。现在既已被擒,任他百般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早有侍卫端过一盆温水,泼在鲁明星的脸上,原本腊黄的一张脸渐渐变得黝黑,两鬓的脸皮都翘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恶心。
起初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帮他洗洗脸!”
侍卫们张开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在鲁明星脸上搓了几下,居然掉下一张薄若蝉翼的面具。程知节一看,顿时咬牙切齿,厉声喝道:“鲁明星,你个逆贼!也有今天!”
鲁明星见行迹败露,倒也光棍,昂起一张黑脸,盯着那个年轻人,沉声道:“敢问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居然能够识破鲁某的易容之术!”
那个俊俏后生冷笑一声:“我姐姐的名姓岂是你能知道的!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姐姐面前班门弄斧!”
“你居然是个女人!”鲁明星顿时目瞪口呆。刚才这个俊俏后生开口说话,这才露了女儿身。但那个年轻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与男子无异,这份易容术简直无懈可击,他输得不冤。
年轻人也变成了女声:“妹妹,就是你会显摆。”
俊俏后生却朝刘子秋挤了挤眼睛:“我们姐妹帮你抓住了鲁明星,你要如何奖赏我们?”
刘子秋呵呵一笑,附在她耳边小声:“要奖赏还不容易,今天晚上,为夫多受点累便是!”
两个人听了,顿时满面羞红,原来这二人正是高秀儿和拓跋千玉。高秀儿原本就精于易容之术,又从花云那里学来一手女扮男装的绝活,就连刘子秋这样整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也难看出破绽。那鲁明星初听高秀儿问起洛阳坊中的事情,心中慌张,脸上却神情漠然,便是易容所致。同样是易容,高秀儿、拓跋千玉心中泛起羞意,脸上便红云突现,显得十分自然。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
处决了鲁明星,砀山贼寇算是彻底覆灭了,也就意味着,卢明月的余党从此销声匿迹。刘子秋晚上却没有休息,连夜让虞世南拟了几份文书送往洛阳,因为这次清剿砀山、鱼山两处贼寇,他发现军中有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这次清剿贼寇,参加作战的只是地方军,从战斗素养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主要问题出在军纪方面。一是许多士兵对百姓却经常恶语相加,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二是随便接受地方乡绅的犒劳甚至吃请。三是还有一些类似于树正卿之类的人并不安于军伍。
这些苗头只是初现,实际上并不严重。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不预加防范,将来难免会酿成大祸。还有一点,在他穿越之前的那支军队,之所以能够在逆境中创下许多辉煌的战绩,靠得就是军民鱼水情这个法宝。刘子秋很想把自己的军队也打造成一支子弟兵。当然,在这个年代,人们的思想毕竟跟后世有很大区别,他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通过各种政策来潜移默化地进行引导。而发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也是他潜移默化的一种方法。
对于上面发现的那三个苗头,刘子秋的处理意见也很简单。第一种情况,他要求所有的士兵,每个月必须帮驻地百姓干一天活。第二种情况,凡是发现拿了乡绅或者百姓东西的,一律从饷银里双倍扣除。第三种情况却比较人性化,允许将士主动辞去军职,愿意参加科举的,也可以从军中报,而且朝廷还会给予优惠。
其实第三种处理意见,目的就是为了让将士们多读书,多学点文化。文化这东西很虚无飘渺,看似对作战没有什么用处。但将士们有了文化,刘子秋才能够方便地灌输一些自己的思想,才能把军队建设成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刘子秋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
第二天一早,三艘官船扯起风帆,离开下邑继续南行。这一路行来,却是顺利了许多。朝廷的文书早已传到运河沿岸各处,早年被杨广强行集中起来的这些民工得到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一路上,已经可以看到许多河工开始对运河进行清淤、疏浚,遇到弯急水浅之处,还有河工会主动帮助拉纤。他们的工钱都由朝廷支出,减轻了运河上来往船只的负担。同时,运河的畅通也带来了沿河经济的繁荣,同时给朝廷带来了大量税收。天长日久,必然可以形成一个双赢的局面。
看到文书上所说的政策真的得到了落实,程知节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对刘子秋已经是五体投地,也渐渐动起了入朝为仕的心思。要想实现这个目标,他只能走“夫人路线”,为此,石慧娘已经求了高秀儿好几次,不过刘子秋一直没有松口。
船队缓缓而行,半个月以后,终于抵达了江都。据说杨广当年修筑大运河,就是为了游幸江都。现在杨广已经死了,这个传言也就无从证实。不过在运河修好以后,杨广确实来过一次江都。如今,江都宫已经毁于战火,唯有瘦西湖沿岸的杨柳依旧随风飘舞。看到这一切,刘子秋未免有些唏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李靖攻破江都,王世充不知落于何方?”
高秀儿想了想,说道:“妾身听花云妹妹说起过,当初王世充跑得快,说是去投李渊了。”
刘子秋沉吟道:“我打下洛阳的时候,并没有在李渊的部众里发现王世充。此人也是一代枭雄,若是任其流落在外,终是一个祸患。”
高秀儿劝道:“或许他早已死于乱军之中,夫君就不必忧虑了吧。”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快到江南了,我又想起一件事。当年王世充与萧大鹏相互勾结,意欲为祸谢家,或许萧大鹏能够知道他的下落,回去以后倒是要再审一审他。”
高秀儿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你也答应过二叔公,会照顾萧大鹏。如今天下已定,萧大鹏想来再不敢有丝毫反心,夫君还不打算放过他吗?”
刘子秋摆了摆手:“若不是看在二叔公的份上,十个萧大鹏都已经死了。算了,既然你替他求情,我便赦免他一次吧。”
“多谢夫君。”高秀儿不忍萧家断后,闻言自是一喜。
刘子秋却皱眉说道:“明天便要过江了,你若是真要谢我,就帮我想个办法,如何劝服谢姑娘吧。”
高秀儿摇头道:“谁做的恶,谁自己解决,我可不会帮你。”
刘子秋笑道:“其实也不是帮我。谢姑娘也是你的表妹,你就忍心让她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高秀儿嘴角微微一翘:“当然不忍心了。可我更相信自家夫君,他连江山都打下来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刘子秋顿时无语,看着南方唉声叹气。
……
又一日,船队驶过长江,停靠在丹阳城外。这一次前往谢家是私事,刘子秋只带了高秀儿母子和十几名侍卫,连拓跋千玉和穆朵丽都留在了船上。
没有能够随刘子秋同行,拓跋千玉满脸不高兴,嘟起小嘴,说道:“穆朵丽,你说那位谢姑娘长得美吗?让阿哥为了她千里迢迢前来江南。”
穆朵丽倒没有拓跋千玉的小心眼,她觉得自己能有今日已是万幸,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怀上刘子秋的孩子。因此,穆朵丽的心态要轻松得多,淡淡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你不是见过她那两位哥哥了吗?听说那位谢姑娘可比她哥哥要漂亮多了!”
谢志文、谢志武兄弟都是少有的英俊后生,穆朵丽直接拿他们来跟女孩子比较,足见相貌有多么出色,否则骄傲如秦凤琴又怎么会轻易动心。那位谢姑娘如果比她两位哥哥还要漂亮,想来自己是比不了了,拓跋千玉忍不住一声叹息。
刘子秋登岸以后,却都换了轻骑,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秣陵镇。
虽然占乱多年,但有长山军的庇护,秣陵镇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占据秣陵镇四分之一的谢家大院门前依然冷冷清清,并无一个闲杂人等敢在此停留。因此刘子秋等人刚一现身,就被守在门外的家丁发现了。不过,看到刘子秋他们都是鲜衣怒马,家丁们倒是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上前询问:“不知诸位从何而来?”
刘子秋在马上拱了拱手:“请通报谢老爷子,就说刘子秋前来拜访!”
这些家丁只是些下人,平时所关心的不过一日三餐,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只是刘子秋身上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种威严,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回去通报。
谢蕴父子进京已经有些日子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谢翁山未免有些担心,毕竟谢翁达当年曾经勾结王世充,意欲对长山村不轨。如今刘子秋已经当了皇帝,一统天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喜怒无常,要拿谢家开刀?
第23章 天音庵
听说刘子秋前來拜访。谢翁山不由喜出望外。忍不住老泪纵横。连鞋子都洠淼眉按3嘟疟愠饷娉迦ァ?吹帽ㄐ诺募叶∧康煽诖簟P晃躺交盍苏饷匆淮蟀涯昙汀5比恢懒踝忧锴皝戆莘靡馕蹲攀裁础U馑得髁踝忧锔緵'有计较谢翁达的过失。前段时间尊谢家为天下世家的诏书也是真的。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亲身而來。只要随便交给一名狱卒就可以了。
一出大门。谢翁山便要翻身下拜。
刘子秋吃了一惊。慌忙跳下马。一把扶住他的双肩。说道:“老爷子。咱大汉王朝不兴这个。”
谢翁山到底年纪大。又一路奔跑。未免有些喘气不顺。好半天才定了神。垂首说道:“陛下光临。谢家蓬荜生辉。”
刘子秋却已经看到谢翁山赤着脚。赶紧说道:“老爷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慢慢谈。”
江南气候虽然温暖。但颇为潮湿。而且谢翁山岁数大了。这样光着脚站在青石板上。时间长了可不太好。
众人來到客厅坐下。谢翁山又要向高秀儿行礼。高秀儿却知道他是自己的外祖父。虽然自己贵为皇后。却也不肯接受他的跪拜。倒是小刘思根对谢翁山的长胡子很感兴趣。看了两眼。奶声奶气地说道:“比老师的长。”
“根儿。休得胡言。”刘子秋喝斥了一声。拱手道。“老爷子。志文兄弟他们还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参加朝廷的科举盛事。可能要到年后方才回來。不过。朕已经作主。帮老爷子寻了一房孙儿媳妇。”
不管刘子秋帮他定下的这房孙媳妇是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