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一名身穿蒙古袍的小孩将厚实的棉衣递给去,顾先生伸手接过。
“我教给你的,你都背会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蒙古少年,顾宪成不紧不慢地问道。
“背会了!”少年点头说道。
“背给我听。”顾宪成说道。
“《山海经》云犬戎与夏人同宗……《史记》曰匈奴,先夏之苗裔……继而鲜卑兴,匈奴各部多冒称鲜卑……”
点了点头,顾宪成满意地听着少年把自己所阐述的游牧民族的起源给背的滚瓜烂熟,无论是少年的背的流利速度,还是他自己的文章水平,都让他感到满意,尽管他写这篇文章用的资料很多都不太靠谱,有些甚至属于完全没有边际的神话故事,但没关系,反正他的目的只是让游牧和上古圣君黄帝流落到草原的不肖子孙挂上关系而已,只要是引用古籍,能够让人相信就好了。
“老师,为什么要背这个,朝廷考试好像不需要求这些东西。”少年背完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师问道。
“这是你们的起源,你们都要铭记。”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显然不太明白背自己老师写出来的蒙人起源有什么意义。
“其他人都背会了吗?”顾宪成问道。
“我聪明,他们连一半都还没背下呢!”少年自豪地说道。
点了点头,顾宪成转头掀开大帐,一帮穿着蒙古袍的少年们正抓耳挠腮地背诵着和刚才少年背的相同的东西。
《山海经》上的东西到底算史料还是神话故事,这要看人自己的理解了,《史记》上东西的真实性,那就是太史公的节操问题,鲜卑崛起后匈奴各部也都相继自称鲜卑这个倒是有记载,有些可信度,但是鲜卑人是黄帝之后,这事情只有鲜卑人自己承认,然而自从北魏汉化之后,连个自称鲜卑人的家伙都找不到了,谁知道他们是真的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至少从常理上分析,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管他们的当初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这些和顾宪成没有多大的关系,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这种不管真假我就当他是真的精神,是顾宪成正在不断学习的,毕竟从一个空谈的东林君子变成一个合格的大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是说顾宪成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有什么不对了,而是他堂堂一个万历八年的进士,尽管是二甲第二,让人不得不吐槽的万年老二,但是好歹也是一个优秀的进士!才三十多岁的他可是有自己的抱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堂堂东林先生可是有平天下只能的,就是把他贬到草原上来他也要实现自己的伟大理想。
改变不了大明的思想那就改变蒙古的思想,不能祸害大明朝廷那就祸害蒙古,无论到哪里,他顾宪成都是一个合格的东林君子。
“老师,我们蒙古人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从华夏黄帝时代到达这片土地上的?”蒙古少年疑惑地看着监督着一帮好友背书的顾宪成,好奇地问道。
“成吉思汗只是凭借武力征服了你们草原上的各部而已,在这之前,你们不存在吗?”顾宪成面露微笑地说道:“大明击败所有反抗他的敌人,但是对蒙古却是仁慈的,为什么?”
为了让蒙古人给咱们放羊!要是由英国公张维贤这样的大权贵资本家来解释,这无疑是非常合理的解释,但是顾宪成显然不会给自己的学生这么说。
“彻臣,你记住,因为对于同样的炎黄之后,大明是仁慈的,大明皇帝是乐于让你们成为他的臣民的。”循循善诱地引导着蒙古少年的思维,顾宪成像一个神棍一样的说道:“所以你们现在成了大明的臣民,不是王公们的农奴。”
“所以我们也算华夏对吗?”名为彻臣的蒙古少年兴奋地问道。
“先把这个背了。”顾宪成拿着本书在少年面前说道,上面的两个大字,赫然是大明儒生必读的《论语》。
仰慕汉学的少年,以及循循善诱的儒者,无论原本的历史上顾宪成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至少这个时空,他已经有成圣的潜质了。
第177章 闲聊
整齐的军装,里面加衬了一件羊毛纺的内衬,即使是造成,寒气还没有退下去,戚兴国依旧觉得贴身的衣服已经已经被汗浸湿湿了一层。
说是军装,但也只是军队中的常服而已,不然一身铠甲盔甲独自走在京城街头,也太奇怪了,军中的常服穿起来很舒服,不像大明现在开始流行的复古衣裳那样繁琐,虽然上身还是右衽到腰后的穿着方式,但在这个时代,这是汉人区别于蛮夷的显著特点,没人会对这个有异议,除此之外,倒是和万历理想中的穿戴方式没有多大的区别。
“你小子竟然还在京城里啊!”一只手突然搭在戚兴国的肩膀上,让戚兴国身体瞬间绷直,但瞬间就放松下来。
“别说我,你不一样只能留在京城里照顾你老爹。”笑着转过头,赫然是和自己一样的军二代,李成梁家的小公子李如桂,和他一样一身军事常服地站在身后。
大明有制度,无论是武勋还是军户,都是尽量避免独子的家庭上战场的,显然按照传统,家里的独苗苗可是延续香火的重要人员,朝廷也不可能没有人性的制定冷酷的制度,即使是多子的家庭,在一家多名儿子参军入伍的情况下,幼子也要老师呆在家里负责好好照顾自己的长辈,这种制度,和华夏传统中的孝显然有关心。
“谁说不是呢。”听了对方的话,李如桂无奈地说道:“明明老头子身体这么好,而且二哥现在也在京城,竟然还是不允许我外调。”
“你二哥那是事出有因,估计又要调出去。”戚兴国摇了摇头说道,李如柏延误战机被勒令闭门思过,要说国法,显然思过的时间已经够了,但是看样子,李家的家法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不知道李成梁这个老家伙到底是如何调教自己儿子的。
“每天抄写兵法以及军令,有一个字潦草我爹不高兴就重写十遍。”瞥了戚兴国一眼,李如桂叹息说道:“你爹编写的《纪效新书》我二哥已经默写了八十多遍了,倒着写都不会出错。”
能够把他老爹写的兵法给倒着写出来,就是亲自写出《纪效新书》的老爹估计都没有这个本事,李成梁这个大都督对自己儿子也太狠了吧,戚兴国头上冒着冷汗想到。
“我就不明白,明明咱们这些幼子将来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挣军功,反倒是有爵位继承的大哥们可以出去打仗。”碰到自己的好友,李如桂显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可以闲聊的好机会,“走,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好店,饭菜不错。”
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戚兴国和对方一样,除了每月有一天要跑到宫中担任一把校尉这样充面子的差事之外,现在在京师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步伐上稍微落后对方两步,想到对方刚刚说的话,戚兴国微微皱了下眉头,显然,李如桂发的牢骚激起他的共鸣。
长子拥有继承权,这是自古以来嫡长子制度下的传统,像李成梁家里,将来就会是李如松继承李成梁的爵位,因为李如松是嫡长子,而自己家里,是自己的二哥戚安国继承老爹的爵位,因为嫡母王氏没有生育的原因,他的大哥戚祚国是戚继光年纪稍微大些的时候纳小妾生的,然后第二个儿子戚安国交给嫡母养的,按照传统,戚祚国是庶子,戚安国是嫡长子,所以爵位有戚安国继承。
他大哥是没有意见的,因为戚祚国自信靠自己的努力不会输给自己的老爹,能够凭努力获得自己的军功,他二哥有爵位继承,其他几位兄长也已经调到外地当值去了,按照大明现在用兵的势头,将来的成就不会差,唯独自己这个幼子只能呆在京城,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无疑让他以及其他年轻的小将们异常的急躁。
“这都阳春三月了,你竟然还穿着羊毛衫,你也不怕热死。”进了酒楼,叫了个包间,李如桂率先座下,看着流着汗的戚兴国奇怪地说道。
离小冰河时期最糟糕的时间显然还有些年头,这个时候的春天显然还不回太冷,戚兴国作为军人出身,若是怕冷,显然不太符合李如桂心里的印象,他们训练的时候就能拿雪水洗澡的,没理由被这点天气冻到,就是普通人,这个时节都已经准备换上单衣了。
“你不知道,我二哥在鲜卑利亚冻病了,本来没有传到家里来,没想却被战友给说给家里了,前天家母和刘大将军的家眷聊天知道这事,哭得不行,给我们几个兄弟一人给寄了件这个,我在京城,估计是第一个穿上这个的。”戚兴国耸了耸肩解释道。
当然,有一点没有对李如桂说,他嫡母王氏因为这事,再次化身成为比戚老虎更为恐怖的母老虎,让戚继光这个家主在家里下跪,还不让他这个当儿子的去扶,这种事情属于家丑,放在自己家里看看就行了,反正他老爹夫纲不振据说是年轻时期一直保持到现在的,不论是他还是比他大的兄长都是看着自己老爹下跪认错长大的。
话说他二哥调到鲜卑利亚去貌似不是戚继光安排的吧,貌似是他们这些幼官舍人营第一期的能人们一起向皇帝申请的,他老爹貌似还持反对态度的,戚兴国心里微微一叹,这些他知道就好了,反正他大母肯定不会听他解释的,解释的越多,老爹受的罪就越多,这是戚家五小将们经过自己亲身实践得到的真理,不会有错的。
“鲜卑利亚到底有多冷啊!”李如桂感叹地问道。
“打出的喷嚏出来就结冰,我哥是这么说的。”戚兴国不确定地说道。
“那岂不是比辽东还要冷!”抬起头对着房顶,李如桂惊讶地说道。
“军中的地理知识你白学了吗?”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戚兴国说道:“不考虑意外,越向北越冷,一直到最北端,北海那里是一片海洋,但是全部都结成冰了。”
“真想过去看看。”李如桂感叹地说道。
“你要是想去,可以去南边,有船队说发现同样是冰天雪地的南冥,和北冥不一样,那里有陆地,而且上面有些长着鸟嘴的动物。”戚兴国说道,不过他们知道,想要调出京城,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了,除非他们哪个兄长明确要被调到京城来当京官。
第178章 参谋部什么的
“有一件事情你听说没?”李如桂突然把自己的椅子拉近,手臂压着桌子,这个上半身向前微倾,小声地问道,“是关于那个熊廷弼的事情。”
“是那个关于反对军官权力过大,军中事物一言而定的的事情?”尽管是疑问句,但戚兴国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很显然,能够和熊廷弼扯上关系的,除了私扣上官那件不太光彩的事情外,就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回京之后,从熊秀才变成熊举人的熊廷弼,现在呆在大明幼官舍人营中接受训练,本以为鲜卑利亚事件之后会消停一下,但是似乎对方的性格,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直接利用幼官舍人营的特权,把建议递到万历这个大明皇帝的案前了。
幼官舍人营中的小青年可以直接上奏皇帝,这是万历给予他们的特权,但是有这个权力不代表人人都会想着去用,至少在军队中不会发生那种为了一头牛一头猪就去击鼓告御状的事情,毕竟万历给他们这个权力可不是让他们申诉公平的,而是让他们提出有用的意见的,显然那些洋洋文字向皇帝表示忠心的东西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递到万历面前。
本身上一期军官可能三年都不会碰的东西,熊廷弼在幼官舍人营中的第一年就接触了,而且是很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谏书给递了出去,弄得幼官舍人营的大家也都非常惊讶,惊讶之后是佩服,熊廷弼有种,而且非常的有种。
“老爹觉得这是我们李家第二次被这个小辈给打脸了。”李如桂语气奇怪地说道。
“听你的口气,倒是没有一点被打脸的自觉。”听李如桂这么说,戚兴国笑了笑说道。
“你不也一样,他这次可是直接针对大都督府制度来着。”看着戚兴国发笑,李如桂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觉得这个家伙说的没错。”抬头看了看李如桂,看到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地表情之后,戚兴国好奇地问道:“李大都督放不开吗?”
“倒不是放不开。”李如桂摆了摆手,担任大都督这种官职,不论心里怎么想,但是态度上,一定要表达出自己是一切为国为皇帝的,毕竟这和文人们能够大声地说出自己进内阁只是为了票拟比起来,大都督这种明显和军权挂钩的官职更要在言语上小心。
“我爹现在不满意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