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
这个四维,大概就是张四维名字的来历,但在万历看来,张四维实在是有负他的名字,这不仅表现在他被张居正举荐入阁,如今却不知恩图报,反而大肆诋毁张居正上,也不是因为表面所说地反对新政,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张四维所代表的集团,也是彻彻底底的在挖这个国家的墙角。
说到这个集团,很对人都不会陌生,那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晋商,而他张四维,就是晋商中的代表人物,从后世而来的万历,自然知道这群商人在历史上在建州女真的崛起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自然也就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好感。
虽然万历也知道,就如同《资本论》描述的那样资本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的危险。
指望商人爱国不赚钱,那就不是商人了。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冠冕堂皇地说,这个国家是大明所有人的,现实点说,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这个国家就是他家的,晋商为了赚钱,资助游牧民族的行为,就是在挖这个国家的墙角,自然也是在挖他的墙角。所以对于晋商,万历没有任何好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朝对蒙古诸部限制出口铁具吗?”万历看着冯保问道。万历知道隆庆年间,朝廷已经在蒙古把汉那吉归降之后,允许了边民能够与鞑靼人贸易,这其中自然有晋商出身的张四维以及王崇古等人的功劳,但对于贸易的物品包不包括铁器,万历就不清楚了。
“皇上,铁器贩卖自然是禁止的,就是有,也是有一定限额的,不能够随意地贩卖。”冯保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揣摩着万历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让东厂和锦医卫那就给朕查查,有没有商人私自贩卖铁器与蒙古诸部,一经查实,严惩不贷。”万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从晋商开始查!”
“奴才遵旨。”冯保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心里不住冷笑,他当万历要针对什么人呢,原来是张四维这帮倒霉蛋,既然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那就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下子,晋商那帮人恐怕是要遭殃了。
冯保很清楚,这些商人,底子干净的到底有多少人,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要查,那就肯定不会有几个是干净的。
阻挠新政,就是和皇帝过不去,也是和东厂和锦衣卫过不去,也和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贵们过不去,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真拿他是好人啦!
第21章 清算
蒲州风陵,已经被贬官在家的张四维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一声不响地回味着已经发生了的一系列事情。
这次贬官对他的打击算是蛮大的,自从高拱贬官后,他就一直夹着尾巴,充当老实人,顺利地搭上张居正,在众人眼中,自己无疑是张居正在改革过程中的得力干将,然而又有几人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默默地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将张居正拉下马的机会。
庆幸的是,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张居正的老爹死了,张居正要回家丁忧,但他也没有轻举妄动,生怕张居正不按常理出牌,留了什么后手,等到张居正真正走了,自己成了首辅,他才顺利的出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
既然张居正能权倾朝野,那么他张四维同样也能,张居正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施行新政,那么现在同样是首辅的他,也同样可以将新政罢黜掉。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张居正回乡丁忧后,很快就有人上书参张居正罪大恶极,一个之后紧接着是众多守旧派的联手攻击,趁着张居正回乡丁忧,大家抓紧时间打算将他一棍子打死,从此不得翻身。皇帝没有说什么,这对自己来说更是一种信号,如果万历护着张居正,那么从一开始,万历就会斥责参他的官员,但万历沉默,说明皇帝默认了大臣的行为,这让张四维瞬间以为机会终于来了,自己反戈一击的时候到了。
然而一切变化的太快了,当自己和一种反对派以为马上就要胜利的时候,小皇帝表态了,全力支持新政,所有反对新政的人,贬官的贬官,降职的降职,而已经表明态度的自己,万历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贬官回家,如同当年张居正对待高拱一样,贬官回乡,不得停留。
到头来,皇帝也是支持新政的,张四维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一直没有对朝廷变法发表过看法的万历竟然是支持新政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是这样,就算皇帝支持新政,就如前宋的神宗一样,变法和守旧派对皇帝来说,不都是朝堂上的棋子吗?皇帝就算是新政的支持者,为了防止一家独大,这个时候,不应该也是拉拢自己这些守旧派们,制衡朝堂上的平衡吗?皇帝怎么能表明态度?他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他作为皇帝,他不知道什么是帝王心术吗?张居正身为帝师,难道没有教过他吗?张四维内心中想着。
这就是张居正敢于丁忧回家的原因吗?这就是他不怕守旧派反对,趁他回乡时,罢黜他新政的原因吗?张四维心里想着,身为帝师,将皇帝培养成新政的支持者,这样自己就算不在朝堂上,只要皇帝支持,再加上其他一些支持新政的大臣,新政就能顺利地推广下去,张太岳,真是好打算!
但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张四维眯着眼睛,心里默默地算计着,就算皇帝支持,那有怎么样?你以为这是刚开国的时候吗?像太祖和成祖那样,赫赫武功的马上皇帝,只要有打算,就能做到说一不二。现在已经不是开国的时候了,天下已经不单单是皇帝的天下了,现在是士大夫和皇帝共治天下的时代,就算皇帝是天子,那么也必须对士大夫妥协,如果以为皇帝就能独掌大权,纯粹是做梦!新政的许多项,都是他们这些豪门不能接受的,丈量土地、开海禁、重订商税都是在和自己这些大族作对,不仅仅是文臣,就是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贵们,也一样都是新政的敌人,所以新政一定会失败,绝对会失败,就像前宋王安石变法一样,绝对不可能成功!张四维心里这么不停的告诉自己。
“老爷,外面来了锦衣卫,说是有皇上的圣旨。”张四维还沉寂在思维中,管家急匆匆跑来说道。
锦衣卫!张四维瞳孔猛然一缩,嘴上却说道:“慌什么,随我出去看看!”
张四维到了前厅,见到到却是一副飞鱼服装扮的刘守有带着人等着。
“锦衣卫指挥使刘将军前来,不知是何事啊?”作为文官,天然对锦衣卫和东厂反感,虽然明知对方可能是带着圣旨前来,但也不打算给对方个好脸色,张四维沉着脸问道。
刘守有冷笑一声,拿出圣旨,说道:“张凤磐!还不跪下接旨。”
“这是中旨,老夫不受。”张四维不屑地说道。却是,没有经过内阁由皇帝直接发下去的圣旨是中旨,按法理,这些文官是可以不接受的,没有经过内阁,对文臣来说,就是不合法的。
“哈!”刘守有不怒反笑,“张凤磐,你没看怎么知道这圣旨是中旨啊?!”
不是中旨,张四维老脸一抽,只得老老实实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蒲州张家,通敌卖国,私售铁器与蒙古各部,特命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亲办。”
通敌卖国,饶是张四维养气功夫了得,这个时候脸也变了颜色,皇帝这是往死里整啊,为了新政,皇帝竟然做的这么绝!
“皇上为了张太岳办的新政,已经将老臣贬回家,还要做的这么绝吗?”张四维哆嗦着说道。
“张太岳的新政?”刘守有好笑地看着张四维,“凤磐先生为官多年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听了这话,张四维疑惑地看着刘守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新政是张居正带的头,难道不对吗?
“难道你以为这五年来是张居正把持朝政?”刘守有不屑地看着张四维,“老糊涂,你以为为何皇上要出海,要内廷收商税,为何张居正同意,勋贵们也同意?他张居正有这么大能耐?高拱被贬时,皇上就已经知道你张四维和他有关系,可笑你还以为能瞒得住!”
是皇帝,不是张居正主持变法,是皇帝推出张居正来变法,张四维不禁将眼瞪得大大的,任他再怎么老狐狸,也没想过,十岁登基的皇帝,就已经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张四维在与蒙古开边市时也出了不少力,若是张家老老实实做生意也没这么多事,偏偏还要走私铁器,现在皇上清算,老弟我也无可奈何喽!”刘守有摆了摆手,让手下将张四维带走,自己摇头晃脑的先走了出去。
第22章 剥削
张家到底是被抄家了,和历史上不同的是,这个张家由荆州张家变成了蒲州张家,两个不同的时空,两个不同的张家,抄出的财富也大不一样。
历史上,荆州张家在被抄家后,仅仅抄出黄金万两,白银十万多两,这份资产说张居正是清官那肯定是不可能,但这与抄家之前那帮大臣们所说的张居正贪污受贿很不相符。
这样的例子在大明朝也不止一份,嘉靖年间有巨贪之名的严嵩与罗龙文被抄家后,也仅得黄金万两,白银二百万两左右,然而斗倒他的徐阶罢官致仕后,子弟横暴乡里,占地二十四万亩,是严嵩的十五倍了,到底谁贪谁清?这还真不好说。
徐家是大族,张居正和严嵩这样家世自然不能与之相比,而张四维出身蒲州张家,与徐阶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加上锦衣卫的不留手,狠狠宰上一顿,抄出千万两银子已经算是少的了。这一切万历自然一清二楚,但依旧大笔一挥,三成内帑,七成归国库,对于这个结果,刘守有没什么好抱怨的,锦衣卫的那一份在将财产上报给朝廷之前就已经拿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争什么。
“朝中可有不满?”万历问道,自己将张四维赶回家随后又彻底地抄家,朝中的大臣难免不会有看法。
“陛下这次抄家,朝中却是人心惶惶。”已经当上内阁首辅的申时行垂头说道,老实说,这次他也吓到了,没想到一直将朝中大事交予张居正的万历,在刚刚把持朝政后,就如此的果断的对朝廷大动手术。
“没有说朕是昏君、暴君的吗?”万历笑着问道。
啪。申时行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这话私下确实有人这么说过,但对着皇帝面上,而且由皇帝亲自说出这种话,一直老好人的申时行也不禁吓一跳。
“一千万两的银子来路说不清楚,朝中无人问津,反倒是说起朕的不是了?”万历好笑地摇了摇头。听了这话,申时行头埋得更低了,要说干净,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朝廷发的那些银子,自己吃都不够,还要养活一家人,根本不可能,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就涨薪吧!”万历说。
涨薪?申时行一愣。官员的俸禄增加这是本朝从来都没有的事,突然说要涨,那也不是马上就能涨的啊。
“朝廷发的俸禄不够养家,这朕也知道,既然如此,那就涨吧。”万历说道,随机语气变得严厉:“五年,最多五年,给朕把朝廷的薪俸之事处理好,之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五年之后,朕不管什么理由,贪污受贿者循太祖制!”
这话一出,吓得申时行一颤,什么是循太祖制?太祖制就是剥皮充草,贪一分钱就死定了的制度。
看着退下去的申时行,万历叹息一声,甭管是申时行还是他自己都明白,所谓循太祖制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是太祖朱元璋最终也没有能治理的了贪污问题,以杀止贪很明显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但贪污受贿问题必须受到节制,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把这当成习惯,当成理所当然。所以最先要做到是加薪,高薪养不养廉不知道,但事实已经证明,底薪是绝对不养廉的,所以必须换个思路来解决问题。
“冯保!”万历喊了一声。
“奴才在。”
“内廷也注意了,今后敢多伸出一只手,休要朕不讲情面。”
“是!”冯保疑惑地看了一眼万历,皇帝这是认真的?怎么讲这也都是不可能事啊。
“一群鼠目寸光的混账,外面那么多银子,就知道瞅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万历不屑地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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