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映部长,你怎么不反映部长?老张,你别拿我当傻子,弄个当让我上!你是常务副局长,还找不到部长,我能找到部长?你这不是让我碰钉子?”老张忙摇手:“老方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让你去碰钉子,部长看咱哪里算个人,你我都摸不着部长;我是说,嫂子不是跟××副部长的儿媳在一个图书室,何不通过她转给部长?”老方又要瞪眼睛,老张忙又说:“当然,这样做也许不好,老兄你光明磊落,不屑于这样做,可老袁背后都给咱刀子,咱为何不也这么走一遭?现在的社会,有时走这条路子,比走光明正大的路子还迅速有效呢!”老方马上站起来:“老张你这是胡扯淡,要走你走,我不走,我过去跟你吵架还是没错,你这是不安好心,唆着黑狗咬羊蛋!”然后气冲冲出了屋,把老张尴到了屋里。但等晚上回到家,躺在老婆身边,老方又想起老张的一番话。这人肯定不是好人,心肯定不是好心,但主意还是好主意,值得一试。反正自己也想打老袁一下,苦于找不到方式,现在借坏人的方式,打另一个坏人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于是把老婆推醒,将这事与她商量。以前通过这条路子,老婆给他通过不少消息。别看老方一副低矮样子,老婆却对他很好;由于利害一致,老婆也乐于给他帮忙。但这次老婆却有些犹豫,因为这几天她与××副部长的儿媳妇闹了些不快;两个女人,整天在一个办公室,免不了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于是就不想帮老方这忙。老方免不了对老婆做些思想工作,晓以利害,咱们虽然直,但还不能跟副部长的儿媳闹别扭。说了半天,才将老婆说通。第二天上班,老方老婆就开始笼络人家儿媳妇。其实女人间还不好笼络?老方老婆也就炸了几条黄鱼,中午邀请人家儿媳来一块吃。吃着黄鱼,两个女人前隙尽释,又成了两个说说笑笑的好朋友。第三天,老方写了一份材料,就通过人家儿媳妇转给了某某副部长。老方转材料的消息传到老张耳朵里,老张吃了一惊,也大喜过望;上次在他办公室,老方对他发了一通脾气,摔门而去,他以为老方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没想到回头老方又照了他的主意办,这中间有什么绕绕和名堂,老张就不得而知。但不管有什么绕绕和名堂,他只要把炮弹打出去,就成了老张反攻的第一个战役。真是天遂人愿,老张正要布置第二个战役,没想到没等他布置,第二战役也自动打响了。他从小秘书专线哪里又听到一个消息,副局长老赵,伙同老丰老刘,也整了老袁一份材料递了上去。据说对老袁的攻击,比老方的材料还猛烈,还击中要点,其中涉及指示财务部门挪用公款,为某女人(可能是情妇)装修房子的事。听到这个消息,正好是礼拜六,老张兴奋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就自己跑到郊区钓了一趟鱼。五副局长老赵,也轰了老袁一炮。本来他是不想炮轰老袁的。在这个单位,他最不满意的是老王。老赵也是到了年龄该退的,他迟迟不退的原因,并不是恋这个官位,而是他的一个小女儿大学没考上,现在已经在家三年了,还没安排工作,整天跟他哭闹。别看老赵局长是个副的,但在所有的局长中,还数他资格最老;他参加革命很早;延安时期,他就当了“模范区长”,那时才十八岁,筹粮征兵搞得很有成绩;但建国以后在反胡风时掉过队,后来一直没赶上。与他资历相同的,现在混得最低的也是个副部长,混得好的就不用说了。他是一匹掉队的老马。如果没有掉队,混到部级丁部,退的年龄就比局长又宽五岁,他就不存在退的问题。没有退的问题,又是一个部长,小女儿的工作安排也就不成问题。现在不行,竟成了一个令人头痛。想起来就烦躁不安的大事。一个大活入整天在那里摆着,二十来岁,已到了青春期,想打扮,想谈恋爱,又没个工作,不痛苦说什么?于是就跟当爹的闹。老赵既然不是大官,安排工作就没有那么多弯路,能想的办法也无非是就地取材,在自己局里解决。在局里管人事的是副局长老王。老王是个心里做事、外表沉默不语的家伙。由于看到老赵快退了,就不买他的账,就在中间做手脚,使这个问题迟迟不能解决。最后连老袁都看不过了,亲自批条让老王解决。由于老王老张与老袁是对头,看到老袁的批条,倒更不解决,说咱们都是领导干部,这么违反原则办事,向群众怎么交代?要办你老袁去亲自办,我老王不能办这种事。弄得老袁也没办法。人家提出原则,老赵也无法反驳,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但他心里仍知道老王是在搞鬼,故意与自己为难。你说你老王坚持原则,上次部长们的几个儿媳让你办,你怎么三天之内就给办好了?办好以后还亲自坐车到人家家里,征求人家对安排的意见。这你就不坚持原则了?碰到一个该退的对你无用的老同志,你就坚持原则了?你这不是欺软怕硬、惧上欺下、品质恶劣、阴险毒辣吗?于是整天一脑门子想的,都是对老王的怨恨。下班看到女儿想起老王,上班看到老王就有气,总想有一天如能了这个恨,揭出这个阴险的人,也不枉在革命队伍里混了几十年。可老赵又是一个软弱的人。年轻时也就会在后方筹粮征兵,没有到前方打过仗;现在与人相斗也有些怯场。比如,老王处处挤兑他,与他过不去,他就不敢与老王在会上交锋,也不敢到部里反映他;反倒挨了老王的欺,又有些怕老王多心,多心他背后搞鬼,那样就更得罪了老王;这样老王还要挤兑自己,如进一步得罪他,女儿工作的事不更加无望了?于是受了欺负也只好忍着咽下,掖着藏着,不敢将真相告诉老婆和女儿,那样老婆和女儿不也看不起自己了?于是总是说:“工作是要安排,但也得注意影响。局党委倒是研究了,同意小丽马上上班,还是被我拦下了,下次再说吧,不能一下动作搞得太大!”弄得女儿跟他生气,怪他为了自己讲原则,牺牲女儿,不是自私是什么?下次下次,已经下次三年了,工作也别找了,再找也该退休了!弄得老赵心里有苦无处说。家里有苦,到了单位又不敢流露,于是心里就更加憋闷,对老王藏的怨恨就更大。无奈自己马上就要退了,人家还要在台上掌几年权,有怨恨怎么了?有怨恨也没有机会报,看样子要把怨恨带到坟墓里去了。老赵正在这样泄气,没想到却从天外飞来了一个机会,即新部长到位,要整顿这个局,把局里的几个局长全窝端。老赵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有些不平和悲哀,因为这全窝端里也包括自己。但想了几天,又有些兴奋,因为反正自己年龄已经到了,端是早晚的事;而一些没到的,如老张、老王、老李等,本来还可以再干几年,现在也要和自己同样下场;比较起来,还是自己沾了便宜,于是心里又感到宽慰,甚至有些兴奋。兴奋之余,这时想起了结心头之恨,觉得机会来了,对老王的恨可以了了。以前自己要退了,老王还要在台上,所以怕他;现在大家都得滚蛋,地位平等了,还怕他干什么?三年怨恨,涉及女儿,此恨不了非君子。听说老王着急得病住院,老赵更感宽慰和兴奋,更感到可以了心头之恨。得病就是感到自己虚弱,越是虚弱的人,老赵倒是不怕,因为他就不是原来那个强硬的老王;比自己强硬的人老赵害怕,比自己虚弱的人,老王不怕,于是就开始筹划了心头之恨。怎么个了法?一是当面斗争,打上门去;第二个方式是背后向上级汇报。想来想去,第一种方式老赵又感到害怕,虽然老王已是纸老虎,因为过去害怕他,当面相斗还是有心理障碍;第二种方式可以不见面,背后写个东西递给领导,于是倾向第二种方式。况且从效果看,第二种方式也比第一种方式效果好。因第一种方式也就是见面吵一架,第二种方式却能让领导知道。谁不是领导管着?谁不怕领导?于是就决定采取第二种方式,向部里写材料,揭发老王。临写之前,他找另一个副局长老丰商量了一下。在几个副局长中,老赵与老丰比较知心。老赵是老局长,五十年代老赵当副局长时,老丰才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后来老丰在由普通人员提处长时,老赵曾帮他说过话,所以老丰对老赵一直比较尊重。直到现在,没人时候,还叫老赵为“老领导”。但老丰听了老赵一番话,却大不以为然,不同意老赵打老王的意见,认为过去打老王他赞成,现在老王自身难保,还打他干什么?说话大家就要卷铺盖卷了,还不赶紧找主要矛盾?老赵便问主要矛盾是什么,老丰说:“老袁。”老赵见老丰说老袁,感到很吃惊。过去老丰、老方、老刘,都与老袁走得比较近,与老王、老张是对头,所以跟他商量打老王,怎么现在老丰也反水了,攻上老袁了?老赵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据我看,老袁还是不错的。”老丰说:“是不错呀,我也不想攻他,可这是大势所趋!”老赵说:“怎么大势所趋?”老丰说:“你看,听部里传来的消息,大家滚蛋,老袁留下,成了这么个形势。咱们就不能不正视现实。现实把咱们推在一方,把老袁推到另一方。如果老袁胜利,咱们滚蛋;如果不让老袁胜利呢?部里就得考虑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既然是错误的,就不会是光留老袁错,其中也包括让咱们滚蛋也是错。这样,说不定咱们还倒能留下呢!”老赵恍然大悟,明白了老丰的话。觉得老丰说得也有道理,考虑问题站得比他高。于是又问:“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包括别人呢?”老丰说:“我与老刘也通了气。如果老领导也同意的话,我想咱们三人联合写个材料递上去,一定能给部里一个震动。过去与老袁走得比较近,也知道他一些情况。”老赵想了想,拿不定主意。来找老丰是商量攻击老王,谁知倒被人家说服成攻击老袁。于是说:“等我回去想一想。”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新的名堂。于是就糊里糊涂加入了丰、刘的行列。由老丰起草揭发老袁的一份材料,赵、刘签名,递了上去。材料老赵看了也很吃惊,原来老袁还挪用过公款,给一妇女装修房子。这还了得。表面看老袁不错,谁知背后也有这种花花事。但老赵在签名时,又提出一个条件,在材料的最后,也得写上老王几句坏话。反正老丰、老刘对老王也不感冒,加几句就加几句,只是老刘说那样炮弹就不集中了;不过也只是几句,不会伤大筋骨,于是就都同意了。六老袁成了四面楚歌。这是老袁所没有预料的。遇到风波,张、王反对他,在他预料之中;但方、赵、刘、丰反对他,却大出他意外,因为这几个人过去与他走得还是比较近的。老方屡屡替他放炮,老刘、老丰也在会议上支持过他。老赵虽自成一派,老袁与他也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怎么现在一遇风吹草动,他们就成了一伙?而且据说往部里递的两份致命材料,都是他们提供的。他们对革命事业造成的损害,往往比外部的敌人危害还大。所以老袁也十分惊慌。他一边坐车出去活动,一边反思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这些过去的帮手。想来想去,没想出什么,自己从来坐得正,一碗水端平。至于他留下,其他人走,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部领导的考虑。无非他只是赞成,没想挽留,为了将来一张白纸好画图画。现在看,这样做有些幼稚和失策,一下失去了大多数。据部里传来的消息,说递上去的两份材料(有的说是三份)都挺厉害,不但涉及到以权谋私,挪用公款等,还扯牵到和女孩子的事。前两点还好解释,大家都在官场混,后一点就不大好办,有点适应大家的好奇心,就会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同时老袁还感到委屈。因为真实情况是,他是和单位两个年轻姑娘关系不错,但都有一定限度,在一起摸摸手、说说知心话有,但都无进一步发展。你想,都快六十的人了,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上床,想想不也发怵吗?情况就是这样,但外边人如何知道?从外表看你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就断定你一定实有其事。哪个狸猫不馋腥?哪个狗不撵兔子?有便宜不沾,到嘴边的肉没吃,将心比心,如果是外人,说出来老袁也不信,于是就只好看着人家把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不过老袁行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歪,没有发展就是没有发展。老袁历来相信两条,一、相信党,具体说就是相信上级;二、相信群众,具体说就是相信单位的大多数,也相信那两个女孩子,群众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女孩子的身子自然是清白的;看单靠你们几个,能把这屎盆扣到头上不成!于是倒有些气呼呼和理直气壮。不过他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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