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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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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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女儿,就带搭不理地对老何说:

“你们揭发吧,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党员!”

老何听这话吃了一惊,但并没有理解小林的意思,而是接上去说:

“小林,怎么跟你没关系?你不是党员,还不是女老乔闹的?现在女老乔倒了,

你不是可以入了?这点道理,你怎么不明白呢?”

老何用老孙对自己的一套,开导小林。

小林一经开导,马上恍然大悟。可不,事情差。点让自己给耽误了。老何说得

是,过去积极不见成效,就因为女老乔是障碍,现在障碍倒了,自己不是可以过去

了?事到如今,自己不该失去信心。如现在失去信心,那真是太傻了,过去几年都

白积极了。还是自己一时糊涂,要破碗破摔。太大意太大意,破碗不该这时候摔,

还是要积极。于是朝自己脑袋上猛拍一掌,连连对老何说:

“老何,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接着就又积极起来,忙扫地;扫完地,又忙去打水。老何跟在他身后说:

“不是让你扫地打水,是让你揭发女老乔和老张!”

小林累得满头大汗,说:

“揭发,揭发!”

第二天,小林准时上班,上班扫完地打完水,开始和办公室其他同志一起,整

理老张女老乔的材料。

女小彭也恨女老乔,她也参加进来。但她革命只革一半,不整老张,老何擦着

新眼镜启发她:

“你忘了,老张说过你‘思路混乱’!”

女小彭说:“那我也不整老张,我只整老乔。这事肯定不怪老张,只怪女老乔。

我早就看她不是东西,老妖精似的!那时她一不上班,老孙还怕她,到她家里请爷

爷奶奶一样请她!看看,请出事来了不是!当初要不请她来上班,还出不了这事!

要揭,我还揭老孙,老孙对这事也有责任!”

老孙在一边说:“好啦好啦,你爱揭谁揭谁,光揭老乔也可以。”

于是大家分头揭起来。

这天下牛,组织处来人,听他们揭材料,组织处处长痔疮也好了,也来听会。

大家发言都很踊跃,组织处很满意。



女老乔的丈夫到单位来了,来代女老乔办理提前退休手续。据说她在家连续闹

了好几天,子宫又犯了毛病。她有气无处撒,就将枪口对准了小保姆。小保姆见她

犯病,就提出辞职。女老乔打了她一巴掌,撵了出去。然后女老乔就将枪口对准了

丈夫。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看怎么办吧!是分居。还是离婚,逼丈夫表态。女

老乔丈夫是个白白净净的小老头,怕女老乔怕了一辈子,这时心里虽然窝囊,但看

老乔要死要活的,逼他表态,他只好硬着头皮一个劲儿地说:

“老乔,放心,我相信你!”

说“相信”还不成,女老乔又说:

“我今后没法活了,你说怎么办吧!”

丈夫说:“单位不好,咱不去单位,咱提前退休,我去给你办退休手续!”

丈夫来到单位,到组织处办退休手续。办完退休手续,又来办公室搬女老乔的

东西。这白净小老头很有意思,他似乎并不为女老乔出了事感到羞愧,来到以后,

像到这来联系工作一样,客客气气与每个人点头致意。然后就收拾起女老乔的东西。

大家虽然平时都讨厌女老乔,但在前几天揭材料过程中都揭了;现在人家丈夫来了,

不能太过不去,都与他客客气气点头,老何小林还过去帮他捆扎东西。惟有女小彭

不理睬人家,人家与她点头,她将脸别到了一边。女老乔丈夫走后,大家说女小彭

太小气,女小彭说;

“恶心!”

又继续照起了自己的镜子。

老张在家检查十天,又开始重新上班。本来部里局里的意思,老张得再停一段

才能上班,上班后的工作要重新考虑,但副局长老徐突然心脏病复发,住院治疗,

局里一下顾不过来,便通知老张提前来上班。本来出了这事,老张是要降职的,部

里局里两派人,都要将他搞下去,但两派人为了换谁又打起架来。情况反映到部长

那里,部长有些生气,说还像个国家机关吗?整天争来斗去的,还是让不争的当好。

恰好部长国庆节前要出国访问,于是快刀斩乱麻地决定,副局长还是由老张来干,

不撤职了。两个人没有真正在一起,问题也不是太严重,党内处理一下算了。于是

老张又捡了个便宜,行政上没受处分,只在党内给了个警告。老张重新上班,自然

对部长十分感激,于是下决心改正以前的缺点,把工作抓上去。虽然老张有这个决

心,但他毕竟是出了事,局里其他局长就暗下低看他三分,不再把他放到平起平坐

的地位。由于出了这事,老张也知趣,比以前谦虚谨慎许多。局长楼里出来进去,

上来下去,碰上别的人,人家跟他打招呼:

“吃了老张?”

老张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别人不在乎,而是弯下身说:

“您吃了孔老?”

坐小车上班,他也不再跟人比着碰车门,悄悄关上门,跟在别人后头走,眼睛

也不东张西望,对司机和颜悦色许多。到单位也不乱串门,就在办公室马不停蹄地

办公。时间一长,大家倒说;

“老张出事也是好事,比以前谦虚谨慎许多。”

在家里,老婆也不再跟他闹了。像治枪伤一样,时间一长自然就好了。只是睡

觉老给他个脊背,脊背就脊背吧,只要安静就好。家庭又开始正常运转。倒是老张

听到女老乔提前退休,从此不再来上班的消息,心中有些黯然,私自感叹:

“都是我害了她!”

怀着一份内疚,对下属的同志们更加体贴。只是单位的女同志作怪,自老张出

事以后,不敢跟老张多说话,似乎谁多接触了老张,谁就跟老张一样不正经。连送

文件的小姑娘,都是放下就走,不像以前那样站下说两句话。这倒引起了老张的愤

怒:

“都他妈的装假正经,像是我见谁操谁一样!”

过了有十天,处里也突然发生变动。局里突然下文,提老何当副处长。老何当

然高兴,咧着大嘴在办公室笑,不时摘下眼镜在衣襟上乱擦。老孙没提,没能由副

处长提升为正处长。按说这次提升,应该有老孙。老孙自我感觉也不错,该忙乎的

都忙乎了,觉得有把握,谁知事到临头却没有他,弄得几个月瞎忙乎了。老孙觉得

受打击很大,弄得挺惨。而新提升的老何,那不掩饰的高兴,又激怒了老孙。老孙

和他结成联盟,领他干这干那,没想到临到头自己什么没捞着,倒让他弄了个合适。

老孙前后左右找原因,找来找去,又找到老张头上,准是自己要提升,提了提了,

提之前这家伙又上了班,看我前几天揭他的材料,给我的打击报复。他感到部里局

里对老张的处理太轻,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他身为局长,不在里面办公,在里面

乱搞男女关系,却只给了个党内警告,太轻。这也是不正之风。不然自己也不会受

打击报复。其实老孙弄错了,又一次错怪了老张。这次他没得到提拔,和老张没关

系,应该怪组织处那个长痔疮的处长。本来前几天局里已内定提拔老孙当处长,提

拔老何当副处长,就等下文件了。没想到长痔疮的处长到办公室听揭老张女老乔的

材料,那次会上老孙发言很积极,满腔愤怒,满嘴唾沫星,给处长留下的印象很不

好。当然,揭材料是要揭,但也不至于这样不稳重。于是回去向老熊汇报,建议这

次提拔只提老何为副处长,不提老孙,让他先“挂起来”,先全面主持工作,而职

务等考察一段再说。组织处长这么说,老熊没有言声。在下次局委会上,他将这事

提出来让大家重新议一议。老张这时已经上班,参加了这次会议。但老张没说对老

孙不利的话,倒是经过一次挫折以后,对任何人都良心发现,提出建议提拔老孙,

说他工作能力不错。虽然他也听到老孙揭他材料很积极,他还是良心发现,认为同

志们不容易。局委会上有人替老孙说话,本来老孙可以过去组织处长设置的一关,

但问题的复杂性在于,替老孙说话的是老张而不是别人,这就使问题复杂了。因老

张刚犯过错误,各方面不应该和其他局长平起平坐,老张也自觉,在各方面做得不

错,不与大家平等。但听他在局委会上发言的态度,似乎还是要平等,于是大家心

里不服,纷纷说:

“建议挂一段!”

“老张不要感情用事,提拔干部慎重为好。提错了,就不好再打下去。这是有

教训的!”

“观察一段再说!”

就这样,老孙就得再“挂一段”,“观察一段”,防止提错。老张替老孙说话,

谁知还不如不替说。但这些情况老孙哪里知道,还以为真是老张使了坏心,兀自一

个人在那里生气。有时想着想着又想通了,当官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当来当去没个

完,何必去赌气;可有时想来想去就又想不通了,凭着自己的工作能力,并不比人

差,为什么别的人能升上去,自己倒被人暗算。有时在外边能想通,可一到单位就

又想不通了。到办公室又见过去的同盟现在的同级老何那么肤浅,在那里高兴个没

完,心里更气,后来急火攻心,得了肝病,住进医院。

老孙住进医院,办公室就由老何主持工作。说是主持工作,其实女老乔退休,

老孙住医院,就剩下小林与女小彭。但老何也十分满足,挺知心地跟小林女小彭说

这说那。老何说:

“就剩咱们三个人了,咱把工作搞好,也不会比别的处室差。人多怎么了?人

多也不一定力量大!”

由于老何当了副处长,元旦前单位调整房子,里面调整的户头就有老何,让他

由牛街搬到右安门一幢楼房里,两居室。老何喜事一个接一个,听到这消息,瘦高

的汉子,一下蹲在办公室哭了。把刚买不久的新镜片也给弄湿了。也是一时激动,

当时办公室女小彭不在,就剩下小林,老何当时对小林说:

“小林,你不用怕,我不会当了领导,就忘了过去一起工作的同志。你放心,

这不是女老乔在时的办公室了,你的入党问题,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下次党内开会,

我一定给你争取!”

小林好长时间没有好消息了,听到老何的话,心中自然也很高兴,说:

“老何,咱们在一起也好几年了,谁还不知道谁?虽然现在你当了领导,为人

处事的态度并没有变。我也争取把工作干好,不给你丢脸!”

两人说得很知心,下班时,老何买回家一只烧鸡庆贺,小林也跟着买回家一只

庆贺。回家小林老婆却有些不高兴,问为什么买烧鸡,花那么多钱。小林兴冲冲将

原因说了。老婆说:

“那也不该买烧鸡嘛!为入一个党,值得买那么贵的烧鸡吗?买一根香肠也就

够了!”

十一

元旦到了。单位又从张家口拉了一车梨,给大家分分。这次车没有坏,梨拉回

来都是好的。分梨时,杂草在办公室楼前弄了一地。老何、小林将梨抬到办公室,

又借杆秤进行第二次分配。大家又都分头找盛梨的家伙。由于梨好,大家在办公室

都没舍得吃,所以地上梨皮不多,省得小林打扫。

老孙出院了。出院以后,精神状态仍然不太好,脸蜡黄,常一个人坐在那里抽

烟,也不说话,处里的工作也不大管,交给了老何。老何积极性倒蛮高,遇到工作

楼上楼下跑。但他有时积极不到地方,容易出现差错。一次局里让处里起草一个文

件,老何亲自下手,洋洋三十页交上去,被老熊批了个“文不对题”,并将组织处

长叫上来,说这么一个同志怎么提上来了?把组织处长弄得满头是汗,承认提拔干

部提拔错了。但既然提上来了,两居室也住上了,就不好再将他弄下来。老熊也没

顾上追究,只是说:

“下次注意!”

本来局里是让老孙全面主持办公室的工作。因老孙耿耿于怀没给自己提正处长,

所以也不主持。鉴于这种情况,局里认为,这办公室领导需要加强。老孙这么一个

精神状态,“挂”他一段就受不了,肯定是不能再提正处长。所以决定适当时候从

外派过去一个正处长。老孙得到这个消息,更没了积极性,上班开始三天打鱼两天

晒网,有时还迟到早退,自己的办公桌也不收拾,蒙满了灰尘,有点破碗破摔,像

小林刚来单位不懂事的时候。组织处长看到这样倒高兴,说虽然提拔老何是错的,

但当时没有提拔老孙却是对的。这个人太小心眼,太经不起风浪,如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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