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善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又廷,看着是个白面书生,手段却够毒辣。黄老嘎也算是刘庄一霸,也颇有能力,本来他还想拉拢他共同对付这个什么农会,哪成想这家伙只一回合就将老命都输了进去。刘大善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这帮子从临淄县城来的人。
“困难是有,但可以克服。成立农会的决策俺代表全刘庄各界举双手拥护,今天我表明个态度,谁反对李秘书长就是反对俺刘某!”
他不知不觉将李副秘书长的副字去掉,算是送上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岂知李又廷根本不买账。
“刘翁此言差矣,选举嘛,自然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我们成立农会就是要争取绝大多数农民的支持,我们要容许反对的声音存在,这也是促进农会自身进步的一种手段,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也未必会一成不变的反对,一旦他们的诉求得到满足,自然会转而支持农会。”
这些话都是李又廷从吴孝良的预案读来的,鞭辟入里的分析,让他大为折服,感叹吴孝良筹谋之深远。
不过,这些话听到刘大善人耳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第363章 刘庄选举
刘大善人本想对李又廷示好以求自保,他不像黄老嘎一样是个毫无眼色的蠢货,明白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不过看道人家对自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却骤然变得冰凉。他甚至怀疑,难道是之前做的小动作被对方探知了?细想了一下终究是没找到任何纰漏,这点显然不可能。而以他刘大善人在刘庄的影响力,是省府站稳脚跟的天然助力,但这些省里来人不按套路出牌,他空有一颗报效之心,结结实实的贴上了冷屁股。
“李秘书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顺从着李又廷的话,一阵奉承,心却是念头百转,无论如何这刘庄农会分会长是要搞到手的,到时候这会长头衔便是他刘家德一张护身符。
李又廷早猜透了这位在刘庄号称刘大善人此番为何而来,之前那番话也是为了敲打他故意为之。有了黄老嘎这个榜样后,他对这些本乡本土的富商乡绅们印象更为恶劣,几乎是有些主观的敌视。用吴孝良预案的一个词形容他们就是土豪劣绅,杀土豪分田地,的确会得到大批农民的支持,但他却不赞同不加区分的对待,而是应该找出其的开明士绅,拉拢进农会,这样既可以扩大拉拢人群的范围,还可以少做下杀孽。
其实,他的想法与吴孝良再后面的阐述几乎是一致的,不过这一段却不在预案里了。
“刘翁支持省府,鄙人会如实向吴代主席汇报,凡是支持农会,不管是佃农或者地主,我们一律欢迎。”
刘大善人忙弯腰作揖,“多谢李秘书长!小人如有幸竞选分会长成功一定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他毕竟没读过几年书,用起成语来不伦不类,但意思终究是差不了多少,只是在像李又廷表态,一定不会耽误他的大事,甚至会尽其所能的倾囊相助。
一番谈话之后,李又廷对这个刘大善人的评价的大为改观,不是此人多好,而是他善于审时度势,有些长远目光,但终究是为了自家前景筹谋,于是对其下了个为达目的毫无底线原则的评语。
“这种人就是个汉奸的料,赶明儿日本人打过来,他就得屁颠屁颠的去给***小日本去舔屁股。”
看着刘大善人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陈三水一步三晃的走了进来,他如今成了农会主任,成功处置了黄老嘎以后,在整个十里八乡范围内,一时间风头五两。那些嚷嚷着成立农会的乡亲们便纷纷来找他传授经验,于是他便将自个的心腹又一一派了下去,回乡组建各村农会,争取将整个临淄县建成全省,乃至全国的模范县,想到此处衬衫谁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不过在得知刘大善人将要参加刘庄农会分会长的消息后,尤其在统属上他这个黄泥屯农会主任是直接听命于刘庄分会长的,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赶忙来见李又廷,劝他必须将刘大善人排除在外,否则他们这些苦哈哈很可能会重新被那些土豪劣绅们踩在脚下。
“李副秘书长,千万不能让姓刘的进入农会,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陈三水有些急不择言,按常理这种毫无证据的指责与攻击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污蔑之辞。因为按照规则,他虽为黄泥屯农会主任,但同样有权力参与刘庄农会分会长的竞选,因此便与刘大善人成了直接的竞争对手。
但他是李又廷一手提拔上来的,因此已经将其视为心腹,况且他在某种程度上所代表的广大佃农自耕农是临淄县人口最众多的一块力量,绝不同于那些首鼠两端见利忘义的保守士绅们。
这一点在吴孝良所交给他的预案计划里同样有所交代,因此成竹在胸。
“三水那,这点你尽可以放心,在农会里谁也不会一手遮天,这点我有数,你且看好吧!至于你,我建议你竞选刘庄农会的副会长。”
陈三水被李又廷弄的一头雾水,见他又不明说,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难道秘书长真想让那刘大善人当这个会长吗?”
李又廷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这刘庄之内,每户算作一票,选他的人会有多少?”
“这……”陈三水从未想过这等问题,黄泥屯一切胜利果实都来得太过顺利,以至于他认为穷苦的佃农自耕农选他们这些苦哈哈出身的代表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此时经李又廷提点之后他意识到问题远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刘大善人在刘庄横行多年,威望绝不是黄老嘎可比,而且又亲自拜会了李又廷,并且得到礼遇,村民们想法简单,自然回认为这是勾结的结果,刘大善人出任会长只是迟早,选举不过是个形式。为了将来不被刘会长记恨找小鞋穿,又有谁敢不选他呢?
想到此处,陈三水冷汗直流,倘若果真如此农会不就彻底成了他刘大善人继续作威作福的工具了吗?他开始看不明白李又廷这个人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又廷看陈三水表情阴晴不定,知道他想岔了,忙好言道:“农会是农民的根本,绝不会变成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为谋私利的工具,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我这里仍旧是坚定支持你的,而且这个会长……”
一番话后,陈三水转忧为喜,满意而归。
第二天,农会选举正式开始,刘大善人在刘庄的威望果然无出其右,即便是不计名投票,多数人家仍旧投了他。陈三水等人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全庄上千户超过半数已经投票完毕,会长人选基本底定。
刘大善人迫不及待的对聚集在投票现场的乡亲们作了个揖,“感谢省政府对俺的信任,也感谢乡亲们对俺的支持,俺在这里保证,如果顺利的当上这个农会主任,一定让大伙都过上好日子……”
当晚,刘庄来了位神秘客,躲躲闪闪的进了刘家宅子。刘大善人见了他后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你如何来了?”
第364章 奸计得逞
来人冷笑道:
“刘兄是不欢迎俺来吗?”
刘大善人嘿嘿笑道:“孙兄说笑,俺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随时来,随时欢迎,只是这次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弄的俺措手不及啊!”
他半是解释,半是玩笑,那人却单刀直入。
“听说刘兄加入了姓李的搞出的那个农会,如今风头劲的很那?俺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刘兄下一步究竟作何打算,是就此靠向省府那姓吴的,还是继续与咱兄弟穿同一条裤子?”
刘大善人肯定的道:“咱们两家多年的世交,俺刘某当然站在你们孙家一边,但是也不要和省里下来那些人硬搞嘛,你们孙家的民团是厉害,人多势众,但鬼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没有人?谨慎起见,兄弟这回就让你们看看俺是怎么从内部瓦解农会的,让农会变成你我手的工具!”
说完他伸出右手做手抓状握拳,那人将信将疑,半晌才道:“咱们临淄四虎若论诡计多端,还当真数你这远近闻名的刘大善人!既然你仍旧站在咱们兄弟这边,俺就不多说啥了,等你这从内部搞垮农会的招不灵了,再来找兄弟,看看兄弟的长枪短炮好使不!”
刘大善人哈哈一笑:“一定,一定!若论好使还数孙兄的枪杆子,不过杀鸡焉用牛刀,姑且就先看兄弟表现一番吧!”
那人听后,也是哈哈一笑:“如此,俺在临淄县城内瞧好了,告辞!”说罢出门,匆匆离去。
第二天,李又廷宣布竞选结果,刘大善人以高票当选刘庄农会分会第一人会长。同时,选出刘庄下的五个村屯主任同时就认副会长,其黄泥屯农会主任陈三水为刘庄农会分会第一副会长。
刘大善人听到这个结果,面露不豫,却找不到理由反对。他已经就任会长,李又廷即便弄再多的副会长想钳制自己,也是痴人说梦,相信以他的手段,这些人很快变会被制的服服帖帖。
紧接着李又廷又宣布组建了一个新机构,“本着互相监督的原则,如以往一般仅凭一人一言而决的模式,显然已经不适应新生的农会,为了保证广大从事农业生产工作的人的利益,我代表省政府宣布在农会内部成立一个决策委员会,决策问题只能由会长提出,而能否通过执行,则需要由决策委员会讨论,获得三分之二决策委员会委员支持,才算通过。决策委员会委员分别由正副会长兼任。”
刘大善人听到这里内心不以为然:这个李秘书长,以为搞了这么一套就能制衡自己吗?且不说他在刘庄一带积威日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认为还没有钱摆不平的人和事。单说这次选举,每家每户他便给了五块大洋,结果怎么样,他李又廷推出的心腹还不是没一个能争过自己吗?
基于这种自信,他对此报之一笑,分别与几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半月之前还是一不名的几个地痞副会长和颜悦色的寒暄一番,便在跟班的重重护卫之下第一个进入到他为农会准备的充作办公场地的一座小院之。
小院不大独门独户,正房一间,两侧厢房。副会长们鱼贯进入正房,在屋子正桌子上摆有自己名牌的位置前坐了下来。
刘大善人干咳了一声,今天召开第一次会议,他已经决定给那个猖狂的李又廷一点颜色看看。此前李又廷在各村已经分别开始执行减租减息扶助自耕农的措施。如今他将材料派人送到农会,准备经过讨论后正式推出,在整个刘庄范围内实行。这一次他便要在这个关节上做点章,减租减息等于在他兜里向外掏钱,无论如何不能再刘庄实行。
“农会今天成立,本着为乡里做事的态度,咱们今天就商讨一下,以目前的情况是否合适在刘庄实行减租减息的政策,诸位都畅所欲言吧,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陈三水第一个发言,他已经在刘大善人的语气听出,此人是不赞同实行减租减息的。
“减租减息利国利民,俺举双手赞成,李秘书长在几个村进行过试行,相邻们反应都很好,还讨论个啥?依俺看直接通过就好。”
他从李又廷那里学来了一些绉绉的词,现在用起来倒是正合适,其余几名副会长也都纷纷点头同意陈三水的意见。按照规矩,决策委员会只要有三分之二人数赞成,即可通过。刘庄农会分会决策委员会有六名成员,如今五人一致赞成,所讨论的议题,自然应当生效通过。但刘大善人有他的办法,今天抛出问题不过是想先看看诸位委员的态度,他们一致赞同也在意料之。
“诸位的态度俺知道了,但是这么大一个决定,还是希望诸位委员们能够回家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草率的做决定。这样,我提个意见,以后凡是涉及到政策问题,头一天提出来,第二天再讨论是否通过,以示谨慎。”
其实,刘大善人提出这个办法绝没有安了好心,留出一晚的缓冲时间不过是准备以钱和恐吓的双重办法,诱惑或者胁迫委员们同意他的想法。表面上他们与刘大善人平起平坐,其实离开会场他们仍旧是哪个一名不的村民闲汉,身份地位仍旧无法与之相比,至于财力和势力便更没得比。
陈三水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沙沙作响,可几次回头又都看不到人影。他为了抄近路,走了一片坟地,沙沙作响之声再度响起,顿时吓得他汗毛倒竖,冷汗直流。陈三水只觉得头部猛然一痛,便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极为陌生,这是哪里?他感到一丝恐惧。
正好前面有个老人经过,他忙不迭的凑上去问路。
“大爷,这里是哪啊?”
老人奇怪的看了陈三水一眼,心道这年轻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