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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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封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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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意思。大家有办法的,就都去想办法了,我们这些没办法的,才在衙门里等死。”

一个书吏的俸禄是每月米三石,实发米一石、银一两,捕快的月俸大约为书办的三分之一。在场的衙役书办集中一下,李炎卿盘点了积蓄,还是发的起一次俸禄的。

又对众人说道“本官新至,前事不管,但是这个月的俸禄我先发了。至于将来的事么,将来再说。我两手空空,从京师到香山,不是来做菩萨,也不是来积德还愿的。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最讲义气,有我口肉吃,就有大家口汤喝,绝不会吃独食。所以大家谁有办法,就给我说出来,努力创收,咱们衙门要是还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模样,下个月的粮饷,我也没辙。”

见这长官说话爽利,又发了一个月的钱粮,大家的士气倒也提高了不少。张元德又朝两个衙役吩咐几句,让他们出去买了酒肉回来,算是本地的公人,为新来的大老爷接风。

“大家辛苦,这往后都是自己人,这些俗礼不必讲了。至于大家高兴了玩几手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都知道新官要来,却还是聚众赌钱,这便不够聪明了。以后大家做事,要学着聪明一点。”

他嘱咐了几句,有公人去把他的马拉到马房饮喂刷洗,又有人一拍脑袋“大老爷,您在本地没房吧?”

“没有啊。这后堂不就是我住的地方么?”

“坏了,我们当您和前任一样,不住在衙门里呢。后堂那还乱着,根本住不了人,我说哥几个,跟我来一趟,咱赶紧把后堂收拾出来再说。”

李炎卿倒是好脾气“不急,现在天还早,我也不住。咱先吃饭,吃完喝完再收拾不晚。我那前任不住在衙门里,他住哪?难道他在本地有房子?”

张元德听这一问,面露怪笑“您的前任倒是在本地没房子,不过他也不住衙门里,他一向是住在春风楼的。”

第17章百姓闹衙

李炎卿虽然是初来,但是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以及张元德那古怪的模样,就也能猜的出,所谓春风楼,是个什么所在了。

只听张元德说道:“您前任蔡大老爷建德公,自从到任之后不久,就被那安女王勾住,在春风楼一住不走,衙门里的房子基本不住,也就空下来了。这不是小的们怠惰,实在是那房子空着没人住,天天打扫也没用不是?”

这是李炎卿第二次听到安女王的名字,忍不住问道:“这安女王是什么路数?我在街上,怎么也听有人提过她?”

“大老爷有所不知,这安氏本是个外乡人,听说还会些拳脚。据说本是走江湖卖解为生,结果与地方上的土豪起了冲突,逃亡在外,沦落到香山。当时她身无分文,维生都成困难,没奈何,就只好把自己卖到春风楼里,去做那卖笑的营生。她生的有姿色,可是不会那些吹拉弹唱的本事,生意也不算太好。”

说到此,张元德笑了笑“只是蔡翁到任后,不知怎的,就被她迷住了。等蔡翁一死,她就跟着一群人闹腾香山自治,驱流归土,在胸前那两堆地方,用墨笔写了香山二字。等到客人光顾的时候,只那么一抓,就等于把香山握在了手里,所以得了个绰号掌握香山,后来就有人叫她安女王了。您还别说,靠着这个噱头,她的身价也抬起来了。原来一次不过几十文钱,现在却要七百文才能过上一晚,若是到邻县应局,车马不算,也要一两银子的身价。”

李炎卿点点头“怪不得她那么热心搞这香山自治呢,闹了半天,这是有实际好处啊,这人出了名就是好,连收入都上去了。我说元德,本官来时,见那八字墙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言语,这可不怎么像话。哪怕新官不来,你们这些吏员,也得把差事担起来,把那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东西撕了它。那八字墙,是贴重要告示的地方,贴了一堆乱七八糟,朝廷体面何在?咱们衙门的威严何存?天天贴着那个,你们在百姓眼里就没了地位,还怎么去收税啊?”

张元德面带尴尬“大老爷有所不知,那些文书实在是……撕不得啊。”他正要解释些什么,却听外面一阵喧哗吵闹,大家在这里聚餐,外面也没人把守,被一群人径直闯进衙来,像撵兔子似的,将衙役书办撵的东奔西走,鸡飞狗跳。而早有六七个人,将李炎卿围在当中。

“好啊,你这狗官,居然还敢来上任?难道不曾念过书,不认得字么?信不信砍你个冚家富贵!”

“还钱还钱!你欠我十七两二钱银子,加上利息,算你二十两好了,快还快还。”

“狗官,我全家的身家性命都被你坑了,你今天若不把钱还出来,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大家落个干净。”

七嘴八舌吵闹不休,李炎卿只觉得头大如斗,完全听不明白内容。只好高喊一声“肃静。”只可惜那些衙役太过无力,喊不出一声威武,否则的话,倒是能扬一扬官威。

“你们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匪徒,难道还想要绑架朝廷命官不成?我告诉你们,如今广东总兵乃是俞大猷俞镇台,是出了名的带兵好手,你们胆敢背反朝廷,他点起一哨人马,就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

“放P,我们都是香山县几代老户,你才是土匪强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便是俞大帅再威风十倍,他也得守这个道理。”

“没错,我们是来要帐的,哪个是来绑票的。你不要信口开河,污蔑好人。我们这些人,可动了你一手指头?你们在这里有吃有喝,却不肯还我们的救命钱,还要说我们是反贼,这天下还有王法没有了?我的老天爷啊,这是活活要弄杀人啊!”

被李炎卿一威胁,几个人不敢动粗,改用眼泪攻势,一个妇人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大哭起来。

这倒是实话,这些人闹的凶,可是大家谁都没动手,基本还都处在君子阶段,要说他们绑架,也是证据不足。不过李炎卿要的就是大家说话,只有说话,自己的长处才能得到发挥,至于撒泼打滚什么的,先不理他就是了。

“你们说本官欠了你们的银子,这是信口雌黄,本官今天刚刚到任,连你们姓字名谁都不知道,如何欠了你们的银子?难道你们还想要讹诈官府不成?”

“谁讹诈官府?你虽然今天刚来,但是你前任蔡建德,却是在这做了将近一年的知县,难道你还要否认?你是没欠钱,可是他欠了我们的钱。他捧那安姐儿,为她买绫罗打簪环,用的都是我们的东西,可是不曾给过钱,全都是开的白条,这难道不是欠我们的钱?他一死了之,倒是落个清净,我们怎么办?你是他的继任官,这帐自然要着落在你身上。趁你初来乍到身上有钱,还不赶紧把钱还给我们?要是过上几天,你们喝酒吃肉玩女人,又要把钱都用掉了,到时候我们的债,就更没地方去要。”

李炎卿这才知道,原来八字墙上的留书和这些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讨债鬼,都是前任做的孽。心中不知把前任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多少次。我不指望你给我留下点什么积蓄,但是也别给我留一堆亏空啊。

“我说你们几位,能不能讲点道理?他蔡某人私人欠下的债,凭什么要我替他还?我与他非亲非故,不曾有半点牵连,我凭什么替他还债啊。”

“什么私人欠下的债?若是他自己借钱,哪个把钱借他?他是用盖了你们县衙官印的白条支付,这债,你说该不该找你们官府讨要?”

李炎卿也没想到,自己的前任居然如此精明,在大明朝就把白条消费的办法发明了出来,这倒是不好抵赖。他与前任固然是从未谋面,可用的是同一方官印,人家就咬住了官印这条要钱,自己是不好脱身。

就在僵持不住,眼看这些债主情绪又将爆发时,却听仪门外,猛的响了一枪,接着一人声如铜钟,高声喝道:“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聚众攻击衙门,难道都不想活了?要不要我把你们请到锦衣卫那里说话?”

第18章自带干粮五宝钞

这声音如同平地响了个炸雷,众债主闻听全是一愣,又有那火枪之威,也不敢再上去抓人。李炎卿隔着人群看过去,见从仪门外走进五六条大汉,为首之人头戴精铁打造覆面全盔,身穿一身连身精钢甲,铁手套、铁靴子一应俱全,如同个行走的盔甲模型一般。

只是那盔甲又高又大,看来里面的人,也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大汉。这人腰间佩带的,乃是一口充满西洋风格的双手巨剑,手中还拿着一杆火绳枪。在他身后的汉子,高矮胖瘦不等,身上穿着链甲、战袄,手中提着绣春刀。

那大汉来到近前,分开人群,摘了头盔朝李炎卿施礼道:“锦衣卫世袭百户,实授广东千户所香山小旗瑞恩斯坦,给刘县尊见礼了。这些乱民聚众冲击衙门,是在下的失职,您放心,有伟大的瑞恩斯坦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他转身又对那些债主喝道:“这位刘大令新到,你们就闹腾着要债,便是百姓人家,也没有这么不通人情的道理。何况这还是朝廷命官,你们就不嫌过分么?本官新得到广州方面的消息,最近倭寇又有侵攻地方,骚扰沿海的动向。上峰指示,要严查地方上通倭卖国之人,一经拿获,即使是嫌疑,也要罚他个倾家荡产。你们几个也知道,我瑞恩斯坦爵士也两个月没开粮饷了,是不是想帮我补充一下军饷啊?”

这些人对这洋鬼子似乎有点畏惧,见他这么说,也怕沾上个通倭罪,被带到锦衣衙门里去创收。这香山县的锦衣虽然废弛,可是锦衣千户所就设在广州,一旦被拿到府城里,那真是不弄个倾家荡产是放不出来的。当下只好悻悻而走,临走时,有人还指着李炎卿道:“狗官,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李炎卿对于这位瑞恩斯坦小旗的仗义援手,自然感激不尽,只不住的连声道谢。那位瑞恩斯坦见吓走了众商人,也自将头盔递给手下,与几个锦衣分别坐下。

那些差役刚才在债主来时,一个个跑的没了踪迹,让李炎卿大为失望,暗思这地方的公人实在是靠不住,将来等到站稳脚跟,必须要换一批得力的公人才行,就起了拉拢住一支可靠武装的念头。

见瑞恩斯坦生的身高体阔,体健如牛,金发碧眼,高鼻阔口,再结合姓名,怎么看也不是中原人士。一身西洋风格十足的甲胄,也极为惹眼,在小规模打斗中,不用出手,单就这身铠甲衣饰,就先能吓的别人心惊肉跳,忍不住就起了结交之心,想把其拉为臂膀。

可是他这一口官话,说的十分地道,遣词造句也全是汉家格式,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这是个如孙仲谋一般的人物,明是个汉人,却长了个洋人相貌?

锦衣卫与亲民官这种文官系统是两套班子,原则上,瑞恩斯坦没有义务和责任来帮助自己解决危机,人家能在自己被包围时带队前来,说明其对于地方官的工作还是支持的。

而他自己亲口说两个月没开饷,说明其对经济上,也有着诉求,那么双方大有合作的空间。这些剽悍的锦衣,好歹手里有刀,还有胆子冲过来,比那些没用的衙役强多了。

李炎卿取了酒过来,为瑞恩斯坦斟上“多谢尊驾及时救应,否则本官怕也是要吃亏。还未请教您该如何称呼?另外看您这五官,似乎不是我大明人士?”

“我瑞恩斯坦·冯·沃德森尼亚伯爵的祖上,生活在西班牙。不过从我祖父开始,我们就已经为大明效力,我现在是第三代,我们是如假包换的大明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为我伟大的祖国大明而自豪,我为我生在大明龙旗下,成长在大明的环境中而自豪。人世如有来生,当兵只当大明兵。假如今生注定死于战火,就作捍卫大明国土而牺牲的亡灵。”这位瑞恩斯坦爵士说的兴起处,居然诗兴大发,用大明官话,做了一首西洋风格的诗句,让李炎卿阵阵恶寒。

仔细一问才知,当年瑞恩斯坦家的组辈,老沃德森尼亚伯爵为了财富与光荣,组织了一支雇佣兵团,随同葡萄牙人前往东方冒险。这个时代,西欧各国分分合合,都是常态,大家谁跟谁合作,都十分正常,西班牙与葡萄牙联手,也不算什么怪事。可是这支船队到了大明之后,正赶上草梁湾大战。

明军火船铺天盖地,箭如飞蝗,枪炮轰鸣,打的葡萄牙舰队晕头转向大败亏输。那位老沃德森尼亚伯爵亲历战阵之后,心中大受触动,认为世间竟有如此邦国,仅以一省之兵,就有这么多的战船,如此多的官兵,与他们作战,那不是自己吃多了撑的?

作为一个有节操的雇佣兵,伯爵果断下令,带着自己的一干弟兄,趁夜发动叛乱,将葡萄牙舰队指挥绑了,押到大明献俘投降。大明地方官府对他倒也不薄,上本保举,最后他和他手下的佣兵,都得了锦衣官身,从此成为大明锦衣官健,天子亲兵。

明朝对于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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