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一起吃素酒的,还真的有几个风字营的官兵,不过身边没有兵刃,显然不是上街执勤的军兵,此刻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吹牛皮侃大山,在他们面前,一人面前一杯素酒,桌子上还有一些花生米豆腐干之类的下酒菜。
看他们的服饰装备,身份最高的不过是一个小旗,以他们的饷钱,到这摊子附近的大酒楼去消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在这里消费却是绰绰有余了,这种情形,倒是让余风想起了,那些在工厂附近的小摊上几瓶啤酒几包花生就一直吹牛到天黑的打工仔们,这两幅情形是何等的相似。
心下有了关注,余风不禁侧耳过去倾听,看看这些军兵们都说了些什么,毕竟,到了他这个位置,想真正听到最底层的士卒们无所顾忌的谈论什么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不是我说啊,咱们第三营,和第一营第二营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后娘养的,马营和火器营咱们就不去说了,就连这后进的那些朝鲜人,都快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就是啊,说起来不至于啊,咱们千户,也是随着大人一起起家的,听说,咱们千户还就了二夫人的性命呢?大人怎么会这么不待见我们,啥好事情都轮不到咱们!”
“你们知道个屁!”那个小旗模样的明显是这伙人的头:“大人这是爱护咱们第三营呢,你看,哪个营的火铳兵,比咱们第三营的多,第一营第二营的火铳兵连三成都不够,咱们营可是占了五成,这些都是钱啊!”
见到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求解惑的神情看着自己,那小旗端起面前的酒碗,咕咚的灌了一大口,又往嘴里丢了几粒花生米,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也别抱怨没捞到仗打,有一句话,你们这些夯货,肯定没有听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咱们就是好钢,要是你们连这点心气都没有,早点打包去和那些朝鲜人去混吧!”
“可是头儿,这些日子,弟兄们除了在城墙上溜了几圈,然后就是在这城里巡逻了,其他几个营的赏钱可是看得弟兄们眼红啊,没道理他们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到吧,俺也想到那边好好的吃上几顿,没准还能剩点找个朝鲜婆娘呢?”一个士卒朝着那边的酒楼指了一指,像是牢骚又像是委屈的说道。
“没出息,你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那小旗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没出息,别以为老子跟你一样没出息,老子还想升官发财呢,实话告诉你,当初和我一起入营的弟兄,现在混成百户的都有了,凭什么老子混不成百户,千户!论起年纪,咱们千户,比起我还小上一截呢?”
“头儿,头儿,小声点,你醉了,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士卒连忙拦住小旗的话头:“叫人听去就不好了,你在背后编排千户大人,被人捅出去,少不得要吃军棍的!”
“谁捅出去,你,还是你?”那小旗斜睨着眼,往地下啐了一口,“咱们武人的前程富贵,当然是在战场上取,实话告诉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们,这话就是当着咱们百户,千户大人们说我都不怕,你当咱们百户千户和你们一样的心气儿啊,他们眼光比我看得还远,他们还想着做副将做总兵呢,你们想想,咱们大人从几十个人的长毛起事,到现在这么大的基业,用了多长时间,再往后想想,未必就没有咱们做千户,做总兵的时候!”
这话就说的有些赤果果了,尹胜正欲起身,去喝止他们,余风一把按住他了,低声问道:“你也是小旗上做上来的,我问你,下面的士卒都是这么想的吗?”
“大人……”
“说实话!我不会怪罪你的!”
“大人,确实很多兄弟们都是这样的想的,兄弟们没什么见识,只是知道,跟着大人,这日子是过的越来越好,只是兄弟们身无长艺,就只有靠着手里的刀枪了!”
“很多兄弟们都是这样想的,那么,就是还有的兄弟有其他的想法了?”
“嗯,这些地盘,虽然咱们打下来了,但是有些兄弟总觉得这些地方不是咱们的地方,甚至连在这平壤还没有新城自在,这些日子,不少的兄弟手头都有了不少的余钱,如果是在新城,他们早就开始置办田地了,但是在这里,大家都在观望!”
“根基不稳啊!”余风喃喃自语道,如果连风字营的官兵都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自己永远不能将这些地盘吸收消化,此刻自己军威炙盛,但是,万一遇到什么挫折,立刻就人心崩盘了,到时候,自己没有根基,那和四处游荡的那些流贼又有何区别。
“大人不必多虑,这第三营的兄弟,纯粹就是闲的蛋疼,看到别的营的兄弟拿赏钱看的眼红罢了!”
“是啊,老这么闲着,也不是一个事情,我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他们也会给我惹出事情来的!”余风深以为然,但是这一番大战下来,余风并不认为现在是动兵的好时间,而且,这天气也不允许,即便是时间再紧迫,也要等到秋收之后,才有可能再度出师,但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如何保持风字营的斗志士气,就成了一个问题了。
“不和别人打,就和自己人打嘛?”余风苦思冥想了一阵,猛然想到后世的那种全军大比武,军事竞赛什么的,顿时眼前一亮,这种活动一搞起来,除了保持军队的士气以外,还能够为自己选拔出一系列的人才,嗯,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第三营的千户是刘小六吧!”余风脑子里转了一下,刘小六也是赵家村的老人,当初吴嫣然从海上漂流到赵家村的时候,还是刘小六跑前跑后的照顾的呢,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虽然余风将刘小六提拔到千户的位置,但是每次用兵的时候,都下意识的给予他一些不甚重要的作战任务,以至于第三营相对来说,比其他几个营的仗要少很多,自然,士卒们的赏赐,也就少了很多。
“尹胜,给你两个选择,你去第三营挂个副千户的虚职,还是在精英营做个实职百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平壤比武 汉城上书
尹胜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余风言中另有所指,绝对不是自己升迁不升迁这么简单,他现在就是精英营百户,精英营里无可争议的头,到了第三营去,虽然挂了一个副千户的衔头,但是,这手中的权柄,会不会比这百户大,还是难说的事情,而且真的进了第三营,他头上的可是营官,再想被余风直属估计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放着通天的捷径不走,而又一头扎进军营里,按部就班的去拼军功,尹胜岂会连这样一些关节都想不到,而且,大人既然在升迁不升迁这样的问题上,给了自己的选择,可想而知,这个副千户,怕是安慰自己的成分更大一些,真真大人心头所想,怕是还是不希望他离开精英营的。
这些话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就是尹胜的一转念之间,他略一思忖,立刻就有了决断:“属下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倒是属下觉得,属下的这个性子,在精英营里,更为自在一些!”
“好,好!”余风盯着他:“你很不错!”
他站起身来,尹胜急忙丢下几个大钱,跟在余风的后面。
“过几日,我打算筹谋一个大的比武,这营和营之间比比,百户和百户之间比比,总归要弄清楚我这手下的儿郎,哪些能打,哪些不能打,哪些是他们的强项,哪些又是他们的弱点,届时若是有你看得上眼的,挑到你的营里头去吧!”
尹胜正跟在余风的后面,听到这话,不禁一个趔趄,听大人这话的意思,这是将全军的精锐,都任由自己挑拣啊,那么,他这个精英营,可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精英营了,里面全部都是精英,而不是他现在东拼西凑的一些人手了。
“兵贵精不贵多,你那精英营,再给你一个百户的编制,嗯,你那副千户的衔头,也带上去吧,总不成在精英营里,一个百户去指挥另外的一个百户!”
“谢大人栽培!”若不是在大街上,尹胜立刻就要跪了下来,饶是如此,也是满心欢喜的在余风身后抱拳道。
这是大用,真正的大用啊!尹胜心里很清楚,哪怕只有两个百户,满打满算不超过三百人,但是,这三百人要是从这全军万余人中挑拣出来的,那战力也就真的恐怖得紧了,很明显,这些人的加入,精英营的地位在大人的心目中急剧上升,他甚至不排除,大人有将他的亲兵队和精英营合兵的意思,这哪里是在养兵,分明就是在养家丁。而他尹胜,毫无疑问就是这些家丁的头目,大人面前的新贵了。
余风很不愿意学习这大明的体例,用家丁做战斗的主力,而军饷上面,八成军饷养家丁,两成军饷养大头兵,战事一起,敢于拼命的都是那些银子喂出来的家丁们。但是,不知不觉中,似乎,他还是走上了这样的老路子。虽然他的初衷,只不过是建立一些能够进行特种作战的小分队,但是,在尹胜的眼里,却是和其他那些将官的作为不同,亲兵不就是护卫大人安全的,这家丁,就是为大人卖命打仗的嘛!他对于自己现在就是干的大人的家丁的活,没有任何的怀疑。
这边余风在平壤的街头悠哉悠哉的按下来不表,镜头拉到汉城,拉到宗庙署行人司。
“窦公公,小人这次是将崔大人得罪得紧了,您要是不伸出援手的话,小人可真是连门都不敢出了!”池青峰坐在窦牧云的下首,一脸的苦涩。
他躲进这窦公公的居处,已经有好几天了,从崔府出来,他左思右想,只有这来自天朝的窦公公,才有可能保得住他的家族周全,无论是投向和那些叛贼有勾连的崔家,还是此刻站在朝堂上的兖兖诸公,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个什么明智的选择,他这样的身份,夹在崔家的朝廷中间,和一只蝼蚁差不多,无论是那一边发力,首当其中的就是他,到时候身死族灭,绝对不会有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还是可用的人手少啊!”窦牧云坐在上面,也是怅然若思的叹了口气,他能够用的人跟随着崔家的车队一直走过海州,也找不到任何下手的地方,崔家将那个妇人护得十分严密,等到车队进了大军之中,他的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回来回报给他。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得手,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他抬起头来,看着池青峰:“虽然不能激得那叛贼立刻竖起反旗,但是,这叛贼占据了偌大的地盘,你们朝中居然无一人得知,难道崔家就可用一手遮天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会,不会!”他站起身来,慢慢的踱步:“即便是朝中有崔家为他们遮掩,但是,他们一定也是行事情非常小心谨慎,这才有暗中坐大之举,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让这奸贼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他看了看池青峰,“到时候千夫所指,崔家自然焦头乱额,自保尚且不暇,当然你池大人也就困境顿解了!”
池青峰看到这个面白无须的宦官,心头有些发慌:“窦公公的意思,是要小人出面,给大王上书,揭破这个奸贼的阴谋?”
“这是你们王庭的事情,总不能叫我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吧!”窦牧云双手一摊:“不过,池大人的上书中,最好不要牵扯到崔家,就事论事就可以了,若是真是因此崔家狗急跳墙,撕破了脸,在这汉城,只怕咱家也护不得你周全啊!”
窦牧云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才不管呢,我管你们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都是你们这小门小户的事情,与我泱泱天朝何干,不管你们这巴掌大的地方谁做主,难道还敢不乖乖听话不成,要不是这涉及的是大明的叛将,他可依靠这个契机,小小的立上那么一番功劳,名正言顺的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连这人模狗样的朝鲜小官儿都不想搭理。
到时候这边打也好,和也好,他早就屁股一拍,到京师那花花世界去享受去了,这边的乱摊子,关他屁事情啊!
“窦公公……”那池青峰显然不是什么大胆之辈,这宣慰太监不做点什么许诺,让他这样卷起袖子就这样赤膊上阵,怕是他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怕什么,倒时候,你愿意继续做这个官儿也好,不愿意继续做这个官儿,咱家就给你走个门口,调你去天朝的四夷馆当差又有何难处,难道咱家在天朝,还护不住你一个藩国小吏吗?”
这话就说的有些不客气了,不过,有些人偏生就是一副天生的贱骨头,你要是客客气气的和他说话,没准他还疑神疑鬼,可是一番不客气下来,他倒是觉得安心舒坦了。
“那在下这就好生斟酌一番,明日直接上书给大王,绕过议政府!”池青峰信心又回来了:“这点门路,在下还是有的,不过,公公你看,这要是我单单一人上书,是不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一点,要不要串联一下……”
在汉城的另外一处,四海绸缎铺里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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