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士卒“砰”掀开木门,跑进来大叫道:“敌军袭营,赶紧起来,大伙儿快上墙,找自己的位置!”
俞良渐渐才回过神来,一骨碌就爬起来,喊道:“快起来,拿好兵器站好!”
他赶紧抓起床头的一把佩刀挂在腰上,然后拿起弩和箭壶。房屋里三十多号人顿时一片嘈杂,外头更是喊叫声四起。
众人准备好兵器,戴好头盔,很快就站在了屋当中。俞良的脑子有点懵,这时才想起自己这一队应该复杂哪个位置。当下便带着人从房屋里走了出去。
外面闹哄哄一片都是人,显得有点混乱。这时便见李都头从他的屋子里按剑走出来了,他吼道:“第一都的人,直接上墙,备战!”
李都头又抬头看那土堆哨塔,大声骂道:“在愣啥!点烽火!”
上面的士卒赶紧把一只瓦罐“哐”地砸碎,将火把一扔,上面“轰”地燃起大火来,营地上骤然也亮了几分。
俞良的心头“咚咚咚”直响,总算脑子比较好使,想起平素训练的过程,“唰”地把出腰刀,指着左边的几个梯子道:“第一火,上!”
他自己也从中间的土阶小跑了上去,众军见状,也跟着上墙。
俞良瞪大了眼睛,爬上梯子顶端,一看外面漆黑一片并未看见人,远处的一堆堆篝火在黑夜里摇晃着亮光。这时一骑出现在火光边缘,那骑兵拿着一根三角红旗,大喊道:“自己人,别放箭!”
下面的李都头吼道:“各队,弩矢上弦,火器上药!”
没过一会儿,便见如鬼影一般的黑影从远处的火堆边陆续闪过,有的人径直从火堆上点燃了火把,只见亮光里全是马兵!
火光照到的地方有限,看上去仿佛外面都是人!整个堡垒被人潮洪水围在了中间一般。
那些马兵跳将下马,拿着木盾和简陋的木梯便翻过外面的拒马冲过来了。阵仗十分吓人,因为敌兵人多,墙上一百多号人兵力单薄。
“稳住!”俞良大叫一声,声音都走音了。他的心绷成了一条线,关系生死的事众人都十分努力。
不过很快就传来了惨叫声,有敌兵被挤到最外侧一条壕沟里了,里面全是削尖的木桩和钉子,黑漆漆掉进去会怎样可想而知。
于是外面的潮水被沟挡住,敌兵开始拿梯子平放在沟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非常缓慢。后面的敌兵拿铲子开始刨土填坑。
外面一的场面折腾个没完,来势汹汹的气势顿时憋在那里!俞良回头看时,第二都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很快武将吆喝了一声,大伙儿分批上墙。
俞良听到鼓声再度一阵有节奏地擂动,武将的声音喊道:“第一都收拢兵力,给第二都让地盘!”
于是俞良两边各十余人向中间列队,墙上的兵力形成了三列,顿时厚实了很多,这让俞良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捣鼓了很久,那些带着毛皮帽子的敌兵把盾牌外上面扔,才从第二道壕沟边上蜂拥爬起来。仓促之间敌兵没法填平深沟,可能破坏了沟里的尖桩和钉子之后,在钩壁上挖了下脚搭力的地方,这才能从沟里爬起来。
“放!”俞良拿佩刀指着下面。
顿时“噼里啪啦”一阵弦响,弩矢在昏暗的火光下斜飞下去,下面惨叫四起,弩矢的精度不错。俞良看到没死的敌兵赶紧抓起木盾,蹲在那里不敢上前。
俞良瞧得清楚,便道:“别换队了,火器够不着,前排重新上弩矢。”
就在这时,听得“叽轱”一声木头的摩擦声,哐地一声一枚引线闪着亮光的石弹从营里飞了出去。不多时,便听得“轰”地爆炸,远处火光四溅,传来了人声呼叫。
墙上的几台弩炮也发出了有力地颤动,胳膊粗的弩矢飞在空中呼呼生风!敌兵徒步能翻过两道壕沟,马却不能爬上来,他们在下面胡乱放箭,效果不佳,仰角大了,墙上比较窄又有木桩挡住,很难射中人。
敌兵那木盾在远处设防,忍受了弩炮、弩矢造成的伤亡,终于积蓄了一些兵力,忽然那些人“哇哇……”大叫起来,拿着木盾,扛着简陋的梯子冲将过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首战
“啪!”木梯子一下子便压在了墙上的木桩上,一个周军士卒急忙上去掀,不料“嗖”地一声一枝箭矢正中他的面门,那士卒去掀梯子重心在前,身体一软便从墙上率将下去。
这时一排周军将士端起弩走上前,听见“放”的吆喝声,“噼里啪啦……”墙下聚堆的敌兵顿时惨叫一片;那堆人相距最多十余步,拿石头砸也能砸中了。
后面一排听着军令换上前来,拿起火器对着下面又是一通乱轰,墙上硝烟腾起。头上箭矢乱飞,叮叮当当射在头盔肩甲上,偶有受伤的人。
城下的辽军丢下木梯子调头就跑,径直往沟里跳。刚刚爬了几步的两个人回头一看,急忙跳下来要跑,不料刚跑几步,正遇到换上来的弩兵,全部弩矢对着那俩人的背射去,两个敌兵扑倒在地,背上插了好几枝弩矢。
墙上的周军士卒正忙活着窸窸窣窣地上火药铅弹,弩矢也拉得喀喀喀直响。训练了几个月,又到南汉战场战了一遭,只要上过战阵果然乡军将士表现大为不同,麻利了很多。而且大伙儿在墙上,辽军够不着、任是武功盖世也没鸟用,在周军将士眼里和靶子差不多。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嘈杂声中马蹄轰鸣。俞良回头一看,只见身后远处火光闪耀一片,仿佛漫天的星星一般。驻津州的禁军马队增援上来了。
辽军士卒拼命从沟里往上爬,后方的骑兵已经调头开撤。
……董遵诲率三千骑自津州连夜西出,沿津州西面桑干河北上,估摸着行半个时辰,然后向东包抄。半个时辰后,天已蒙蒙亮了。正遇前方火光点点。
董遵诲传令全军丢掉火把,率军径直扑了上去。辽军夜袭人不可能太多,不然行动太慢目标太大、不好偷袭。
辽军主流马群向北运动,董遵诲部向东。战马飞驰很快就靠拢,董遵诲二话不说,拈弓搭箭,对着一枝火把稍下“砰”地就是一箭,果然远远传来一声惨叫。
周军马群加速向东冲出,黑压压的马群仿佛洪流一般迂回席卷。“砰砰……”董遵诲后面传来了马嘶和人的惨叫。辽军前锋撞上了周军侧翼,中路顿时一片乱麻,刀枪和火光一起晃动,杀声震天!
董遵诲遂调转马头,带着前锋迂回至辽军右翼,反向冲锋侧射,汹涌的马群之中,箭矢如同蝗虫一般,喊声震动天地。
辽军前军受阻,后面的人马向右翼迂回,因左翼全是从西边来的周军马队。右翼又有董遵诲亲兵和迂回向南的人马,两军战得不可开交。辽军兵力明显不足周军人多,在马群奔腾的漩涡之中,人多的一方箭矢更多,乱箭飞舞,辽军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董遵诲听得有人大喊,便见一个传令兵朝这边的大旗飞奔过来,大喊道:“北面大股辽军策应!”
董遵诲立刻下令道:“吹哨!撤!”
周军人马里铜哨四起,人马边战边迂回向西南。董遵诲一脸奔出许久,回头看时,地平线上一条黑线,中间细碎地上下起伏……那是大股人马的影子。
天亮之后,辽军大股人马没有继续进攻津州;周军也未主动出击。短暂的一夜厮杀很快又消停下来。
……
霸州行宫,武将卢成勇带着魏仁浦、左攸二人从庭院中急匆匆地走进去,及至一间厅堂上。卢成勇拜道:“二位稍等,陛下稍后就到。”
话音刚落,便见郭绍从侧门走了进来,他没带帽子,穿着一身圆领袍服。
魏仁浦道:“禀陛下,昨夜辽军袭津州堡垒,董遵诲捷报斩敌三百余人,击退辽军,首战告捷。”
郭绍听罢面有喜悦之色,虽然斩获不大,但首战获胜是个好兆头!人在额外有压力时,有时候还真对这些玄虚的东西有点信……反正信也没坏处,无论古今的世人大多应该都是这么信神。
片刻后郭绍又沉声道:“辽军应是试探和袭扰。他们不可能一来就把十几万大军压上。”
魏仁浦道:“董遵诲闻警后,主动出击包抄辽军,差点把这股辽军全数歼灭,适逢后方大股辽军策应,董遵诲才被迫撤退。”
“哦?朕没有让他如此出击……”郭绍道,“派人嘉奖董遵诲。”
魏仁浦道:“遵旨。”
郭绍踱了几步,忍不住多寻思了一下董遵诲。照以前的表现,这年轻武将是比较听从军令的人,大概总是在大将麾下效力;这回是单独负责津州的禁军骑兵,倒把胆大的一面表现出来了……毕竟年轻,不会像李处耘这等人一般谨小慎微。
魏仁浦道:“咱们死守防线,辽军会从津州入手?一旦冬季一过,从津州水路能直抵温渝河、桑干河交汇处。津州应为此役重要据点。”
郭绍不置可否,走到上方的椅子上,随意地坐下来,看着摆在上面的地图久久不语。
他拿起直尺在图上一量,拿拇指掐住上面的一个刻度,又换一个地方量,如此做着一些琐碎的动作。魏仁浦和左攸站在下面,也没吭声。
郭绍沉吟道:“若换作我来攻这条防线,津州并不好打。西靠新城,南靠霸州,大周军能迅速聚集大部人马与辽军决战。”
魏仁浦道:“我大周举国精兵齐聚河北,若辽军真愿意主动与我决战,咱们倒不怕它。”
郭绍点头道:“正是如此。周军二三十万人马,是辽军的两倍有余,若能挑开阔地决战,我还怕他作甚?若是野战对阵也打不赢,咱们也不用进攻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辽军主力以骑兵为主,周军想掌握主动权,就得出动骑兵;但拼骑兵,咱们五万余精骑不是辽军的对手……朕认为他们不会与咱们决战。”
郭绍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暂时不动方略,让诸部照原定方略部署;幽州各地暗哨细作的消息,兵曹司要立刻报朕知晓……辽军主力现在部署在何处?”
魏仁浦和左攸面面相觑,二人陆续说道:“辽军初到,臣暂且不知,应在幽州城附近。”
“幽州离雄州不远,就算隆冬季节信鸽也该飞得回来罢。”郭绍沉吟道。他踱了几步,说道:“挑个将帅去津州代替董遵诲之兵权,把董遵诲叫回霸州来。”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上刀山下火海
幽州城外大营,两排戴着毛皮帽子、毛茸茸垂耳、大耳环的契丹汉子仰起头,把号角吹得“咕……”地一声长鸣。营外马匹奔腾,人马似潮。
杵着权杖的耶律璟在号角中向前走了两步,凶狠的脸上、眉间三道竖纹,他的肩膀上皮裘很高,仿佛耸着肩、脑袋向前窜一样,他瞪着眼看着南方,除了大量的辽军马兵,南边原野一望无际什么也看不到。
一些贵族大臣陆续进了营寨,见着耶律璟无不有畏惧之色,众人规规矩矩地把手按在胸前,默默地向耶律璟鞠躬。其中有穿着裘皮的人,也有穿着袍服戴乌纱的官……那几个官乍一看倒与汉儿的打扮有些许相似,但却是契丹人,有点模仿中原的官服,不过细微处更加花俏、装饰品很多,要是脱了帽子露出秃顶就区别更大了。
耶律璟根本不理他们,仰着头瞧了一番原野,便耸着肩进大帐去了。稍许一个秃顶披发的人走出来,说道:“大汗叫耶律休哥、萧思温进账。”
二人便依言进入挂着老虎爪牙、鹿角等装饰的大帐。
耶律璟坐在虎皮椅子上,手里抓着权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二人忙上前行礼,契丹人见礼不用说话,帐篷里悄悄的,连柴禾时不时烧裂时“啪”地轻响也清晰可闻。
大汗耶律璟终于出声了,他很生气的样子,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生气,狠狠地说道:“把郭铁匠抓来,本汗要把他的人皮铺到椅子上,颅骨挂在帐门外!”
“大汗息怒。”耶律休哥道。
耶律璟转头看着他。耶律休哥算是比较得大汗信任的人,草原上有部落造反,耶律休哥也是身先士卒帮大汗平叛;而今他又是辽军的英雄人物,所以在大汗面前更放得开。
这时萧思温也开口了:“大汗,臣以为,汉儿一向的习惯,南人大军出动都是想寻机决战。大辽可以此引诱他们,误以为咱们大军南下就是为了大战。”
耶律休哥和萧思温其实不怎么对付,但这次耶律休哥竟附和萧思温,并说道:“若照臣的法子,先以主力马兵进逼津州,待周国人调拢人马想在津州与大辽军一决高下时,忽然调头去涿州,作出声东击西之势!
打涿州便要狠,让周人感受到危急。他们临时要从各城调兵去涿州增援,涿州离其它重镇都远,人马在半道调动时,咱们就有机会了!”
“咦?”萧思温不禁发出一声惊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