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和尚军中,打起仗来是有名的不要命。但性格粗鲁。不谙兵法,打仗就是带兵一冲而上。锋芒虽盛,但却后劲不足,遇到硬扎地敌手,往往败多胜少,所以完颜和尚才让他守了西边儿。
突然探得秦军行踪,秦军突围意料之中,但突然出现这里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按他想来,秦兵应该不是向南边是向东,怎么也没想到却来找他地麻烦,西边就是盗匪如毛的吕梁山,他娘地,对了,吕梁山,这些他娘的秦军到真是狡猾的很,不过这时他也没心思管这些了,万户大人的军令,不能让这些秦军走脱了,秦人狗崽子,以为孙爷爷好欺负吗?不过不是说秦军也就两千人吗?怎么斥候回报说多出了许多?
也无暇细想,结束停当,大步走出帐外,顺手接过亲兵拿过来的四十余斤重的厚背砍刀,翻身上马,这时营中金兵大部分已经上马等待,迟些的被自己长官连踢带打赶紧队伍。
孙怀武来到阵列之前,虎着一张脸等待了片刻,直到军阵完整,这才一挥手里的砍刀,“兔崽子们,你们都给老子听着,狗日地秦兵就朝咱们来了,他们想像兔子一样跑进山里,咱们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挡住了他们,等万户大人上来,各个有赏,放跑了这些王八蛋,老子跟万户大人没法交代,你们也别想好过,知道不知道?
把精神头都给老子提起来,开宰了,呀呼……”
一声呼啸,放开马缰,当先出营,身后千余金兵,挥舞着手中兵刃,齐声啸叫,仿若狼群般涌出大营。
此时远处蹄声如雷,秦军已然将战马催起,数里距离,战马疾奔之下,一晃而过,孙怀武拼命催马,不过到底秦军占了些先机,金兵还未将马速提到高,秦军已然杀到了面前。
“张弓,张弓,射,射……”
两军军官几乎同声嘶喊,马蹄踏的泥泞的地上,掀起泥土,汁水四射,马上战士同时张弓搭箭,相隔还有半里,箭矢横空,仿佛一瞬间遮的雨水都是一顿,接着便两边军中掀起了死亡,战马悲嘶,战士惨嚎,无数人影马上被箭矢带起,钉地上,被随后而来地马蹄生生踩进地里,鲜血和着泥水,四处飞溅。
但两边军兵毫不停顿,接着张弓引箭,向对面敌人泼洒出死亡,三拨箭雨过后,一片金属摩擦声响起,两军战士几乎同时拔刀,风雨之中,两军已然撞了一起,轰然一声巨响,无数人影便被砍翻下马,残值断臂和着鲜血四处抛飞,几乎一个照面之间,战斗便进入了浓烈的时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孙怀武一刀将一个秦兵连人带刀劈飞了出去,嘶声怒吼。
蓦然间,一杆长枪如同灵蛇般拨开几把弯刀,柔韧的枪杆犹自还嗡嗡颤动,枪头如蛇信子般晃动不定,直到孙怀武面前半米处,持枪之人双臂用力。长枪才带着劲急的风声,直刺孙怀武咽喉。
孙怀武大惊,但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虽惊不乱,沉重地砍刀他手中如同稻草般轻盈,回刀斜劈,这种梨花枪他见过,非是精通枪术之人不能使用。使用之人多是一些臂力不够,但手法灵巧的,这一刀下去,他自信就算不能挥断枪杆,也能让对方长枪脱手,然后借着马力,只要拖刀一格,就能斩下对方头颅。使用这种兵器的,一定是秦军将领无疑了,杀了领头的,这仗就好打了,只一瞬间。孙怀武心念电转,凶光闪闪地眸子还带上了嗜血兴奋的血丝。
但长枪又是一颤,柔韧的枪杆微不可见的抖动了起来,四十多斤重地砍刀他全力挥舞下去。遇到急速抖动的枪杆,竟是一滑,毫不着力的感觉传到手中,孙怀武大惊之下,枪头一瞬间已经伸到了他脖子处,枪头凛冽的寒气让他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生死之间,孙怀武怪叫了一声,身子一扭。已经藏到了马腹之下,避开了这势必得的一枪,他身周的亲兵见他马上一下没了影子,都是惊呼出声。
孙怀武再翻身起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地冷汗,那个根本没看清模样地秦军将领已经不见了踪影,毫不停留的一刀横挥出,将一个想捡便宜地秦兵斩成两截。脸上微疼。顺手一摸一摸之下,却是满手地鲜血。到底这一枪他也没躲利,被枪尖儿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孙怀武惊怒之下,待要回身寻那人报仇,但秦军如同洪流般涌来,哪里还找得见那人身影。
两军骑战,没有步兵辅助,人少的一方想要拦住人多的一方简直势必登天,若是金兵能有机会据守险要,或是率兵外游战纠缠,还能拖延上些时间,但秦军趁夜行军,天一亮便开始攻击,丝毫没有给金兵以准备的机会。
此刻只一交错间,秦军便已经透开金兵阵型,这平常战场上本是极为有利的形势,只要回身冲杀,早晚能使对方溃败下去,但透出敌阵地秦军士卒各自将官带领之下,却是头也不回,狂催战马,径直向前,从天空望去,秦军便如洪流冲刷堤岸般,不住从亡命阻拦的金兵阵中冲出,人数虽然不断减少,但一时一刻也不停留。
“杀过去,杀过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两军军官的呼叫之声此起彼伏,一方想要快突出去,一方则是拼命阻拦,两军士卒又都是军中不可多得的精锐,无数身影交错之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浓烈地喊杀声竟是将如山震动的马蹄声压了过去,只片刻之间,这处无人的荒野便已血流满地,尸体横陈,宛若地狱一般了。
此时的孙怀武已经宛若疯狂,一把沉重的大刀舞动的如同车轮一般,头盔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粘稠的鲜血被雨水冲下,滴落战马身上,把马也染的通红,配着他咬牙切齿,狰狞地面容,一人一马都仿若都修罗道脱出的厉鬼一般。
但秦军好像永无止境般眼前冲过,他所率金兵本来就是仓促迎战,马速未能提到高,被这般如同巨浪排空般冲击,虽是他手下兵卒悍不畏死的上前拦截,但挡秦军冲锋正面的金兵还是越来越少,豁口越来越大,渐渐被断为两截,大部秦军从缺口处蜂拥而出。
孙怀武虽是怒发如狂,几次带着亲兵欲要插入其中,将剩余秦军拦住,但秦军相遇之初两军相撞之下还有些散乱,不过越到后来,队形越是严整,横刀接着马力划出,将已经失去速度的金兵纷纷砍落下马,便是孙怀武,也被横刀胸口处划了一下,若不是他身为千户,穿的是半身铁甲,这一刀便要了他的性命,但他手下五十亲兵却没他那么幸运,几次拦截不果,五十个亲兵已然只剩下了十数人罢了,到得此时,再想拦住秦军已是妄想的了。
赵石所率二百士卒吊后,三千人冲击一千人地军阵,又只是为了突围。对方没有据守,而是对冲过来,被秦军一冲而过是再正常不过地了,等到赵石率人冲过去的时候,都没怎么遇到阻拦,之前金兵阵型就已经被冲断,到了这个时候,大军滚滚而过。金兵亡命阻拦地胆气已弱,竟是没受到什么攻击,就已经到了金兵阵后。
还没等众人高度紧张的厮杀之后松上一口气,东南方向,马蹄声如暴风骤雨般响起,西南一处高大地土丘之后,一排跑的浑身上下都是蒸汽腾腾的矫健身影已经成排的出现丘顶,然后好像山洪泻下般漫山遍野的冲了下来。
没有什么来将休走。过来受死之类无厘头到极点的喊话,冲击过程中,本来有些散乱的阵型迅速聚的严整,一片张弓,张弓地喊叫声阵中响起。之后弓弦颤动,好像捅了一片的马蜂窝,箭矢带着尖啸如雨打芭蕉般落入急速移动的秦军阵中,死神这个时候终于再次展露了微笑。
秦军甚至来不及变阵型。血光四溅中,成片的战士从马上栽倒地,顿时便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那突然出现的金兵军列毫不停顿的射下两拨箭雨,这才加紧马腹,同时拔出弯刀,啸叫着撞向秦军的腰部。
赵石脸上地肌肉抽动了一下,战场瞬息万变他是深有体会的。但这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敌人还是让他心神震动。
“快,去告诉李将军,让他带人直走,不必迎战。”
当此关头,他也不及细想什么,对着身边的一个亲兵吼叫了一声,接着回身怒吼:“所有人,跟我来。拦住他们。”
粘罕。这个和当年女真名将完颜宗翰同名,正经地完颜家嫡出子弟。现如今完颜和尚麾下任职掌旗千户官兼亲军营卫的年轻女真汉子,此时已然血灌瞳仁,满脑子都是大功将建的兴奋。
也是阴差阳错,秦军昨日傍晚时分清剿四周金兵斥候,消息传到中军时,已是夜晚,久经战阵的完颜和尚立即便感到对方可能趁夜突围,只是不知对方要向哪个方向去罢了,沉思良久,还是觉得若是此干等,让对方跑了地可能极大,立时便命粘罕带着剩余的一个千人队骑兵趁秦军不备,前去袭营,已打乱对方布置,自己所率中军则连夜开拔,向秦军方向压了过去。
但黑夜之中,又不敢打起火把,唯恐惊了对方,他这一队夜袭的人马竟是走错了地方,来回逡巡,待得天色将明时,到了秦军大营之时,营地之内竟已无一人。
粘罕大惊之下,一面急报中军,一面顺着秦军踪迹一路追了下来,秦军和孙怀武所率金兵相遇时杀声震天,里许可闻,又走差了许多颇为沮丧的粘罕立时精神大振,他这人也颇为知兵,并未急着上前助战,而是隐不远处的一个山丘之后整军歇马,直到此时才杀了出来,真正是做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一夜劳碌,金兵人马身上又是雨水又是汗水,各个都是疲惫不堪,但虽是如此,终是寻到了秦军踪迹,将他们截住的兴奋劲头支撑着,鼓起余勇,一鼓作气杀了出来,果然秦军无备,只要杀入秦军阵中,和狂奔追来的孙怀武部合围,秦军便也就成了板上之肉,溃败已不可免。
但秦军只是初遇时涌动了一下,慌乱之象刚显,便被秦军军官嘶吼着弹压了下去,传令声此起彼伏,滚滚洪流对狂冲而来的金兵仿若未见,只是人人手上多了一副弩弓,急速移动地军阵依旧滚滚向前,并不稍停。
这等临战而不惊的训练有素落粘罕眼中,也是让他大为惊凛,汾水之畔一场大战,他们这些经历了那场大战的女真人眼中,汉人再非是之前懦弱兼又奸诈非常的模样,对秦军战力已然有了几分清醒的认识,但这支秦军片刻之间便已冲破千余金兵精锐阻拦,杀出之后军阵并无散乱,突然遇袭,还能镇定应对,让粘罕还是开了眼界,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冲上去,将秦军截断。这一仗任这些蛮子本事再大,也是他们赢了。
近了,近了,粘罕伏低身子,弯刀斜斜垂身侧,两耳风声呼啸,战马喘息之声清晰可闻,粘罕瞪大了带着血丝的眼珠子。眼中再无其他,只有越来越近的秦军骑队。
“小心,小心。”
秦军弩弓扬起,侧身瞄准,接着弓弦震动声传来,无数急冲中的金兵好像当头挨了一棒子,人喊马嘶之中,立时倒下了一片。
赵石狂催战马。此时他地骑术比之初到京师时已经长进太多,兼之力气恢弘,此时只靠双腿控马,便能将战马调控地妥妥当当,不虞有失的。手上地那把陌刀已经不是原来华丽有加的模样,而是被他将饰物都除了下来,上面还可以弄些划痕,不过此时持他的手中。看上去还是显眼儿非常。
不过此时的赵石,面对第一次这样将血腥和残酷表达的淋漓致的骑战,心脏也是越跳越快,呼吸有些急促,但见识过炮火纷飞场面的他来说,此时却只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人命消逝,血肉横飞地场面他眼中也是平常。让他沉醉的却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生死关头死里逃生那种无可比拟的刺激感觉,这一刻,那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如同孤狼般的特种战士好像才真真正正重出现了人们眼前。
五十步,这是个让粘罕自此记忆一生的距离,也让他后悔了一生的距离。就这五十步远。说起来战马狂奔之下,不用两息便能到的。但一股秦军就五十步外,斜斜冲入金兵前面军中,立时将金兵前冲之势搅的纷乱。
赵石率部一头冲入金兵阵中,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演义小说中那些什么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地故事都是扯淡,以他敏锐的直觉以及一身巨力,骤一冲入,刀光闪烁之间,迎着数十把借助马力,流水般不间断砍过来的弯刀以及大斧,若不是身边有亲兵及时抵挡,也得着实挨上几下,别说万马军中了,这才千多人就已如此恐怖,万马军中那还了得?
初时的适应一过,赵石恐怖的威力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