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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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6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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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没有一锤定音的军功。相反;张守畦虽有大破契丹的功勋;终究受限于一介武夫;可大帅却不同”
叶建兴简直想明说;只需找个借口说是突厥扰边;然后挑起两国战争;凭着朔方的精兵强将;说不定能如太宗皇帝当年一般将突厥一举覆灭。这和杜士仪当年节度陇右时不同;吐蕃身处高原;大唐兵马远道征伐不便;而草原上的突厥却要好打许多;更何况正在内部狗咬狗的时节;杜士仪又有郭子仪这些将领在手;简直是建立军功最好的时刻已经摆事实讲道理的他用热切期盼的目光等候着杜士仪的反应;可最终只听到了一声轻啧。
“叶参军不愧精明能于。”杜士仪赞了一句后;便不置可否地说道;“此事容我再细细思量;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可入外人之耳。”
这就是说杜士仪会考虑
叶建兴登时大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之后便悄然退下。等到他出了这灵武堂;杜士仪方才哂然一笑
这样功利心强不择手段的家伙;也亏王缙慧眼识珠举荐给他
可越是这样的人;他即便不用;也不会搁置在旁;当即出声叫人请来了张兴。将叶建兴此言转述之后;他便授意张兴与人多多接触;务必让对方觉得他对其颇为重视。等到张兴心领神会地去了;他方才又叫来了虎牙;郑重其事地吩咐道:“即日起;你给我派人死死盯住曹相东等三人;就是有一丁点异动也决不能放过。知会人在宥州的康庭兰;让他务必小心留意胡酋的反应。另外;你代我去见郭子仪;让他麾下米罗诗等蕃将给我随时待命。”
“是。”虎牙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了杜士仪的声
“快要过年了;传我之命;从明天开始;把年物一批批发下去”

第八百六十五章 庆丰年中暗流涌
自从张说主张裁减了而十万边军之后;各大节镇便开始了精锐化和职业化。放到后世各朝代;动不动就号称几十万大军;实则上阵就是一盘散沙;而眼下的大唐;直面吐蕃的河西陇右加在一块也就十几万兵马;直面突厥的朔方只有不到七万人。可就因为都是骁勇精锐;比从前府兵时期什么都要自备的待遇要优厚许多;不但可以蠲免兵卒家中人丁的租赋;而且月给饷米;季给衣料;逢年过节的时候;各节镇还会斟酌收支情况;额外发给节物。
如今年关将近;朔方经略军中便率先开始发放起了过年的东西。各层军官按品级军职;军卒则是按照从军年限;这是从很久之前就沿用的老规矩了。当奔走相告的士卒们来到一个个指定的地方;接过一包包白花花的头茬小麦粉;大块大块的羊肉;一方方用来裁衣服的厚厚棉布时;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无论是比往日多了一两肉;还是布匹多了个一尺两尺;全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不;几个三十来岁上有老下有小的军卒又是抱又是提;拿了自己那一份出来;就一边走一边乐呵呵地说起了话。
“从前还以为杜大帅初来乍到;兴许会不及从前信安王在的时候;如今看来;杜大帅倒是不亏待人。”
“当然不亏待人;真有本事的一下子提拔了不少;更不要说年物甚至还比平时多。当初听说杜大帅停了公廨本钱;我还有些担心。可没想到杜大帅和那些前往西受降城互市的商旅约定;朔方这里可用飞钱结算;故而商旅全都将钱存在两京的柜坊;自己带着钱券轻轻松松到朔方来互市;听说两京有不少出名的柜坊参加;还在咱们朔方开设了分号。反正具体缘由我不懂;看发的东西就知道了;比信安王在的时候还多一成”
“没错;咱们不懂那些有的没的;赏罚公平;惩恶扬善;逢年过节给咱们发足东西;那就够了。”
这些人嘻嘻哈哈笑着远去;但微服和谢智陈永一块出来的曹相东就笑不出来了。李俭连日以来仿佛发了疯似的;先是揪出来曹宣和马汶倒卖军衣;而后又揪出来几桩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是当面发落毫不留情;而且其中不少都是和他们有涉的人。下头小卒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李俭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词严;拍手称快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越来越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不说别的;就是一下子停掉公廨本钱;一向走咱们的路子把公廨本钱拿出去的捉钱人就都只能于着急;而我们少了这么一份利;也很难拿出余钱来拉拢人心”谢智愤愤不平地低声说出这么一句话;见连素来急智的陈永都不说话了;他便忍不住一捶重重打在了旁边的土墙上;“本以为他停了公廨本钱;说不定连都督府和节度使府的开销都拿不出来;可谁知道他竟是弄出一个飞钱
“公廨本钱当年陛下就下诏停了;各地说停实际却不停;终究是违了陛下制令;杜大帅这一招谁都无法置喙。王元宝如今都已经把家业交给了儿孙;自己袖手不管事了;可这种方便商旅的事让他牵线搭桥又不难;杜大帅还真是有一位好丈人”陈永叹了一口气;随即无奈地说道;“老曹;事到如今;咱们已经在火上烤了。虽说宥州胡户才迁回来不到两千口;可再不于恐怕就没机会了。”
“就和你们说的那样;这时候已经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曹相东想到当初接到李林甫那封信时的狂喜;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莫名悔意。李林甫固然如今几乎把政事堂变成了一言堂;可毕竟远在长安鞭长莫及;而他们编造杜士仪的罪名奏报上去也并不难;问题在于杜士仪绝非在朝没有根基;当初就连身为近侍的牛仙童都落得个那样凄惨下场;他们怎敢轻易诬告?
只有真凭实据;只有那种根本翻不过来的罪名;他们才可能在掀翻杜士仪的同时;不把自己搭进去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宥州那儿谁去?那些胡酋不是容易糊弄的;而且;我们难道能明着对他们说;你们被杜大帅骗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快点造反;或是于脆去投突厥人?”谢智有些急躁地问了一句话;见陈永和曹相东全都不说话;他不禁于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们要是都不敢去;我去”
“你稍安勿躁。杜大帅未必就不盯着那些胡酋;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平日不能稍离军中;这次眼看过年;抽身的机会很多;可亲自跑去见这些胡酋决计不行。不过;昭武九姓那些部族凑出来的蕃兵;这大过年的总得分批放人回去团聚吧?这就是最好的机会。”陈永的眼神中闪动着阴狠的光芒;却还四下里悄悄打量了一番;见近处无人;他便稍稍放下心来;“总之这件事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我们摘出去;如此方才能天衣无缝。”
三个人不在家里商谈;而是故意约在外头;为的就是他们如今已经打探明白;当初叶文钧落马;正是因为婢妾禁不住杜士仪逼问反口供出了主人;尽管谁都觉得自家滴水不漏;可如今反而觉得是在大街上低声私语商定细节更可靠些。至少四面八方是否有人靠近窃听;都在自己可视范围之内。
“这倒简单多了。”曹相东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只要把话对那些和各部胡酋关系密切的人点透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骚乱起来。人一定要选好;就如同上次秦大疤等人死了;也不能牵连到我们身上一样;陈永说得那句话最有道理;一定要把我们摘出去。”
三个经略军大将仿佛是特地微服私访;看看发放年物的情况如何;到处转了一圈就各回各家;随即便按照刚刚商定的;选了自己的心腹从者仔细嘱咐了相应情况;让他们小心通过某些军官的从者;向那些即将放回去过年的蕃兵蕃将处传达相应的讯息——无非是杜士仪已经洞悉了各部都想借此增加人口;所以方才调了康庭兰这位康姓大将来;正打算亲自出面;在第一批回迁胡户中进行选举;让他们推选头领。
而陈永更是直接用了两重手段。一面秘密派人设法散布消息;让康无延等胡酋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一面又在灵州城中找了些破落胡人;许以重利;让他们去宥州散布消息——声称杜士仪生怕赦归回来的胡户还有逆心;将对他们征收重税;十户抽五丁从军;异日上战场时就驱人在前送死。尽管这样的消息有心人细细一想就会明白;可他更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
更何况;胡户们经历了多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刚刚回归故地;正如同受惊的小鹿;随时随地会有过激的反应
距离除夕还有三日;杜士仪便传令经略军;从上至下轮流放假;一直到正月八日。而上元节则是满城放灯三日;一样轮流放假。身为职业军人;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都在操练;能够在年末年初有这样的假期;自是人人高兴。至于昭武各族凑出来的;数量高达数千之众的兵马;杜士仪竟是爽快地都放了回去过年;而且还各自发了一批年物;告知他们日后只需听候命令时方才集结;一时更是得了无数称颂。
在这样欢度佳节的气氛中;少有人察觉水下那隐隐涌动的暗流。
昭武族姓的粟特人以姓氏群居;原本对于节日的定义和大唐并不相同;可定居朔方多年;渐渐的总会受到一些同化;除却大多依旧笃信祆教;饮食习惯也还保持着自己的;中原的节日;唐人的语言;在年轻的一代人中流行程度甚至更胜过自己的节日和语言。除夕夜里;因为康无延这个康族长老事先再三相请;各部胡酋也就聚在了一块过年。
数丛篝火;几只烤羊;美酒飘香;胡姬艳舞;屋子之外寒风阵阵;里头却是一片欢腾的节庆迹象。在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作为地主的康无延突然把那五六个热舞的胡姬给斥退了;紧跟着又请众人只留心腹;把其他侍从都遣退开去。最初还有人担心他这是不怀好意;可见康无延两鬓苍苍;又孤身一人;也就狐疑不已地照办了。眼见刚刚人声鼎沸的屋子中只剩下了他们这些人;康无延方才站起身来。
“各位;咱们虽然在突厥和大唐之间周旋多年;但我们全都清楚;我们既不是突厥人;也不是唐人。我们和突厥人一样游牧;但我们曾经建过自己的城市;而突厥人没有。我们和唐人一样;也能耕种庄稼;也能说唐人的语言;但我们都知道;大唐一直都信不过我们。当年王竣举起屠刀的时候;各位都应该记得很清楚。先是突厥人;然后就轮到了我们这些从贞观年间就内迁六胡州的族民。那一仗;让咱们这些九姓族民死伤了三万余人”
见众人无不默然;刚刚的欢庆气氛一扫而空;康无延方才冷笑一声道:“我们苟延残喘保住了自己的族民;可如今江淮河洛那边已经一批批把人放回来了;而且我们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送上了几乎相当于部族全数青壮的兵马;可换来的还是杜大帅的猜忌”

第八百六十六章 昭武诸胡
贞观四年太宗李世民平定东突厥之后;就把东突厥降户安置在从灵州到幽州的北面一线。而关内道北部的六胡州;一直都是以附庸东突厥的粟特人为主;最初是羁縻州;到了高宗调露年间方才转为正州;大唐直接委派刺史管辖。此地北带丰州、胜州;南临京畿长安;东西连通灵州、夏州;乃是河曲之要害;气候于燥;地势平缓;并没有什么宽广的大河;往来全凭陆路;正是丰州南下灵州、盐州和夏州的咽喉。
所以;当年康待宾那一场叛乱;可以说整个大唐都受到了震动;时任朔方节度使的王竣固然率先领兵平乱;陇右节度使郭知运也奉旨率兵渡黄河北上;此外;河东大同军、横塞军一线的同罗、仆固等铁勒兵马也奉命围剿;再加上河东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领兵出击。可以说;那连场大战的硝烟虽然已经散尽;但在场这些昭武族酋只要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便忍不住打寒噤。
康待宾兵威最盛的时候;曾经一度打下了兰池州都督府;可结果如何;还不是最终被打得七零八落;自己也被押送长安腰斩?
故而康无延重提旧事;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族老便轻咳一声道:“杜大帅对咱们也着实算是不错了。要知道;咱们送去的兵马这不是过年就都回来了?而且;还发放了相应的年物。杜大帅也说了;日后不用这些兵马常驻灵州;咱们所付出的的不过是之前那几个月的供给罢了。”
“那是他生怕这数千兵马驻扎灵州左近;万一哗变的后果”康无延没好气地冷笑一声;见其他人面色各异;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们可别告诉我说;不知道近来的传闻咱们费尽辛苦请求把那些当年的叛军赦归故地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否则我们何必做小伏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可如今呢?杜大帅从长安调了一个康庭兰来;亲自主持那些胡户的安置事宜;我们想插手也被婉拒;用一句中原的话说;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猜忌什么的;众人都不愿多想;王竣镇守朔方期间也同样是一天到晚提防那些铁勒降户;还有他们这些粟特人;李炜也是一样不曾有一天放松过警惕;杜士仪不相信他们;这也是常理常情。可康无延直言不讳地说出他们之前付出了代价;却可能颗粒无收;不免有人发起了牢骚。
“这倒是;奉命安置那些人的唐军防咱们就如同防贼似的;但凡有人接近便会严正警告;我也听说了;康长老想要见嫡亲舅舅也被人拦了下来。”这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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