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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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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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仪亦是轻叹道:“所以这便是世家较之寒素最大的优势;人多势众;而又供得起读书;久而久之自然人才辈出。”
船到鄂州;又是数ri之后了。这里已经是江南西道的管辖范围;虽不及荆州繁华;却也曾是吴王孙权的定都之地;即便数百年后的如今;也依旧是坐拥上万户的上州。只在人口上;却不能和蜀地那些州郡相比。
由于杜士仪这一行人的过所乃是蜀地签发;没有那许多扎眼的大印;进城之际并没有引来任何波澜。这里距离蜀地已经有千里之遥;议论时政的人并不多;反倒是ri渐入冬;年节将近的氛围更加浓烈。而对于杜士仪来说;船到鄂州外码头后进城的最大感受是;城外有大江经过;四处水泽湖泊。
和北地虽有水;却多河少湖不同;在如今这年头;荆楚之地处处水泽;这对于第一次出关中南行的裴宁和王容来说;都是难得的经历。反倒卢聪从少年时开始就跟着父亲辗转多地为官;对南方的风土人情颇有些了解;面对这鄂州城内甚至还有一片大湖不以为奇;反倒兴致勃勃地对众人解说道:“这有湖便有鱼。如今虽入冬;鱼肉却格外鲜美;随处酒楼都可以⊥人现打鱼上来现做;论起滋味来;却比北地的鱼要细嫩多了。”
北人喜欢吃鱼的不多;而裴宁不如其兄那般笃信佛教;和王容倒都是不怕腥的;至于杜士仪就更不用说了;鱼虾螃蟹无一忌讳;闻听此言自是点头称好。于是;等到众人在客舍住下;赤毕到前头问过店家;知道靠近城中南湖有一鱼庄颇为有名;杜士仪自是令他过去先令店主预备。等到众人一块过去时;那鱼庄的伙计笑吟吟地用竹篓提上了几尾鲜活的鱼;并一些活蹦乱跳的小虾给杜士仪过目;等到杜士仪问可有肥美的螃蟹时;他还笑着多解说了几句。
“听几位客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没想到竟然还知道这蟹的鲜美。不知道客人们打算怎么吃?”
杜士仪见王容终于流露出异sè;而陈宝儿则是瞪大了眼睛;显见是没吃过;就连裴宁亦是微微蹙眉;他不禁哈哈大笑;随口说道:“他们显见都是不会拆的;这样;你让好手拆出肉来;葱姜烩;让他们尝尝鲜。”
“就依客官此言”鱼庄做湖鲜出名;往ri光顾的人中也多有士子;见杜士仪接下来娴熟地点了这个要那个;分明是囊中颇丰的主儿;他自然更是殷勤;末了还不忘问了一句;“可要再来几碗浓浓的茶汤么?这可是解油腻;去腥味的绝妙好物”
“我们就是从蜀中来;对茶可比你了解”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见那伙计有些讪讪的;他便对王容和裴宁说道;“茶汤解腻虽好;与蟹却不宜同食;否则不易消化。尤其是吃蟹的时候;还有吃完半个时辰;最好不要喝浓茶。倒是如果生剥螃蟹时手上沾染腥味;用茶洗手却是可以去腥的”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辰;鱼庄中还颇有些别的客人;有一二耳尖的听到这话;不禁过来打探道:“这位郎君所言是真的?我们这儿吃蟹;往往爱其鲜美;嫌其肥腻;所以一定会弄弄上一碗茶;照你这么说;这反而不美?”
“蟹乃xing寒之物;虽好吃;却不可多吃;而茶汤虽对人身体有利;有时候却也忌讳和各种食物同食;比如食药不宜饮茶;因为茶解药xing……”杜士仪见过来请教的是一个稍有年纪的长者;自然不忘将各种禁忌一一告知;最后又说道;“此外;这蟹也是一样;除了浓茶之外;绝不宜和柿子、梨同食。否则轻则腹痛;重则腹泻;对老人更是不利。若真的要解腥;还是姜茶佐陈醋风味更佳。”
说话间;已经有好几个客人挤了过来听杜士仪解说;刚刚第一个过来探问的老者听到这里;不禁笑呵呵地说道:“这位郎君年纪虽不大;却是博学之人;而且听上去似乎还通医理?不错不错;如今荆楚之地;饮茶之风渐渐盛行;可若是像你说的;只知道一味饮用却不知道禁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肠胃毛病。哎;那位杜十九郎写茶经的时候;怎么不加上这一条禁忌?”
一时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面对这种反应;杜士仪登时面sè微妙;而王容和裴宁也不禁笑了起来。倒是陈宝儿对杜士仪奉若神明;此刻连忙问道:“各位难道都读过杜侍御的茶经?”
“读过读过;那茶经传抄极快;这鄂州大半年前开始;还有人专为人抄茶经;认识字的甚至还有自己去抄书的。不过那制茶和冲之法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要小老儿说;这只品茶叶本身甘香;却不加其他东西的喝法;回味却寡淡了些。”
“谁说寡淡?这才是真正的喝茶;否则又是加蜂蜜又是加桂皮;岂不是与喝那些甜汤无甚区别?”
“魏六;你又充什么风雅?谁不知道你最爱吃肉;这饮茶不过是为了降火去腻而已”
见几个人须臾竟是因此争了起来;杜士仪不禁目瞪口呆;而起头问了那么一句的陈宝儿也没料到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的状况。不安的他连忙站起身来两边劝解;这大费唇舌好一阵子;终于是把食客们都安抚了下去;反而被人竖起大拇指赞叹小郎君好心肠。而起头那伙计早就在争起来之前溜之大吉;这会儿见人各自归座;方才笑吟吟地送了菜上来。
清蒸鱼;盐水煮虾;鱼头汤;醋溜鱼骨;葱姜烩蟹肉……一道一道才送上来;食案上顿时摆了个满满当当;香气四溢让人食yu大盛。正如此前旅舍店主介绍的一样;这里的湖鲜确实做得很有一手;杜士仪一道一道品尝下来;觉得和北地的厨子比起来各有所长;胃口不觉大开;就连王容也不禁多吃了半碗饭。而等到几大盘子菜全都为之一空;刚刚那些在众人面前争执了一场的客人们却也都吃完了;纷纷笑呵呵又围了过来说话。
“几位郎君仿佛不是鄂州本地人?这是来鄂州游历的?”
杜士仪几人带着从者;从年纪到穿戴;看上去都很符合游学士子的模样;因而面对这么一个问题;杜士仪便笑着一指陈宝儿道:“我们却不是来游历的;倒是我这弟子第一次出蜀看天下;少不得要让他多多看看走走”
刚刚陈宝儿急切却有些笨拙地劝架;一众食客都对这位小郎君颇有些好感;得知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杜士仪竟然是他的师长;众人不禁大为纳罕。当下便有年纪不小的士子饶有兴致地当场考问起了陈宝儿;陈宝儿却也不嫌唐突;一一答了。几题问后;那士子便笑着说道:“这位小郎君年纪轻轻;却有几分大将之风;郎君可是好福气;收了这么一个弟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敢问益州杜侍御可在此处?”

第四百八十二章 宇文统之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鱼庄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往发声处望去;就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虽是因为那鹰钩鼻而显得人有些yin骛;但此刻脸上带笑;倒是显得谦和阳光。此人虽是先问过后方才进来;但显然早已经认准了自己要找的人;到了杜士仪和裴宁卢聪王容这一桌之后方才站定了;再次打量了一番众人;他便面带恭敬地向杜士仪躬身道:“敢问可是益州杜侍御?”
“是我;”杜士仪不料想刚到鄂州才吃了一顿饭就被人找了上门;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杜侍御安好。”青衫中年人连忙称呼了一声;这才对一旁身着白袍的裴宁行礼道;“裴御史。”
不但认识自己;而且还能认得出裴宁;杜士仪顿时心中有了大略猜测。果然;裴宁只是挑了挑眉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家主人可是鄂州宇文使君?”
“正是。”青衫中年人被人一语点破来历;却是依旧满脸堆笑;“宇文使君得知杜侍御和裴御史已经到了;立时差遣某前去迎候;不料到旅舍却晚了一步。好在那位店主知道二位的去向;某一路找来;总算是没有再扑空。不知道杜侍御和裴御史可有空;能否拨冗前往刺史署一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刻酒足饭饱心满意足;杜士仪也就欣然点了点头:“既是宇文使君如此盛情;我和裴御史这就去刺史署拜会。你带路。”
任务既然达成了;那青衫中年人登时大喜;连声答应后;却又立刻招手叫来了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伙计;随手把一袋子钱递了过去;这才恭恭敬敬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跟着此人出了这鱼庄;杜士仪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先看了一眼王容;旋即就对卢聪说道:“卢郎君;之前一路坐船;劳顿不小;你和杨郎君先带人回旅舍休息。”
卢聪倒不在意见不见这本州刺史;可听到杜士仪也留下了王容;他不禁略有古怪地又斜睨了对方一眼。而安排好了这些;杜士仪却又招手步示意陈宝儿过来;这才吩咐道:“宝儿;你随我和裴御史一起去。”
陈宝儿对杜士仪的吩咐素来是绝不打折扣;此刻立时问也不问一句地答应了。只有王容有些担忧地向杜士仪投去了关切的一睹;这才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等到他们这一行分作两拨;一拨回旅舍;另一拨则是跟着那青衫中年人前往鄂州刺史署之后不多久;刚刚那鱼庄之内方才传来了一片惊叹声。
“益州杜侍御?莫非这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杜十九郎?”
“陈七你这下倒霉了;竟然说那清汤寡淡的茶汤不好喝”
“呸;人家杜侍御才不会这么没度量;倒是你附庸风雅方才恶心人”
食客们再次唇枪舌剑地玩笑惊叹;而之前服侍的伙计捧着钱袋呆呆地站在那儿;最后脑袋上却着了重重的一下。想要喝骂的他抬头一看是店主;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而那店主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后悔莫及地捶胸顿足了起来。
“早知道是这位名满天下的杜十九郎;就应该留下他的墨宝;这下可是错失良机了”
出了里坊上了大街;那青衫中年人带着几个随从在前头领路开道;自然而然稍稍拉开了一段距离。而赤毕顺势策骑凑近了杜士仪马侧;低声说道:“郎君;之前正在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外头有人来了;但一直徘徊在外并未入内;看上去也不像有恶意;我就不曾禀报。他应是等到郎君一行人吃完了;这才进来相见通禀的。”
是吃饭的时候闯进来;还是吃完饭再进来邀请;这便体现出了仆人审时度势的素质。杜士仪听到这里;轻轻颔首的同时;心里亦是想起此前从江陵到鄂州的船上;裴宁对自己解说过的这位鄂州宇文刺史。
尽管宇文融几乎没有享受到太多门荫的恩泽;在科场上亦是无甚收获;入仕之后一步步从最低做起;但宇文家毕竟也是老牌士族;鄂州刺史宇文统便是明经及第;年方四十官守一方;为人jing明善辩;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倘若不是宇文融横空出世的风头绝无仅有;他方才是宇文家族的中坚人物。此人入仕十五年为官九任;正是官运亨通人士的典型。
而踏入鄂州刺史署;真正见到宇文统的时候;杜士仪便生出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尽管他和宇文统确实是第一次相见;可对方和宇文融酷似的面相;如出一辙的待人接物;甚至就连笑起来都有些神似;几乎让他觉得两人并不是从祖兄弟;而是嫡亲兄弟。而宇文统仿佛也知道这一层;寒暄过后就笑着说道:“听说杜侍御和我家兄长相交莫逆;故而我也就唐突相请了。实在是杜侍御名扬四海;城门守卒看到过所之后;便到了刺史署报信。”
天下同名同姓者不知凡几;更何况城门守卒每ri要放进放出的人往往数百上千;等闲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那份看似平凡的过所;所以;听到这番解说;杜士仪哪里不知道宇文统这人的统御力有一套;其下属的执行力同样也有一套。既然来了;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笑了笑连消带打;很快就把这一茬带了过去。而在招呼裴宁时;宇文统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疏远;仿佛根本不知道或是不在意其人是张说友人裴璀的族弟。
然而;见陈宝儿趋前行礼口称宇文使君时;宇文统的脸上方才露出了更真挚的笑意:“早就听我那兄长说;杜侍御在蜀中时收了一个得意弟子;今ri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却没有什么见面礼;正好得人送了一卷魏晋碑帖的拓本;就送了给他临帖习字”
说到这里;一旁就有仆役用托盘送了一卷书来。陈宝儿有些惶恐地看了杜士仪一眼;见师长点头;他方才赶紧道谢收下。及至杜士仪和裴宁先后落座;他少不得跟到了杜士仪身侧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耳朵却在仔细听着宇文统的话。
宇文统先是满脸chun风地说了些朝中自从张说下台后的气象;宇文融如何如何受天子重用等等;这才渐渐把话题拐到了茶引司的事情上。
“之前兄长来信给我时;说起茶引司时;还啧啧赞叹不已。这等财计大事;杜侍御年方弱冠;却能够高瞻远瞩地想到;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更难得的是此法并非将茶收归官卖;而是印制茶引;相当于只税商人;不伤农人之利;着实一举两得……”
一口气称赞了这种新鲜的茶政好些话;宇文统这才词锋一转道:“只是此前朝中张相国等等因循守旧不肯变通;兼且只为反对而反对;幸好圣人明察秋毫;兄长又一力支持;此事总算是得以推行。不过;如今天下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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