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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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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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进士科虽则难取;可明经却还是取中率不错的
崔澹虽年纪一大把;刚刚又冲杀在前;可眼下却又是第一个怦然心动的。原因很简单;蜀郡崔家前些年还出过两个县尉;一个岭南县的县令;可任期届满过后还得回吏部候选;这一候;一个等了十五年后郁郁而终;另两个至今还在京城苦等;此外就再也没有入仕当官的人了而且每每出仕;都是从流外起步;再这么下去;崔家迟早会退变成二流。于是;他眼神闪烁了一阵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县学所延者;如何甄选?”
“自然是我命题;或试歌赋;或试策论。但使才高;无论年高年低;一概可入学。每月初一十五;我会亲自临学讲课考较。”
此话一出;崔澹想起自家唯一读书还算jing进的长孙;便眯起眼睛咬了咬牙道:“明公既然有如此远见;围堰引渠之事;我崔家愿附骥尾”
崔澹只被杜士仪抛出的这个诱饵一激;这就立刻伸脖子咬钩;其他三家顿时恼火之极。然而;四大家本就是各有各的利益;说不上同进同退;三位家主也只能装作没听明白杜士仪的意思。等捱到告辞的时候;三人一从那闲适的二堂中出来;便对崔澹冷眼相对。
可在六只眼睛的恼怒瞪视下;崔澹却脸皮甚厚;一点都不以为意地拱了拱手道:“各位也不用看老朽;我家长孙粗通经史;诗赋也都还不错;倘若真的能侥幸拜入杜明府门下;将来必然能够振兴崔氏。杜明府所言水利本就是造福乡邻的事;出几个钱老朽还能够承受得起再说了;杜明府和崔家是姻亲;我忝为清河崔氏旁支;自也该和主家一条心。”
见这滑胥的老头儿说完这话便乐呵呵地自顾自走了;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关系甚好的罗家家主和吴家家主便看向了李家家主李天络。后者冷笑一声道:“这崔翁是想家里出个官人想疯了我们三家却不比他家渐渐破落得只剩下钱;不必急在一时。”
一路往外走时;他便低声说道:“要知道;新任益州长史即将上任;据我所知;是河内范使君;和长安张相国相交莫逆……”
然而;故意卖弄消息灵通的李天络到县廨大门口时;却和两个年轻人撞了个正着。其中一个年纪轻轻面上还有些稚气;而另一个却身材昂藏面sè傲气;甚至看见他们时;那稚气少年对他们一行三人含笑点头;另外那个昂藏青年却只是稍稍一扬下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面对这幅情形;李天络不禁面沉如水;其余两位家主也都是心中一沉。
成都四境客户之中;大多数是穷困且没根基的;但也有从外地迁来的衣冠户;这其中便有一户是杨氏。虽则杨家之主杨玄琰出自河中杨氏;严格算起来只是大名鼎鼎弘农杨氏分支上谷杨氏的分支;隔得关系已经很远了;而且在成都置办田土不过千余亩;只是不容小觑而已。可那个昂藏年轻人的家族就不一样了。
那一家虽非寄籍蜀郡;而是东北面的阆州;也并非极其显赫的名门世家;但却家财万贯;在蜀郡四境占有田地不下万亩;蓄养的家奴和佃户众多固然没有世家之名;却有豪强之实

第四百零三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见过蜀郡这四大家的主人后;居然真的能够让崔澹当场表态;杜士仪也没料到能够有这么顺利的进展。更让他意外的是;前头一拨客人才刚走;后头却又有一拨客人求见。来者自称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之侄杨蛞;为了从妹的事前来道谢;至于另外一人;则是自称渔阳鲜于向。
听到这两个名字;杜士仪忍不住先定了定神思忖了好一会儿;确定前头那两个杨姓名字自己真的没听错;他这才吩咐把人带来。当这一前一后两人踏进了二堂时;正值从者刚刚进来把用过的越窑瓷盏都收拾了下去;他冷眼旁观;就只见那恬淡些的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那些白瓷茶盏;而另一个身材昂藏的则是目不斜视。到了近前行礼相见之后;他少不得含笑抬手吩咐了一声坐
“在下杨蛞;伯父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本该早就前来拜见明公的;却因为我前几ri不曾去往伯父家中;直至昨ri方才得知;五妹玉奴竟是险些惊了明公车马;所幸明公非但不怪罪;反而还令人送了她回去。”杨蛞说到这里;又诚恳地拱手为礼道;“伯父家中只有四女;因玉奴下头的八娘还在襁褓;一直对她倍加宠爱;也惯得她实在淘气。若是那时候有冲撞无礼之处;我代她向明公赔礼了”
见杨蛞再次赔礼致歉;杜士仪终于确定;此杨便是彼杨;自己见过的那小女孩玉奴;按照年纪和这小名;恐怕十有就是ri后将名留青史的那位杨贵妃即便已经见惯了各种名人;可一想到那便是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现如今却还是小萝莉;他仍旧不禁失神片刻;脸上还不能表露出异sè。
等到再听得杨蛞解说伯父杨玄琰和前任成都令郑法陵是好友;因为和益州相邻的蜀州西南接青城山;西南西北有不少蛮夷部落;所以不放心把家眷接到任上;把人都留在了成都县廨左近;便于照应云云;他便于咳一声道:“护犊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知道杨参军家眷便在县廨之侧;今后我定然也让人多加调护。至于令妹玉奴;不过几岁的孩子;些许小事就用不着致歉了。只是……”
杨蛞本还觉得杜士仪如此好说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拐入正题;可不曾想杜士仪话到末了还有转折;他登时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明公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自然谈不上。”杜士仪见杨蛞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形容还有些稚气;却偏偏要老气横秋和自己周旋;不禁为之莞尔;遂正sè道;“只不过既然是令伯父的掌上明珠;看护还需得更加倍仔细一些。蜀郡纵使繁华富庶;可难免仍有作jiān犯科之辈;似那一ri她央了婢女帮忙偷跑出去;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我看令妹虽小;却聪慧异常;却不要因为小小疏失使她一生受害。
“谨遵明公吩咐;此事我回头便立刻嘱托伯父家中婢仆”杨蛞听到杜士仪竟是吩咐这个;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中感激;起身深深一躬应诺之后;他再次落座之后;见杜士仪在打量自己下首坐着的鲜于仲通;便赶紧解释说道;“鲜于兄原籍渔阳郡;随父任官后最初寓居阆州;这两年常在成都住;故而与我相识。得知我要前来拜见明公致谢;他因慕明公声名风采;便一同前来拜见。”
“在下鲜于向;字仲通;拜见明公”
杜士仪见此人生得昂藏英朗;眉宇间与其说是英气;还不如透着一股傲气;倒是有些好奇此人来拜见自己的缘由。可是;鲜于仲通在起身行过礼后;坐下之后;却立时三刻收敛了傲气;而显得异常恭敬:“鲜于氏乃是箕子之后;原本世居渔阳郡;但中原几多变迁;上千年来也渐渐流散各地。我随父亲迁居蜀地之后;只觉得此地气候适宜田土肥沃;因而这些年也添置了不少田地;虽只是寄籍;将来却不打算叶落归根了。”
这便是委婉表示;鲜于氏准备真正在蜀中落籍。对于这样的陈情;原本只以为鲜于仲通跟着杨蛞前来见自己;是为了自荐抑或其他原因的杜士仪;立刻不复起初的轻松。刚刚那四个老狐狸固然不容易打交道;眼前这个看似倨傲实则细密的年轻人;同样非同等闲。
因而;尽管他还是刚刚待客那般有些随意的坐姿;口中问出来的话却不再像起初那样漫不经心:“鲜于氏寄籍的应该是阆州?”
“是;阆州四面环山;又有江水绕城而过;要说自然是得天独厚。可鲜于氏寄居的新政县;却并非田土丰广之地。再加上益州成都之名冠甲蜀中;所以鲜于氏光是在这益州蜀郡一地;这些年就办下了上万亩良田。”
尽管如今的租庸调是按照丁口户等来算;但等闲大户最忌讳的就是搬出家中底细;鲜于仲通却这样高调;别说杜士仪;就连与他见过数面后却不过情;不得不答应带他走这一趟的杨蛞也不禁为之侧目。
而面对杜士仪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便坦然说道:“鲜于氏虽豪富;然则一直为成都四大家排斥;就如同四境客户;和本地人时常有这般那般矛盾;朝廷稍有动静便流散各方;飘零无居所并无区别。我得知明公和宇文中丞相交甚好;故而今ri贸然请见;只希望朝廷既然对客户多有蠲免;那对籍外田土征税时;也请对居人和客户一视同仁”
杜士仪这才算是明白了鲜于仲通今天前来的真正缘由。就如同成都四大家这样的本土豪强不忿客户免税;所以对于境内的那些公共事业建设全无热心一样;如鲜于仲通这样寄籍蜀中的衣冠户;在此前宇文融主持的扩地行动中;却不像本地豪强那样都能及时躲过。客户的赋役是蠲免不错;但括田之后上册田亩的户税和地税却逃不掉;而其所言那万多亩良田;恐怕不少已经上了籍册;已经不得不受征税了。于是;他在思量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又问了一句。
“此前成都一地所括的客户有一千二百余户;所籍外田我如果记得没错;应该只有……四五千亩?”
杨蛞这时候方才终于意识到鲜于仲通啰啰嗦嗦说这么一大堆;竟是为了说明这些;他一时也立刻提起了jing神:“明公;这四五千亩中;多是客户籍田;可那些本地的豪强大家;隐匿田地何止这些”
刚刚是本地豪族指摘客户;现在鲜于仲通和杨蛞两个寄籍的衣冠户;却又指摘本地豪族;杜士仪一一细细听着;却并没有立时表态。
等到不痛不痒地说了自己一定会细查后;送了两人到二堂门口;望着这两人联袂离去的身影;他再一次感到;宇文融那看似立竿见影的括田括户行动背后;实则是朝廷抑或者说天子李隆基急于见效益的热炭团心思。而如今天下升平;即便均田制已经ri渐瓦解;可要说赋税进项并没有少到入不敷出;既然如此还急着要用钱……
他猛地想到了即将开始的封禅泰山;再想到李隆基当初驾临丽正书院时;频频说到武功之外同样重视文治;如今文治倒是能够见到进展颇快的大唐六典;可武功却说不上多出sè;而且都是针对叛胡的反击;只怕没法满足想要主动出击求边功的李隆基
而倘若打仗;那就是要钱
而宇文融给复五年;也就是蠲免赋役五年的宽限政策;在现有举大唐上下一下子括出八十万户客户的情况下;极可能五年之后;出现巨大的反弹也就是说;五年之后;那些需要重新再登记户籍的客户;为了逃避赋役;十有便会再次出逃
“原来是矛盾ri烈;怪不得主客纷至沓来;彼此指责不休……”
杜士仪思来想去;便起身去了已经收拾好的书斋;却是一落座就先叫来了田陌。嘱他后头菜园全都交给他去侍弄之后;他却又补充了一句:“蜀茶颇为出名;如今马上就要天寒地冻;种不了什么东西了;你不妨去打听打听附近那些茶园的情形。”
“是;郎君”
坐下又翻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各sè县廨簿册;杜士仪不得不承认;相比在万年尉任上只处理一曹事务;以及在门下省右拾遗任上只要处理下达的制书;作为一县之主;要应对的方方面面问题千头万绪;果然是不在其位决计不能体会的。一时烦躁;他便索xing站起身;到一旁架子上解开皮囊拿出了里头那一具保养极好的琵琶;左手拢弦;右手轻轻抚上了下头的琴弦。
尽管张旭的那一具琵琶他早已借花献佛献给了李隆基;但如今这一具紫檀为背板的同样音sè颇佳;轻拢慢捻之中;一曲《chun江花月夜》在手下婉转流出;直到他最终用一声长音结束了全曲时;外间方才传来了轻轻的叩门;紧跟着就是赤毕的声音。
“郎君;某回来了。”
杜士仪连忙唤了一声进来。下一刻;赤毕就推门进屋;又反手掩了门;行过礼后便笑着说道:“刚刚在门外听郎君难得有兴致听琵琶;就没有立时打扰。玉曜娘子已经安置好了;她住在东城昌化坊;那里清净;王家又有一家琉璃坊在那儿;也有人可供差遣。玉曜娘子让我告诉郎君;成都四大家之一的李家;正在和一些客户争地;所涉超过山地八百亩;恐怕不ri就要告上衙门;还请郎君有所准备。”
果然还是王容消息灵通他亲自到成都四境走了一圈;又已经见过了李天络;都尚未听到这风声;她却已经知道了

第四百零四章 强项令
租庸调制在大唐建国之初被称为善政;是因为每户每年只要交纳粟二石为租;绢二丈绵三两为调;服役二十ri为庸。然而;这是以每丁在成丁之ri起授田百亩这样的均田制为基础的;却与财产多寡无关。随着均田制的败坏;百姓成丁时几乎无田可授;而租庸调却依旧收取;更雪上加霜的是;在租庸调之外收取的尚有地税和户税;而逃役者则是借着纳资课免役的机会;大肆舞弊;以至于天下逃户渐多。
但各州县的官吏为了避免逃户ri多而受责;往往隐瞒不报;而照旧以从前的数额征收租庸调和户税地税;把逃人的份额均摊到其余丁口身上;以至于不断逼迫更多的人出逃;最终形成了恶xing循环。这也是宇文融提出的括田括户;深得天子之心的最大原因。
所以;成都四大家并不是真的反感客户;他们全都是在成都四境拥田上万亩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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