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偏执,商代的礼法不能用于周代,周天王开国时的制度不可以用于春秋战国。当年孔子求学于老子,学得《周礼》的精髓方有《礼记》一篇,孔子标榜的仁礼中的礼就来自于此。你们可知道老子当年的评价?”
三个人嘴巴紧闭默然不语。
“春秋战国是什么年代?汉家又是什么年代?就连《管子》的治国术尚且不能全盘引用,你们抱着六经研究的滚瓜烂熟又能治得了国吗?”
“可以!老朽很笃定一定可以!只要……”
曹时放声大笑。
辕固生铁青着脸道:“平阳侯好生无礼,为何当庭发笑?”
“您刚才说苦读六经能治国,那么请问怎么治国?当今天下有耕地11。9亿亩(8。27亿亩)。其中薄田4亿多亩。中田4亿多亩,上田仅3亿亩,现有3600余万口,请问你如何分配土地合理耕种?倘若人丁繁衍50年后6500万口,又当如何分配土地合理耕种?”
“你……”
“倘若匈奴入寇大战将起,朝廷要动用30万大军镇守边疆,需要100万民夫修长城送粮草,请问你该当如何治国?”
辕固生勃然大怒:“平阳侯如此骄横跋扈强词夺理。欺人太甚!”
“那您以为治国是什么?”
“老夫不才,尚知道明仁礼。只要天子谨守仁礼,待百姓仁厚甚于水火之危,哪怕国库空无一粒粮食,百姓们也绝不会怨恨朝廷,天子好礼则民莫敢不敬,礼乐不坏则制度不崩,百姓纵然贫困也不会饥渴无食,匈奴入侵更是荒谬无比,而今我汉家与匈奴世代修好广结姻亲,匈奴单于尝以天子至亲自居,又怎么会大举入寇呢?只要天子修书一封送往龙城,双方永罢刀兵世代修好岂不妙哉。”
曹时冷笑一声:“我到是什么高见,原来是与匈奴人世代修好之策,辕固生迂腐也!”
“什么?”
“仁礼甚好!然而仁礼却管不了百姓肚中饥饿,人们生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荀子曾说过,好利而恶害,人之所生而有也!管子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年之中,风调雨顺者的好时节占据三分之一,年景普通的时节占据三分一,水旱蝗灾频繁出现占据三分之一,百姓奋斗三十年至少有十年多少会遇到灾难,你说百姓肚中饥馁否?礼乐未崩的周穆王,为何会国势大衰?难道因为他不仁吗?”
曹时气势正盛咄咄逼人,迫使辕固生陷入两难境地。
他应该说周穆王不仁,可周穆王东征西讨威震天下,《穆天子传》恰是孔子谢世后,战国初期是著名传奇,要说他不仁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就连孔子在《尚书》里也不敢直指周穆王不认,何况辕固生这一介汉家儒生。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天子与匈奴蛮酋结为姻亲,又怎知道几代天子深以为耻,朝思暮想着北伐匈奴一雪前耻,自吴楚七国之乱结束,先帝深感匈奴窥伺神器寝食难安,设马场五处以豢养良驹战马供给军用,汉军若一日无强军,便要一日受尽匈奴兵锋所压迫,他日再冒出个冒顿单于般雄才大略之主,兵锋南指顷刻之间破关而入,饮马黄河俯视中原,你负担的起责任吗?”
“你……你岂有此理!”
辕固生气极了,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不断的给他挖坑诱使他跳,还是当面挖坑当面让他跳,他又不是傻子,以前只有他给别人挖坑的时候,今天却碰到难缠的敌人。
气势上,曹时已经占据了优势,可实际情况是辕固生并不服输。
两人很清楚,彼此皆是意志坚定的人,普通言辞根本打动不了他们的意志,纵然辕固生马失前蹄授人以柄,只要等他回过神来依然可以战个没完。
辕固生可不是公羊寿、胡毋生、董仲舒,公羊学派的人只会编撰书籍,舌辩的实际战斗力非常弱。
更不是缺乏经验的孔安国,迂腐无能的王臧、赵绾之辈,绝不会被一句儒贼骂倒,激烈的争执反而使他越挫越勇。
他是吵架界的前辈高手,这辈子参与过的舌辩不下五百场,曾在廷辩上与黄生争论“汤武革命”的议题,迫使汉景帝以吃马肉和马肝为由强行中止,号称一张铁齿铜牙不怕任何人,结果他就真的栽在这张属破锣的嘴上。
因为说话不分轻重,狠狠得罪了太皇太后窦漪房,被丢进笼子差点就里喂野猪,从那时起,辕固生的暴躁脾气有所收敛,回乡将养十几年才把心理创伤养好了,年纪渐长脾气比以前好很多,但嘴巴刻薄的功夫可一点没褪色。
“辕固生,我见识你的本事了,纵横家的手段用的不错!”
“平阳侯,我也见识你的本事,纵横家是什么东西,我用的是地道的儒术!”
“好了好了,两位不要因为理念不同吵了翻天。”窦婴出来打个圆场,总算止住无休止的争吵。
要不是窦婴拉着,曹时差点要拂袖而去,从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老儒生,自己都说到脸上了还不愿意羞惭而退,梗着脖子和他争论孔子的仁礼到底能否治国,几乎用上纵横家的手段来对付他,差点没把他给恶心死。
孔武整个人都看傻眼了,他从没见过那么激烈的辩论场面,记得印象里遇到的辩论每个人坐姿端正,用心倾听对方的发言而后作出回答,彼此礼仪毫无可挑剔之处,可眼前的情况让他感到非常惊讶,原来争论也可以这样。
董仲舒擦擦头上的冷汗心有戚戚焉,换做他上去只怕走不了几合就败下阵来,自家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公羊春秋》以及一点天人感应的私货,前者公羊寿与胡毋生的研究更透彻,后者属于阴阳家的拿手好戏,忽悠没见识的人还凑合,去忽悠年轻的天子最多能哄住一时,一旦天子醒悟就是自己倒霉的时候,去忽悠曹时更是不可能,他那点私货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许是被吵架吵烦了,曹时冷哼道:“难怪人人都说你辕固生铁齿铜牙本领了得,就连太皇太后的虎须也敢捋,吃了次挂落到现在还不长记性,以你刚才那些发言摆在朝堂之上光明正大的讲,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踏入关中半步。”
“你威胁我?”
“我让你拿出治国术,你说唯有仁礼二字,我让你以仁礼开题治国,你东扯西扯就没一句脚踏实地的策略,我说你迂腐,你骂我荒谬,到底谁更荒谬?我来这儿是和你这个老儒生闲聊的吗?你拿不出治国的真凭实据就请闭上嘴巴,我不想再和空谈虚言之辈讲话了,累!”
辕固生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的浑身乱颤,佝偻的身躯随着剧烈的喘息声抖动,他被气坏了。
“你……”
“我要是你早就趁早收拾东西回齐国颐养天年,省得在长安城里招摇撞骗带坏民风,当今圣天子最讨厌虚头巴脑的话,你的治国术太虚,治不了国,回去治治你自己吧。”
辕固生眼一黑昏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185章 刺杀警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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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小子别怪我们手下无情,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撞上不该看到东西。”
剧信手持长剑逼退几名黑衣刺客,衣角破碎的口子显示出他此刻的狼狈,对面七八个刺客不紧不慢的逼过来。
叮叮叮!
剑光连闪,剧信手中的长剑短匕连连格挡,有几次乌黑的剑光差点刺中他的臂膀,迎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不正常的乌光是淬毒的利刃,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剧信浑身一颤,整个人像一团漆黑的影子向后疾速纵跃,几个呼吸之间躲开必杀包围圈。
嗖!
一只利箭划过夜空,正呆追杀的刺客浑身一颤,扭过头闷声不吭的遁入黑暗。
疾奔几十步,当他回过头发现茫茫夜色中再也身后的追兵踪影,才停下脚步细腻了悄悄松口气。
铛铛铛!
“有刺客!全员出动捉拿刺客!”
“捉拿刺客!”
寂静的夜晚被一声大吼打破,漆黑的侯府很快变的灯火通明,庄里的护卫手持强弓利刃,成群结队的涌到侯府的每个角落。
当第一批骑兵打着火把冲出侯府大门,此时距离刺杀爆发已经过去两刻钟,漫漫长夜才刚刚过去一半。
剧信望着茫茫黑夜发怔,直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他拉到平阳侯面前,他才从呆愣中醒悟过来。
曹时的出现稳定了侯府上下的人心。他一出来就吊着眉毛仔细询问整个过程,换做谁被大半夜被吵醒心情都不会很愉快。
“等等,你说你认识他们?会不会是你看走眼了?”
剧信十分肯定地回答:“在下练剑十几年眼神好使的很。他们的剑技路数我非常熟悉,绝不会看走了眼,看他们的体形和技巧,可以确定那几个刺客是江淮著名游侠。”
“江淮游侠。”
曹时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围众多,注意到面无表情的门大夫王孟,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那个念头还没出现就被捏碎,他绝不相信王孟会背叛自己。背叛整个平阳侯府,
“莫非是淮南王刘安,还有始终的刘陵?不对!我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对付我?”曹时也有些糊涂了。
他的仇人的确很多,看他不爽的人更是满朝文武大把抓,可是他的仇人相对比较集中,有能耐影响他的全是高官公卿。不用害怕长安城里搞出下毒和刺杀之类的把戏。没能耐影响到他的商人豪强根本不值一提,更不用说远在江淮的游侠儿。
那一块恰好是淮南王刘安的地盘,要说他心里完全放心也是不可能的,淮南王手下人才济济,堪比当年盛极一时的吴王刘濞,以及梁孝王刘武。
吴王刘濞可以派遣刺客,在周亚夫的必经之路埋伏着伺机暗杀,梁孝王刘武更是派遣刺客羊胜、公孙诡暗杀袁盎。以淮南王刘安的能耐,还有他麾下淮南第一剑客雷被的威名。对着平阳侯府搞几次刺杀完全没有压力。
“刘安到底有什么动机对付我?莫非是刘陵追我不成,因爱生恨对我痛下杀手?”曹时觉得这个理由太可笑了,刘陵那个死女人对人动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的眼里只有利益和权力,看上自己并表现的非常迷恋显得很突兀和奇怪,他估摸着八成是为了谋取更大的权力而玩的政治投机。
同理,让她对自己痛下杀手也很不容易,她的眼里或许要把自己当作最有价值的投资机会,不会轻易的舍弃甚至刺杀掉,这么突兀的又缺乏后手的刺杀简直像是在开玩笑,七八个刺客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别想杀穿平阳侯府的重重保护,强弓箭网可以杀死侯府上空任何一只飞过的雀鸟。
单打独斗游侠儿天下无双,堂堂阵战还是长安北军最强,剑术只能对付市井之徒,箭术才是战争的主旋律。
剧信歪着脑袋苦思冥想,脑中灵光一闪道:“除非这只是个无声的警告。”
“无声的警告?什么人在警告我?为什么警告我?”
曹时抬起头扫过在场的家吏们,一个个脸色茫然不知所措,只有三个人保持镇定不动,袁种恰恰是三人的其中之一。
自始至终,他全程都垂着脑袋低头沉思,始终没有发表看法的意图。
“文师,你有什么看法?”
袁种一躬身说道:“在下觉得此事蹊跷的很,这群刺客身手了得名气不小,他们到底代表哪方势力,警告侯府的意义何在,这些都是未解之谜,在下观察剧信的衣衫破损处痕迹,判断出对方刻意手下留情等待侯府的援兵出现,这么奇怪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在刺杀,或许真的是个意义不明的警告。”
“能请得出江淮知名游侠乔装打扮成刺客,此人的来头想必很大,会是什么人呢?”曹时沉吟道。
王孟板着脸不说话,他最清楚那几个人的来历,几个时辰前他收到一封指名道姓打招呼的迷信,告诉他要对侯府发动一次突袭,意在敲打平阳侯多做收敛不要误入歧途。
他甚至晓得那群人的身份,可是他不可能对那群刺客下手,因为那群刺客都是他的师弟,他师父丁公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他是丁公一手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
他不能确定雷被是否在其中,或许他留在淮南国没动弹,或许就伺机藏在阴暗的角落,还有他那个七十多岁的师父丁公,他绝不相信师父会毫无所觉,假如师父也在此地,事情就变的异常复杂了。
忙活半夜没抓到刺客,疲倦的人们回到侯府待命。曹时已经早早的去睡觉了,留着王孟和孙起负责值夜。
“兄长!你没事吧?”
王孟一愣神,回过头看见孙起投来关心的目光。笑着摇头表示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