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陆压这么叫,我也可以这么叫吧?你跟我……既然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又不甚把一部分事情忘光了,这样吧,你留在我身边,将我们两个的事情慢慢讲给我听,这个过程看看能不能找到复仇的机会,可好?”苏樱有伤在身,不能下床甚至说话久了都吃力,所以他要想个不用费力就可将她留在身边的法子。
“你还不知道吧,就你眼睛一闭一睁的这段时间,陆压已经是天子,你刚刚没听他说要我御前随侍?”
“我为何受伤?”
“与大邑鏖战,被人放了冷箭。”
“那可有得胜?”
“算是平局吧。”
“那就没问题了,你就留在我这吧,如果陆压问起,就说我每日咳血不止离不开你,他不会为难。”
温仪对冯唐败北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当初简宁围攻京畿,他带兵南伐,临走时他交代冯唐无需出战,崤关城粮草充裕兵多将广,月余根本破不了城,他只需支撑到简宁或者他打回防即可。出征之时简宁把给冯唐的标准降到最低,不求能胜,毕竟陆压这等人不是他能对付的了,只求此战别给大伙添堵,别让人闹心就好,可冯唐显然超出了个底线。简宁突然舍弃京畿回转漠濯,崤关城失守完全斩断宁国府两翼,温仪的日子相当的不好过。陆压的征讨大军已经与苏樱的合并,全国范围内的清剿即将开始。
书房里陆压不能静心,他不知道失忆了的苏樱与青衣还有什么可谈,两人竟然窝在一室整个午。见青衣没有自己回来的觉悟,陆压让荀子玫去将青衣替换回来,还破天荒地同她讲了不少天机公子的好话,归结起来就是苏樱是个不可多得的才俊。
青衣被荀小姐不同声色地请出来后,奉命来书房找陆压。皇帝心思似乎不太愉悦,她站在角落里已经做了好一阵的花瓶,陆压生生没理她。乖顺站着,青衣盯着从窗口出出入入的蝴蝶学庄周做晓梦,百无聊赖间她脑子里化蝶已经几十回,自己都觉得无趣。脚酸腿麻,青衣见陆压仍是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踮着脚挪到椅子里坐好,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饮,随时等待宣召。陆压见她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不禁苦笑,他早知她心宽意适随遇而安,倒真是个不委屈自己的人。
“青衣,你本与苏樱无瓜葛了,现在他失忆忘了你,正好做个了断。”
第六十二章
青衣鼓着腮帮吹杯子里的茶叶,神情即认真又专注,陆压很喜欢她这一点,做什么事脸上都带着股股锲而不舍的劲儿,又懂得时刻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再大的矛盾到了她那里只要与利益相抵触,一马地改弦更张,才不管什么操守道德。陆压眼中坚冰化为融融春水,这样鲜活的女子谁不想要。
“青衣,苏樱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了,他有什么意见让他来与我说。该是时候给这家伙找房妻室了,正巧现在他用的着。这次他解了雁荡门之困,朕没什么好赏赐他,找个日子赐他门好亲事,这样苏樱也就定心了。荀太守的闺女是个不错人选,你觉得呢?”话头一转,陆压把话题抛给她,明里暗里地试探。
青衣自然觉得不好,可没有她容置喙的余地,两人既已不是夫妻,苏樱娶谁与她关系不大。前有雅柔,后有荀子玫,搞不好哪天番邦送来美女和亲也给他摊上,真是热闹。到时候尚书府里的女人人数爆棚,苏樱也可以效法晋武帝坐着小羊车每晚与众美人春风数度,切~~早晚要把身子搞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世家公子果然没有好东西。
想着想着青衣怒了,无意之下将手中杯子咔嚓一声捏碎,白玉样的指头上渗出血红的丝来,这下搞得陆压眼里冒火,也跟着怒了。
“苏樱成亲已经与你不相干,又何苦与自己为难?他已经把你忘了,你还有什么念想?”从袖子里扯出方巾陆压小心地在她指头上缠了数圈。木呆呆地任陆压包扎,青衣觉得自己活的太窝囊太没志气,她为何偏要选苏樱这颗无花果树吊死呢?就因为苏樱富贵她就淫吗?不能!自己贫贱就移吗?不能!那不就结了,苏樱根本就不威武她更不用屈。
谈情说爱的时候每个姑娘都是小甜甜,可一旦成了亲就都变成了牛夫人(不信者请找至尊宝说理)男子人,不过是那么回事。陆压不过是起了个头,青衣自己硬是无中生有地将愤怒这件小毛衣拽掉了两个袖子。一翕一阖,青衣像是浑水中窒息了的泥鳅,让愤怒迷了心窍,等平静下来惊觉指头上破洞,生疼生疼,蹦跶着叫唤。
“陆压,我想好了。荀子玫是不错,不过她未必就能入得了苏樱的眼,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帮他搞个尚书夫人选拔会。大面积撒网,重点捕捞,崤关城这么大,玄鸟找不出,还怕没有脱毛的凤凰?”青衣忽然通透了。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望眼欲穿地等回来的不过是位沙陀驸马爷,如此贞烈却换得个早逝,傻女人啊痴女人。苏樱一觉醒来既然已经不记得她了,那还非扒着他有什么用?现在要做的是要扼住青春的咽喉大行享乐之事,葫芦花怎么了?葫芦花就不能有春天?
陆压瞧她半晌,贵为天子腹精良谋,识人断事自然不在话下,可青衣这种人总是让人傻眼,刚刚还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样,瞬间似乎打通全身经脉整个人都活络起来。陆压不知道的是,就刚刚那一会儿,青衣的人生已经提高了两个段数,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给苏樱比美招亲啊。”
“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有什么用,我是协犯,您老人家才是主谋。”将来即使苏樱娶不到好媳妇也赖不到她头上,反正一切都是陆压做主,她只是从旁协助。
“嗯!就这么办吧,你明日去太守府走一趟,让荀虎下去准备吧。对了,昨天有人送了朕一对儿羊脂白玉马,不甚喜欢,送你好了。”见你兴致不高,陆压让人将东西拿给青衣。白拿人家东西青衣自然喜笑颜开。
“陆压,往后你有什么不甚喜欢的东西尽管交给我,我全全帮你处理,绝不留下来碍你的眼。”容色一变,青衣笑得跟晚秋里怒放的荼蘼花一样,只要有银子,能寂寞开到秋尽头。
“青衣,现在边关未定,漠濯那边正闹瘟疫,牛羊染病即倒,你还是打消出去的念头。”自从听到青衣亲口说出要到塞北牧羊陆压自然上心,笑话,简宁若是知道青衣自己奔去漠北非给他立个圣贤祠不可,他的人岂能送他手上,苏樱都得不着,何况简宁。
青衣回到屋内,哈着气撩起袖子将那对玉马擦了又擦,若不是怕睡着从床上蹬下来摔坏,青衣真想搂着它们睡,这可是她出道以来头次有人心甘情愿送这样的大礼。那天晚上,青衣睡在柔软的床上,梦见她那对儿玉马插翅临空载着她飞向天际,飞到一个满是大玉马小玉马的国度,第二天早上青衣是笑醒的。
洗漱梳妆,青衣仔细瞧着镜子里的人,远山眉斜飞入鬓,星眸炯炯。白居易说,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是美人标准,她都有,可怎么就没人看到自己的好呢。青衣觉得自己虽是娇花,却开的比烟花还要寂寞。换了身便服出府,她直奔太守临时官邸。像青衣这等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朝臣间自然无人不识,往哪一走都是千夫所指——就是他就是他,御前新贵!想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青衣让小厮去请太守老爷,自己在花厅里转悠,深秋寒意浓,树叶已经卷了黄边,琉璃瓦上盖了薄薄清霜,坐在石桥上青衣躬身看着塘中鲤鱼。天气一冷,似乎万物都要冬眠。打身上掏出一把榛子,青衣慢慢咬,一到这个时节她又禁不住想百蝶门的各位姐妹还有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娘,如果那天她没有去接头,或者能晚半个时辰到,是不是人生的轨迹就不同了?她还是那个为生计跟众捕快斗智斗勇的小贼,到该嫁人的年龄就从几个师兄中挑个顺眼的,生一窝小贼,平平淡淡过完一生,这样多好!
“翊青……你,你怎么来了?”荀子玫突然现身开口把静思中的青衣吓得一个趔趄,险些从石桥上翻下去。
“荀小姐?!您起的可真是早,鸡才刚刚起,狗肯定都还睡着呢。您不仅人长的美,还如此克己将来能娶到你的男人定是福分不浅啊。”青衣欠了欠身又坐回石桥上看鲤鱼,不敢去看荀小姐,那样炽烈的目光能能把烤变形,本来女扮男装已很吃力,遇上美人更是加速伪装瓦解。
“翊青……,你可成家了?”荀子玫也坐下来顺着青衣的目光一起看鱼。
“嗯,成了,成了有半年。”
“……尊夫人该是位知书达理貌美贤淑的吧,毕竟,能配得上翊公子的人,肯定有不凡之处。”
“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家娘子……人确实顶顶美,才学,跟我不相上下。只是为人太过奸狡,根本抓不到他的心,时常搞的家中乌烟瘴气,让人心烦,你看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随驾西征。”听她话中凄苦,荀子玫眼中忽然点露般晶亮。
“尊夫人不能温柔解语,翊青,你就没想过再找位红颜知己?”
“不找了,一个就够让人犯赌闹心,再来一个,我非英年早逝不可。”两人正说着,荀太守顺着花厅小路一溜小跑着过来。
“翊公子?哎呀,您瞧老夫让你久等了,翊公子来前该打发个人送个信儿,这样老夫也好到府前相迎,您平日御前公务繁忙,怎敢让您久等啊。您请,您快往里请!”荀太守一把的年纪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肚腹滚圆又让这一系列的动作着实费力。青衣点头轻笑,扫了扫衣襟往前厅走。
将陆压让她传的话悉数讲给荀太守,青衣吃了中饭才往后返。
还没到府门,老远已经看到流云子青云子堵在门口。两人说他们家公子一定要见她,因为青衣没来,苏樱从昨晚开始坚决不服药。
“我……不能去,忙着呢。”
“夫人别难为咱们,您忍心看公子这个样子?只求您见一面,咱们也不是收诺言的,到现在还没把您身份讲出来。”
苦求之下,青衣只有点头。她拐进后院的时候,苏樱正架着钓竿在池里掉鱼。藤椅上苏樱托腮坐着凝神静思,没有束发,烟青色的长衫让人看上去更显飘渺。
陪他一同坐着,青衣觉得有时候不说话更让人舒服。
“你有心事?与我约好为什么不来?差人找了你一上午,不见人影,去哪里了?”苏樱转看着她,眉间一抹淡笑,像是撒满星光的夜晚里湖面晃动的影子,虽美,却哀愁。
“苏樱,你往后不用找我了,不久后陆压要南征,我与他前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他不让你过来?陆压还真是较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就可以一天到晚地霸占着你,我就如何都请不来,你又不是宫妃。这个给你!”苏樱打腰上解下玉佩放在青衣手里。
“这个是当年大邑开国之时赐给先祖的,一直只传苏家长子,据说能抵一座城池,流云子他们告诉我给你这个你就会来,我这个抵陆压赏赐的几倍,你常过来走走吧。他们说你功夫很好,若是不看牢,你飞走了,我就再追不上。”握着青衣的手,苏樱轻咳了两下,牵得青衣心连着疼。
“这个,我不要。”即使现在苏樱化身为摇钱树青衣也不敢上前。
“陆压给的你都拿了,为何不要我的?”苏樱拧眉,嘴角牵出微弱的弧度。
“你想做皇妃?”脸色一沉,青云子顿时觉得咱家主子气场都变了。
“别说笑了。连你都觉得我没个皇妃的样子,更不用说户部那些挑剔的老头。”
“既然不想做皇妃,你为什么要和陆压走的那么近?你有求于他?他能做到的我同样能做到,你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呢,我不用你求,上赶着的。所有人对你的事情都掖着藏着,越是如此我越能断定你我关系甚密切,你的确对我很重要。”不过一日,苏樱眼中迷茫之色退去,代之以一切洞明的了然。
青衣挑了挑嘴角,再重要也是过去时了,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又岂会忘了?你怎么就没忘了雅柔呢。了这些话青衣心里是难过的,苏樱这颗种子是她亲自埋在心底的,发出绿油油的芽了又要挪给别人,还是连根挖走,心上岂能不出血?
“苏樱,你过去犯了一个非常非常严重又不能弥补的错误,若是别人,花些金钱或许我就放过他了,可你不行。”将玉佩递回他手里,青衣将他搭在栏杆上的鱼竿扯起来瞧了瞧。
“圣上要许你一门亲事,由我帮你甄选,你喜欢什么样的,说说条件,或许能帮你找个如意的。”
苏樱靠在藤椅上望天,半晌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嗯,我觉得你就是比着我的喜好长的,你可愿嫁我?既然我从前做了那么让人痛恨的事情,你为何不趁此复仇呢。人生如白驹过隙,生死无常,我若一命呜呼你岂不是空余恨?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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