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每个人都有答案了,那她呢?她是谁?太后当年就知道娘亲没有生育能力,那她是哪里蹦出来的?想攀皇室的亲已经不可能,陆压明白告诉她了,即使齐妃能生育,那时候他父皇的身体已经不能使后妃受孕了,所以不论怎么算,青衣都不可能是公主。
此时的青衣沮丧的如同封神过后的姜子牙一般,上元节的晚上孤单单缩在灯笼下,没给自己留个封神的位子,青衣也是如此,她也算的上整件事里铲除奸佞的一个环节吧,毕竟还是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可是事情发展到结尾时却发现自己是最没谱的那个。等到战事结束,陆压大定天下,苏樱那就是功勋之臣,列土封疆,算得上是抵抗外来入侵的民族英雄,可她呢?她算什么啊?
日头落下去后,竹林里飒飒秋风,吹得人心寒。陆压看了看天色,流云舒卷,东南风转西南,夹在着枯叶扫过大营。
“日落后竹林里会有虎狼出没,你没吃东西,打不过它又跑不赢,想一直留在这给他们做点心?”将披风给青衣系好,陆压拉着她从林子里出来。
“担心苏樱?放心好了,他若是没有完全把握是不会用鸡蛋碰石头的,倒是我们才值得担忧,大军出发这么久竟然沿路没有阻截,风雨欲来啊。”披风太大,青衣被裹着,只露个头,瘦小的可怜。
“陆压,你选的这驻扎地形实在是太差了,你看,一会若是落雨,水都积在下面,能把帐篷泡起来,即使不落雨,对方若是来攻,滚木礌石从坡上滑下,弄得你中军帐孤立起来,首尾不能相顾,让人家抓个正着。”青衣喃喃说着。
陆压回身,将她领口翻好,低头朝青衣眨了眨眼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若是敌人都同青衣一般聪明岂不是糟糕?哈哈哈哈。”
是夜,果有人袭营,青衣本就睡不踏实,一听到外间动静,从床上翻下来就去摸墙角的打狗棒。想到这里她真是恨洪钧恨的要死,敌人马上真刀真枪杀过来了,谁都知道木头的密度远远小于钢铁,就算她不受伤,可这东西也根本伤不了人啊
第五十七章
外面人仰马翻乱作一团,青衣没有贸然冲出去。靠在草垫上,她觉得还是猫在帐篷里安全些。这黑灯瞎火的,若是一不小心被自己人捅个窟窿岂不是冤枉?有条不紊地穿好衣衫,将将把腰带勒好陆压已经挑了这帘子进来。
“青衣?!”帐篷里面伸手不见十指,陆压来势很急,直奔草垫。
“在在,我在这里。”为了防止他到处乱抓,青衣及时开口。抓到她的手,陆压松了口气,他真是怕她扛着帅棋投敌去了,刀剑不长眼,对方哪知道你是不是来投诚呢?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气场不对,不适合安营扎寨,三国演义里都说这样不行了,你偏不信,这回可好,被敌方憋在此地了。”青衣摸黑穿好靴子,背着陆压自顾嘟囔。
“既然青衣这么厉害,接着猜猜,来偷营劫寨的是谁?”陆压走到帐篷边,掀了帘子向外看。
“是谁?还能是谁?不是温表哥就是简少卿呗。”青衣觉得陆压之所以如此快速赶到她这里,无非是先简宁和温仪将她看管起来,生怕她是细作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浑身收拾妥当,青衣挤在门口看着山坡上无数人马冲将下来,火把将天尽头都映红了,来人真是不少,山坡上排的满满当当。
“我猜,来的肯定是简宁。”咂了咂嘴,青衣琢磨着现下该怎么办,看陆压这不着慌的态度,该是有万全之策,可简宁潜伏大邑十年又岂会是吃素的?
青衣腹诽陆压,人家简老爹死在你老爹手里,是个人就要跟你玩命,而且人家堂堂皇子在你手下任你驱策十年,不喊苦不叫累,俸禄又不多,节假日又没有加班费,人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等这一天,仇人相见不拼个你死我活定不算完。自己分析了一番后,青衣笃定简宁不来则已,来则玩命。
“青衣,觉得此回交锋哪方得胜的把握大些?”陆压转头的时候正看到青衣面色古怪地打量他。
“怎么了?”
“没什么。”
从同一阶级立场上讲,青衣自然站在简宁一方,毕竟大家都是被剥削阶层。
“关于谁会去的最后的胜利嘛,这个问题真不好说啊。”奉承陆压两句,说陛下胜利肯定是属于我们的?她没有水晶球不能预见未来,料不准,那是欺君;若是说打不过简宁此战必败?若是一语成谶这个罪名谁来担着?不行不行。
“关于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这要看上天的意思了。”国人大讲中庸之道,不过是取个折中的平衡点,这是一门玄妙学问。
陆压看着山坡上的火光将她瞳仁烧的火红,双眼炯炯望着对面,里面有种汹涌澎湃的东西呼之欲出,是惊悸吗?陆压敢说不是,他觉得那是跃跃欲试摇旗呐喊坐山观虎斗,只差没大声招呼简宁在此处擒王。
青衣没上过战场,不过她读过岑参高适的诗,很向往那种“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的壮烈。山坡上敌军大声呐喊着冲下来的时候,青衣血液澎湃,她喜欢《十面埋伏》也爱《霸王卸甲》。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场,论过瘾,《赤壁》比不了,《墨攻》也要退居二线。
“哎,陆压,看敌军那些兵将如此神勇,大有生擒你的意思。再看我方将士,丢盔弃甲狼奔豕突只恨此时少长了条腿。时势,不利啊。”
瞧瞧陆压脸色,青衣紧忙又补充。“不过您是真龙天子,御驾亲征自然会全力退敌,为了您的安危,我出去将他们引开如何?我骑马向东奔走,你向西突围,等一切平静了再会合如何?”
关于怎么会师青衣没想过,反正地球是圆的,若是麦哲伦论证的不错,她和陆压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早晚有相聚的一天。她打算千里走单骑,甩开陆压和简宁,回她的虎狼山继续做门主。
“不好!”
来人如此拼命不仅仅是要生擒他这个天子,还要外加俘获美人吧!放青衣走了,要么是让她自投罗网,要么是放虎归山,总之想弄回身边就难了,此一桩劳民伤财的买卖若不能赚的三倍的利,陆压是不会动手的。
“你为天下可取义,为朕可轻生,此情之重,朕心领了,却不忍你有半分危险,否则,对不住苏樱临走对朕的嘱托。所以简宁要来,就让他冲着我们来好了,朕与你联手抗敌。”
青衣鼓着腮帮不愿意说话,我们我们的,这天下又不是她的,她跟着打这个打那个有什么用?输赢都与她没多大干系。
转念一想,这话也不对。内斗不要紧,只是别让漠濯攻破雁荡门,外敌入侵意义就大不一样。兄弟可以阋于墙,但必须同心外御其侮。青衣决定在风口浪尖上帮陆压一把,她生在大邑,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最高领导人被人家掳走,虽然她心中装的祖国母亲并非这一位,不过沧海桑田后还不是都要并归中华大地。
“陆压,你看,我们现在是四面楚歌,你就没点什么力挽狂澜的妙计?用不了一炷香这帐篷就要不保,快点,脱衣服,时间紧迫!”陆压迟迟不动,青衣发狠过去解他衣服。
“你做什么?”握住青衣的手,陆压拢眉问她。
“干什么?难不成还有时间亲热?我穿上你的帅甲,打倒近前的兵士往东跑,你则趁乱向西。一路跑一路收捡残余部队,早晚有一天还是会打回来的。快点啊!”
陆压攥着青衣的手,就势贴在胸口,笑得两片薄唇弯出个最无害的弧度,眸子里满是碎钻石。
“青衣,我与苏樱共同拜师学艺,他会的,我都会,师父教他的,一样都没落下我。虽然未曾亲自上阵,却也不似草包一样被人一打就垮,如果这样,我连自刎江东的脸面都没有,还何谈君临天下?大军开拔六日,沿途未遇丝毫抗阻,如果一直行进下去,就是崤关城,宁国府老王爷的发迹之地,连温家历代的宗祠都设在这里,温仪为何不设防?他定知自己此举的代价,朕若进城,必当开棺戮尸,夷平温氏祖坟,没有万全把握,你以为他会放我们一路畅通?”陆压听着外面连天的厮杀声,脸上并无刀兵之气,相当的从容淡定,青衣见识到了,为什么周都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人家天兵神助,运筹帷幄,玩的就是心跳。
“对了,听说你曾是宁国府派到苏樱身边的细作?就你这种……我是说,稍微欠缺些细作气质的,温仪怎么会信得过你呢?”
青衣觉得幸亏此刻没有烛火,否则她定是灰头土脸,类似的话不仅仅陆压一人说过。
拉着青衣从帐篷里出来,陆压举目观望。双方已经混战一处,明显我方将士力不敌偷袭方,打不过就跑这一原则在此次突围战中北运用的淋漓尽致。衣服来不及可以不穿,身外之物都可以不要,保命是当务之急,大凡兵士都比指挥官跑的快。捡了柄军刀拿在手里,青衣回旋转身亮了个漂亮的式,逼得近前的几个敌方兵士硬硬生生放弃她和陆压找其他对手砍去了。
大营已经起火,映得漫天通红,人鸣马嘶,混乱的很。大军溃退如潮水回落,留下散落满地的刀兵剑戟和残肢断臂。
“陆压,快用退敌之策啊,一会人都跑完了。”太惨烈了,触目都是陆压兵败溃退,其状堪比敦刻尔克,若是再不组织有效抵抗怕是就此被对方打散。
“退敌之计?没有啊。我们长途行军远道而来气有所亏,而他们是士气高涨以逸待劳,又打我们个各措手不及,所以,想退敌,不可能。”
陆压说得笃定。油毡布的帐篷烧起来火势壮观,鲜红的火舌尖上是淡蓝色的焰,被风一吹,谷底里满是焦糊味儿。蓝烟处,陆压打量着山坡上一人,明盔明甲端坐于马上在与他对望。
“那、那是温表兄与宰辅公子冯唐?我们还是先撤退吧。”虽说过往关系密切,可此刻是杀场之上,谁知道温仪会不会大义灭亲呢。
陆压见到冯唐,冯唐自然也见到败军林中气定神闲的陆压,既是贼首,岂有不追之理?温仪一挥手,即有数股小分队向青衣和陆压方向移动。
拉起陆压,青衣夺命狂奔,冲锋陷阵她不在行,可是若讲撤退逃跑,这战场上倒是真没几个是她敌手。败军之将自然不言勇,她二人施展轻松在众人头上飞跃,足足跑出去近十里,陆压才将青衣拽住。
“青衣,停住,风向转了!回去吧。”
“回去?才逃出来回哪?”
陆压给她拢了拢鬓边碎发,莫测高深地一笑。
不过一奔一逃间,刚刚还疲于奔命的兵士立马变身,被动挨打的猫熊转眼变成了黑熊,气势陡然变了。清点人数后,青衣发现突围出来的人少的可怜。
“十万大军就、就剩这么些了?”此役折损太过严重,怕仅存十之一二。
“嗯?谁说大军有十万?”
“中军帐中议事的时候不是说十万吗?”
“哦,原来你人不在帐内,什么都听得清楚。原本是有十万,不过当中九万另有任务沿路被我调拨开了,你不知道?”
青衣的确是整日在军营乱转,她不过是想寻找能在战役中牟利发财的点子,到底那九万人是什么时候没的,她一点不知情,堂堂九万大军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兵营还在,仍是绵延数里,造饭的锅灶同样没减少,就是兵士不见了,果然够神奇。
“陆压,你是早料到有偷营劫寨的是吧?所以这些人跑出来的时候衣服靴子可以不要,却都抱着兵器,逃命的时候还都有条不紊。还有,每人腰上的那块白布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大伙都有就我没有呢?”何谓杞人忧天?担心龙入大海被淹死这就是杞人忧天。
“这个东西吗,他们要用,你用不着。”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陆压已经收整起一只赤膊军,扭头向原营地急行军。此时顺风,队伍比刚来时行进的更快,冯唐并没有穷追,怕是诱敌,只派了小股部队追撵,五里处,两军开始遭遇战,刚刚那些丢盔弃甲半赤条的汉子此时以一当二生猛的叫青衣咂舌。
“准备点火。”陆压朝身后吩咐,两条人影倏地转身去了。数十军士搬上来几个硕大的草球,排在路当间生起火来。虽然不晓得陆压要做什么,青衣不再多话,她觉得古人之所以在行军作战上频出奇招,是因为冷兵器时代人力物力补给不足所致,还有就是人家离孙武、乐毅、王翦、白起之流的名将基因比较近。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宝贵的作战遗产到她这里本没剩多少,唯一那一点都被李云龙同志的亮剑精神给晃点了。
青衣直着眼睛看着所有兵士以白巾覆面猫腰躲在在草球后面,火燃起来后青烟徐徐,被风一吹,如撩了起一方薄纱,丝丝袅袅散布开来。青烟过处,来袭兵士不消半刻即兵刃撒手佝偻做一团,赤膊军团此刻才露初虎狼本相一路反攻。烟借风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