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自问,他有师父曾经提过的那种致人死命的弱点吗?或许在青衣出现前是没有的。她是一缕白光,在他永夜的黑里永远让人注目。
“主子……,还是别写了。”流云子敛容沉声惊叫。
苏樱的伤口开裂,黑色的锦衣上红花一点点绽开,黑与红辉映,有妖娆的颜色。苏樱摆了摆手,继续在沙子上浅浅地划。
“阿二,她曾经与我说过一个故事,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但如果杀孽过重,来生我可能就要沦入畜道,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做恩爱夫妻,我却只是圈里一只花猪崽,这太不公平!若是放任她,我怕死后有人来挖坟鞭尸,大邑可不能出妲己和褒姒。所以还是把她放在我身边最安全。”沙盘上的‘赤’字乱了,苏樱无奈地放下青竹歇息。
“主子,夫人在净业寺很好,有老大护着,比呆在京畿里安全的多。您现在首要的是想出法子阻止皇帝废了骁骑营,那可是您十年的心血……”红颜果然祸水,起码是迷魂汤,他可怜的主子。
“是啊,十年。她说人总要尘归尘,土归土,何时才能是我的尘埃落定?漠濯那边有何动静?陆压整日呆在皇城里,不知边关民生疾苦,这些年我替他将边关扫的太净,是时候让皇帝体察下民情了。阿二,我和青衣在一起这么久,她却没对我讲过她的身世,可陆压却知道……她也没对我表示出特别,每晚出去都要点我的穴道……”
“每次我们都帮您解了啊,等眼前的事情过去了,您可以习武。”流云子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军务如何处理?主子老是分神。
“二王子已经答应与咱们共同举事,漠濯修养生息十年,为的不过是报当年篮管堡囚帝之仇……”
“我当初不该将青衣一个人留下,真怕下次重逢之时这丫头已经不认得我是谁了。‘弃捐箧笥中, 恩情中道绝。’旧人如团扇,初秋一过,自然就比不得织物有用。”先皇曾赞苏樱有经天纬地之才,腹纳九州之量,将来必未大邑柱梁,可他空被称为天机公子,就是拿青衣没办法,小乔说青衣是卤水,点得就是他这块豆腐,苏樱觉得非常有道理。
手里攥着鱼形佩,苏樱薄唇轻抿,如果按照他从前的行事原则,上心的东西是决不能放在身边的。行军作战若心有旁骛则显败绩,所以即使他曾经有过动心的女人,也不会娶,越是爱的东西越要放在别人怀里让他替你保管,你想享用之时可再取回,可对青衣他做不到,别人碰一手指头都不行。
距离不会产生美,只会更折磨美,让原来的美走形。青衣本是扎根在净瓶里的一株小草,放在苏樱眼前时他觉得圣洁、纯美,无限溢美之词都表达不出他对这草的喜爱。可突然间净瓶和草被人抢走后,苏樱眼里的草就变味了,煞时就开成了满瓶子的曼陀罗,剧毒妖冶,能让他迷失本心。苏樱下决心,不管如何,他要舍身把草夺回来,好不好都是自己的,套用青衣常说的一句话:他们间所有问题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阶级矛盾,一切都是可以调和的。
刚刚说到哪儿了?苏樱转头,返现流云子已不在房中。漠濯王厉兵秣马筹备十年,只等抓个大邑内讧的空挡一雪前耻,所以陆压此番作为不知是苏樱成全了漠濯王,还是漠濯帮苏樱了大忙,总之,同仇敌忾是有的。陆压修的是外家硬气功,霸道,狠厉,有天下龙主的气概;苏樱却擅长以养气为主的太极,身藏阴阳以不变应万变,这算是两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的巅峰对决,无关其他,只为一国不能容二主,陆压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苏樱同样不会坐以待毙,两人各自出师有名,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苏樱写好给青衣的信,吹干后压在枕头下。鱼传尺素,他却不能传给青衣,只能聊以口。苏樱对所有心里有秘密的人充满着好奇,青衣是个有秘密的人,还是个让 他窥不破的。没遇到青衣前,他就是有那样的能力,也有那个气场,能让近身的人心甘情愿地与他分享他们的秘密。青衣是例外,且是无二的。有些女人活得太过用力,事事都想拔个头筹,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青衣之所以扯人眼球,就是因为她活的半红不绿,半明半昧,即使身在人群你也能一眼就把她瞅出来。
第五十一章
静明师太将冯唐留下的人交给青衣照顾,有人欢喜有人忧。青衣心里琢磨这是师父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以便她刑讯啊,既然师太没说不能虐囚,护理的尺度自然青衣自行拿捏。静明师太不知给这家伙用了什么,反正青衣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杀猪般地嚎了。
“李学兄是吧?人那,这一辈子,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活过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要享受当下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李学兄别难为我,出家人不喜欢打诳语的人。”青衣手里握着清规香板,双腿交叠前伸搭在条凳上。
小乔将她点名的东西七七八八搬入屋内,鼻子上绷着布条把昨夜碾碎的辣椒末兑成高浓度辣椒水。竹签还没削好,现在不当季,没有干主子,主子要她把竹签削好涂上红油在日头下暴晒,说这样钉入指甲缝里才能长驱直入而不折断。一会她还要生火烤烙铁,要弄得烫在肉上滋滋作响也不容易。
“我……该说的我已经和住持说明,没了!”这李某人从感性上讲是很怕青衣的,毕竟皮肉之苦他刚吃过,这小妮子有多狠他也明白。
“我(来问你,你到藏经阁折腾了一次,那些镀金镶银的经书你不要,佛家圣物你也不拿,你到找什么?谁让你来找的?”盖世太保既然能世界范围内扬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青衣学到了其中一二。
“没有人,我已经和住持解释过了。”李某人既然是搞地下工作的,既然晓得落在人家手里的待遇,逼供守则他也会背,对于拷问人的话,不要轻易答是,也不要随便地说不是,更不要以疑惑地眼神告诉人家是也不是。所以,沉默是真的猛士毫不畏惧死亡的前奏。
“小乔,去大黄窝里把它常叼的那根骨头取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来找一个人 ?'炫书…'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炫书…'”青衣呷了一口茶,手中簪子有意无意地在条凳上戳着,盯着他的眼神分明不是看只活物。小乔按主子吩咐将骨头拿了进来。
“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若是不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打定主意前劝你先把这骨头咬住,否则一会我怕你受不住。”青枣被她一口晶亮白牙咬的嘎嘣脆响,像是生嚼人骨般。
李某人缩在墙角双手狠狠揪着被子,一句话不说,倒是有个爷们样。
“小乔,让咱们李学兄瞧瞧,别说我没提醒过他。”青衣额前秀发一甩,只那么轻柔地一下,没有头屑却带着一股的桂花香。
“得令!喂,现在我就给演示演示,这是我们……小姐特意为你定做的老虎凳,顾名思义,你若是上来,就是头猛虎也让你变成病猫。吼——哈!”板凳上的竹竿应声而断。眼前老虎凳自然不能跟军统的刑具比,不过吓吓人绰绰有余。青衣看着那人绝望地闭上眼,拿手在额前不停擦汗,冷笑两声。
“说吧。我告诉,我家乡有个地方叫渣滓洞,哪里十几年的功夫没干别的,就只研究如何让人说真话了,你想试试?”
“等等!我佛慈悲,你为何敢滥用私刑折磨我?”不过一天,他也懂得辩解了。
青衣笑笑,丢了个枣子在嘴里。“因为我佛曾说过,如果别人不对我慈悲,就大开惩恶扬善之门。落到牫手里,嘿嘿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小乔手里的烙铁贴在条登上,屋子里泛起一股子的糊味,滋滋冒着青烟。
“我来净业寺……”
“我告诉你,小心斟酌用词,或者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那人张了张嘴,刚刚提起的气就被青衣压回去了,喘息了好一会。“我来净业寺……”
“你也别想搞什么诈降的把戏,想打入我方内部?你还嫩了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儿在我这儿行不通,别看我表面的工作是个尼姑,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个反特高手。说吧。”
“我来净业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我劝你也别装硬气,咱们这里不兴用美人计,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吧。”
“你,你还让不让我招了?!”囚犯突然觉得委屈,他也是有尊严的,即使身体被囚禁了,他的灵魂永远属于他自己,怎么任由别人糟蹋。
“好,你说你说……”
青衣突然觉得在屋里烧柴不是好主意,烤的她大汗淋漓,可若是不点火,如何弄出个红通通的烙铁呢?
“我现在所说的话,仅仅是我主子传达给我的,不代表我的意愿和立场。我所说的,有我听说的,了解的,知道的,猜测的,统统告诉你!我的任务是*&%¥##@!*&%¥#@(非乱码)”
青衣探头过去认真听着那人招供,时不时地点头。“好,非常好,早知道你这么配合我就不用到厨房弄那么多辣椒水了,可惜可惜。”挥挥手,青衣告诉小乔审讯结束了,可以把道具撤走。
“小姐,那这些东西怎么办?烙铁都红了。”小乔本指望着通过这次刑讯见识见识夫人手段,没想到事情和平解决,人家没能用刑就屈了,甚至都没喊一句打死我都不说,太没看头。
“是啊,可真浪费。其他的就算了,咱们寺里的辣椒是这方圆百里一绝,远来客人自然要尝尝,你的辣椒水给这位小哥解解渴吧。苏樱说时时要做到开源节流,一个芝麻都只芝麻的用处!”青衣示意小乔把东西端过去服侍床上的人喝。
“你,你不守信用,你明明说过不用刑的。”床上人挣扎着往里爬,边蹬腿边谴责青衣。
“是啊,夫人说过不用刑,可她没告诉你,她最讨厌变节的人。原本以为你是死士,没想到吓一吓就走形,扶也扶不起。”小乔把碗递过去,青衣一个枣子定了那人的身,一整碗的红汤硬生生灌下去了。
青衣总结自己的生活,觉得就跟树上结的石榴似的,不能活的太用力,不能太嚣张,否则就过早地红透炸开了,有人摘了更不好。也不能跟鸵鸟一样顾头不顾屁股,那样活的窝囊。青衣觉得女人不能过分聪明过分通透,什么都看清楚了难保内心不荒凉。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可以如此完满,那还要男人做什么呢?
如果哪个男人误以为女人很傻,那证明他们是真傻,女人不过是给自己留个更放松的空间。从苏樱当日婚变开始青衣心中就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影子里藏着那个她一直苦苦寻找又碰不到的真相,丝丝袅袅里,青衣想知道,又怕知道。刚刚崖边兄的一番话,似是迷糊中露出的一个线头,她只要拽紧了,用力地扯,一定能将幕后真相扯出来。
冷月如镰刀,将天幕上的云草割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颗明明灭灭的星子。青衣一早打点好,埋伏到那人所讲的位置,准备擒贼擒王。很不幸,小乔没能被她甩掉,她本想飞出院墙,没想到这丫头一见她要开溜突然哼哼唧唧起来,青衣怕这小动物的呜咽声被人听到,无奈下只得让她跟着。不过,青衣爬墙,小乔钻狗洞。两人趴在草堆里看着蚊虫在她们身上开流水宴。
“小乔,你说苏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青衣状似不经意地捻死一只降落在小乔脸上的蚊子,对着指头上那点血唏嘘。
“嘿嘿,这个,我怎么能知道啊,大人连您都没告诉,又怎么会知会我?”小乔心里有丝紧张,这是大人走后夫人第一次问他的行踪,难道她暴露了?
“是啊,他走都走了,又怎么会知会别人。我与苏樱相识,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是一场清梦,别管好不好,每个人都要做一场,凑合着也就过去了;慢慢地,日子久了清梦就变成了春梦,旖旎暧昧,没等全情投入就消散了;可现在,我怕这梦继续下去会发展成梦魇啊。”难得糊涂,真是至理名言,以往的时候只要能吃饱肚子青衣乐得得过且过,现在却不行。
“夫、夫人,您在庙里呆了几日,说话越发有禅理味道,您能不能把刚刚那番话再对我说一遍?”小乔觉得这是很重要的消息,她要记好了马上传给青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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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指如疾风势如闪电,在小乔耳边夹住一只蚊子。
“算了,若是我猜的没错,苏樱不久后要露面的。”
小乔不想在她家大人身上做纠缠,忙着换个话题。
“夫人,如果有一天皇上开天恩放了您,您会怎么办?”她突然觉得夫人不说话时候的样子与她家大人无二,心中所想怎么都窥不透。
“若是那样,我会很心痛。会怀疑物种基因突变,狼怎么会放过做饵的肉?”没等小乔继续开口发问,青衣一把按住她的脑袋扣在草丛里,她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