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颜殿内,沈妩则在把玩着皇上那块玉佩,上面的挂绳与先前她自己编的几乎一模一样。其他几个侍立一旁的宫女,不由得浑身直冒冷汗。明音三人前几日按着她的吩咐,一人编了一条送过来,沈妩当场就挂上了一条。
待昨儿晚上传出皇上要斐安茹侍寝的消息,沈妩立刻摸出剪刀把那条挂绳剪成了渣渣。方才皇上封赏到了,她转脸回屋又剪了一条。至今那被剪碎的挂绳还躺在她绣鞋旁呢,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明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沈妩的柔荑。沈妩的手无疑是长得美的,修长的指节慢慢拂过玉佩,那火红的豆蔻与明黄色的编绳相得益彰,却让她倍感压力。姝容华,您手下留情啊!皇上,你个能作死的赶紧来啊!
皇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另一只手里拿着狼豪,却也无心批阅奏折。只是用笔杆无意识地戳着一本本奏折,似乎在戳沈妩的脸一般。
“皇上。”李怀恩总算是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不敢耽搁,免得再次加剧皇上的脾气。
“杜老头诊完脉了?说,姝容华是不是在骗朕?”他一下子丢了手中的狼豪,猛地站起身,眼睛轻轻地眯起,脸上的神色带了几分胁迫。似乎只要李怀恩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就立刻冲上来整治李怀恩一般。
李怀恩慢慢地喘上两口,咳嗽了一下干巴巴的嗓子,急声道:“杜院判不肯去,说太医院最近比较忙。让您——”
他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似乎不好再说下去一般。
“让朕怎样?”齐钰的眉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
“让您日后和姝容华这种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儿,别去闹他!他乃是太医院院判,平日里忙得很!不过若是以后您还需要什么蒙汗药一类的,可以召他过来!”李怀恩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这一趟差事儿还是他亲自跑的,杜老头儿是出了名的难缠,其他小太监有时候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当那老头儿让他传这些话的时候,院判这种东西在他心里的地位忽然就提高了数百倍。敢这么呛皇上的,几根手指数的过来。
“杜老头儿真这么说!也太胆大妄为了,不就是当初治好了九皇弟的身子么?就敢如此倚老卖老!”齐钰又是怒拍着桌面,不过拍了几下,却是停住了话头不说了,眉头紧紧蹙起,显然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不找杜老头儿,你去锦颜殿,宣姝容华过来。朕倒要瞧瞧那女人身上,究竟什么毛病!”皇上显然也放弃了和一个孤寡臭脾气老头儿纠缠,转而投向貌美如花的沈妩了。
齐钰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李怀恩在心底叹了口气,得,这趟差事儿还得他亲自跑。什么时候这后宫里,净出一些难缠的主子!一个个都被皇上传染了神经病!
065太后侍疾
可惜李怀恩这一趟注定是白跑一趟;他是连姝容华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明心和明音堵在外头了。
“咱家就进去传个皇上的口谕。”李怀恩看着面前这二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口气也软了下来;似乎想让明心二人通融一下。
“李总管,我们容华刚睡下,方才就吩咐过了,谁都不见!”明心肃着一张脸;根本不给他转圜的余地,像是丝毫不把李怀恩放在眼里一般。
李怀恩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姝容华身边的几个宫女;只有这明心是沈妩从王府里带来的。往常不爱掐尖出头,不过对姝容华却是最忠心耿耿的;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姑姑的干练劲儿。
“李总管,明心姐姐性子直,你别介意。我们容华真的头痛,皇上的口谕奴婢告诉她,就不劳您进去了!”明音倒是一如既往地露出几分甜笑,只是这话里话外依然没有松口。
李怀恩愣在原地,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他传了皇上大大小小的口谕,也不下成千条上百了,没一个人敢说不出来接着的,这回的姝容华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推拒!他这是继续留在这里没脸,还是麻利地回去呢?
“咱家知道姝容华心里头不舒坦,可是皇上的脾性摆在那里,谁敢不让着他!还望二位在容华面前多劝几句,免得到时候真的闹僵了,那就不好看了!”李怀恩决定最后一搏,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惜那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冲着他歪头笑了笑,却是没一个开口说话的。他心中那个恼怒啊,却也只能生生忍着,一拂衣袖便扭头走了。
明心和明音二人看着李怀恩坚决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依依不舍的表情。心里在默念着:李总管,别走!姝容华她已经疯了,真的!
不过沈妩的吩咐还在耳边回响,二人只能无可奈何地对望了一眼,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当李怀恩把被拒门外的情况告诉皇上之后,齐钰整个人都暴跳如雷。他猛地站起身,来回地在内殿踱步。面色阴沉,眉头紧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忽然回过头来,手指着李怀恩的鼻子道:“她当真让人这么说的?”
皇上这么猛然靠近,吓得李怀恩后退了两步,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便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脑子里被大粪堵住了么?竟然敢这般忤逆朕!她怎么敢!”齐钰再一次来回地乱转,嘴里的语调高亢,最后一句由于情绪激动,几乎破了音。
李怀恩在一旁低眉敛目地站着,心中默默地为皇上点上一根蜡烛。皇上,您才是脑子被大粪堵住了吧?不审批奏折,在这里为了姝容华的事情乱转,您真的还好么?
“走,去锦颜殿!朕到了那里,她若是活蹦乱跳的,朕让她整个宫殿陪葬,欺君之罪!”皇上猛地顿住了脚步,脸上的厉色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宝剑出鞘一般,侵袭而来。
李怀恩的腿一抖,颤颤巍巍地应承了一句,心里却早已骂开了:姝容华作死,您凭什么拉着宫人一起陪葬!最该陪葬的人就是皇上您啊!你们这对怨偶可不可以去底下一起作死啊!正好不用再祸害旁人了!
男人跨着大步子走出了龙乾宫的殿门,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不过那脚步却忽然停住了。原本跟在他身后,那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只好停了下来。
“不去了,回宫!”齐钰猛地一跺脚,忽然转过身,阴气沉沉地说出这么一句。
一众宫人脸上的表情都石化了,终于可以看别宫的人倒霉一次了,怎么说反悔就反悔!皇上,君无戏言呢!都被狗吃了么?
即使心底犹如万马奔腾,不过众人一瞧见皇上那张阴沉的脸,立刻都萎了。乖乖地退让出一条路来,让皇上走进内殿。
李怀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轻叹了一口气,麻利地跟着走了进去。
“皇上,要奴才直接去传旨,让锦颜殿上下陪葬么?”李怀恩怀着一种替主分忧的心态,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没成想正在前面走的皇上却猛然回过头来,一下子抬脚踢了过来。
“混账,说什么陪葬,这么不吉利的话也敢说!待会子去领五个巴掌当惩罚!”齐钰瞪了他一眼,便又往前走,一屁股坐回案桌前,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阴冷。
李怀恩轻叹了一口气,先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再叫你嘴贱!皇上嘴贱就罢了,他自己当然不能跟着!
过了片刻,李怀恩才从内殿出来,就见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模样。
“李总管,这还去不去了?龙撵还停在外头呢!”那小太监苦着一张脸,轻声问了一句。
李怀恩方才被皇上骂了一顿,心情也不好,便直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当是撒气了。
“去个屁,没见到皇上都让回宫了么?赶紧地去把那些还未侍寝秀女的花名册拿来,皇上要呢!”李怀恩气急败坏地说了几句,那个小太监便立刻小跑着走了。
李怀恩站在殿外等着,他宁愿吹冷风,也不想进去看皇上甩着一张臭脸!那些秀女的花名册有个屁用,到现在为止,就没见到哪个长得比姝容华还标致的人儿。皇上你就作吧,硬扛着到时候有你受的!
后宫里一下子冒出三位容华,还恰好形成了三方鼎立的形式。无论从哪一点瞧,都将有一场热闹要瞧。
这边皇上看着花名册,不到片刻功夫,就把那名册往李怀恩脸上甩。
“朕瞧来瞧去,怎么都是一帮次品!那些老不休的东西,不是告诉朕,把府上的好姑娘都挑送过来了么?什么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攀比,竟都是这等模样?”齐钰怒瞪着一双星目,脸上露出十分不满的神色。
还不待齐钰折腾出新的招数,那边寿康宫又开始闹起来了。
太后分别派了人去三位新上位的容华宫中传话,要她们三人去寿康宫侍疾。
当沈妩听到传话的宫女说出“侍疾”二字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声,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几分不快的神色。
她最讨厌侍疾了!特别是当她和太后已经快撕破脸皮了,再去去伺候这位难缠的老人家!当真是生不如死!
“成,你先回去吧,本嫔收拾一下就过去!”沈妩挥了挥手,对着那位小宫女低声说了一句。
待那宫女走了,在一旁侍候的明音才瞧了她一眼,沈妩那皱拧的眉头,十分明显,就是因为不想去而忧愁着。明音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容华,再叫您作死啊!现在不能去求皇上了吧?一定要去陪着那老妖婆了吧?开心了吧?
龙乾宫自然也收到了这消息,皇上已经怒得把花名册烧掉了,此刻正板着脸皱着眉头,深沉而阴冷地看着远方。
“嗯?母后又想出新招儿了?真是的,朕的爱嫔们会被她玩坏的!”男人慢慢地回过神,手撑着下巴略显兴味地说道。他轻轻眯着眼眸,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李怀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皇上的这种表情才最可怕。不过那三位容华既然都没被皇上玩坏,想来在太后那里也能活得好好的。
“朕现在恰好看她们三个都不顺眼,母后要侍疾的话,就先由着她。不过却没通知朕一声,就要朕的女人伺候她,先把这笔记在账上!”皇上皱着眉头又思索了片刻,才冷哼了一声说道。
李怀恩自然没有置喙的份儿,他一想起待会子还得找人扇他五巴掌,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想他这内监大总管当得真憋屈,每日都能感到来自皇上的恶意,每次首先倒霉得就是他!若问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那就是要么他英年早逝,让皇上没机会再虐他。要么就是皇上赶紧去死,没人再能虐他!
沈妩的内心挣扎了许久,她不是没想过要么去给皇上服个软得了,可是立刻又否决掉了。皇上那坏毛病,不能再惯了,为了以后她能争取点儿可怜的地位,此刻就必须得忍着!
她稍微收拾了些,便带着明心和明音去了。许衿和斐安茹已经先到了,待沈妩三人进去的时候,许衿二人已经侍立在一旁,端茶送水地伺候了。
“哀家方才还和许嬷嬷说呢,这姝容华肯定是最后才到的。果然,被哀家料中了!”太后轻轻哼了两声,似乎是哪里疼了。她躺在床上,面色还很苍白,只是声音里却带着十足的不满。
沈妩轻轻抬起手,身后的明音便机灵地往前走了一步,慢慢搀扶着她站起。
“太后料事如神,嫔妾万分佩服。嫔妾从今儿早上起来,头就有些痛,遂才来晚了!今儿接皇上封赏的圣旨时,险些都迟了。”沈妩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几分娇俏的笑意,声音里故意夹杂着几分撒娇的口音,摆足了盛宠的姿态。
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瞪大了一双眼瞧向沈妩,似乎想要起身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沈妩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太后的目光,前世她就把太后当尊佛供着,结果只有处处受气的份儿。这辈子她才不做那蠢事儿,这老妖婆敢让她伺候,她就敢比太后还精贵。装病扮弱谁不会,端看谁先把谁磋磨死了!
066糊熊脸上
“哀家想喝口水;穆姑姑,把碗递给姝容华。”太后慢慢平息了怒火;想起了太医所说的不能动怒;此刻也不好太过追究;必须想其他法子磋磨沈妩,她眸光一扫,便对着一旁的穆姑姑说了一句。
穆姑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太后,便遵照着她的吩咐;将手中端着的碗递给了沈妩。沈妩也不推辞,慢腾腾地接过来,低头看了一下。碗中那水的状态;她一眼便猜出是雪梨熬制出来的,前世太后生病了;就喜欢喝这些甜的发腻东西。
沈妩端着碗一步三摇地走了过去,那杨柳小蛮腰扭得叫一个婀娜多姿。就连平日里自认为最把持得住的斐安茹,在一旁瞧了,心底都有些不舒坦。大家都是女子,何必摆出这副模样!
太后侧着脸一直盯着她看,沈妩身上那件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鲜亮得似乎能戳瞎她的眼似的。太后心底的怒火蹭蹭上涌,毕竟她是带病之身,即使平日里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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