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的画面,恋雪扯起一边唇角漫不经心的回了韩天一句发至肺腑的回答:
“说实话,我会揽这个麻烦,还是真的脑袋被驴踢了。”
☆、妒夫(一)
那天,韩天对她的驴子问题未作深究。当然,就算当时她做了深究,恐怕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回宅之时,天已是大黑。当进了院子看到主屋中跳动的烛光,恋雪发现自己的心在顷刻间便被装得满满的,脸上竟也是不自觉的挂起了笑意。加大了步伐几步推门进了主屋,如往常一样,偌大的客厅摆放了好几盏油灯,厅中的桌子上放着几碟尚冒着几丝热气的饭菜。而江南风也如往常一样,正细细的研究着墙上的画作。
烛火摇曳下,江南风的侧脸看上去光影跳动,那专注的神情细腻唯美却又忽隐忽现,恍惚的让人看不真切。见到她进了屋子,江大公子优雅的转过身,恋雪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衣襟袖摆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轻微滑润的弧线。
“恩。恋雪今天回来的比以往晚了一些。桌子上的饭菜我刚热过没多久,要是还没吃,就一起吃点吧。”
看着江南风柔软的五官神色,恋雪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净了净手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口桌上的小菜。江南风去厨房盛了两碗汤,将汤稳稳的放到桌子上自己也顺着坐到了陈恋雪的对面,和恋雪两个人举筷同进晚餐。
几次回来晚了江南风都给她留了饭。久而久之,恋雪便总结出来不再在外用晚饭,云霄外也好李氏也罢,即使做活做的晚了,她也坚持回宅子再吃。恋雪知道,即使自己在外面吃过了晚饭,等回到宅子见到桌子上那热乎乎的饭菜,她也是无法驳了江南风的意也是要再吃一顿的。所以干脆,她根本就不在外用晚餐。
看着对面江南风安静优雅的身形,恋雪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下午对韩天说的那番话。事儿估计基本是定了,只是……
见对面那海客的少女一直俏眼的瞄着自己,江南风想了想放下了夹菜的手看着恋雪疑惑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捧着饭碗使劲的摇了摇头,恋雪回了江南风一个灿烂的笑容:
“南风脸上没东西啊。我就是感慨你做饭怎么就那么好吃呢?怎么吃都觉得香啊,比那些饭楼酒楼的好吃多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恋雪一脸的傻笑,江南风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对韩天提出那样的要求,说一点后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江南风或许是对她欲擒故纵,但也可能确实只是一时感慨随便说说。无论是哪种,依自己的立场都不应该应下,那根本就是自寻烦恼!可是……恋雪收回了瞄向江南风的视线也低下头专心扒饭……可是,既然话都说出去了,那就是势在必行。与其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如何解释之类的推脱,还不如静观其变先看看韩天这事儿是怎么处理的,然后再说。反正……空着的屋子还有几个,家具被褥也都俱全,没什么需要提前特别收拾的……
韩天做事的确干脆。
隔天的一大清早。恋雪从被窝里爬起来收拾利索,正在院中活动筋骨等着江南风开早饭。这边江南风还没从厨房出来,那边外面却传来了毫不客气的拍门声,同时还伴着一个高亢的中年女子的声音:
“开门,开门!我们是知府衙役!陈小姐开个门,找你有事儿要说!”
这个时段,正是小巷各家生火做早饭的时间,巷子上反是尤为安静。那衙役在恋雪家门口这么一高声吆喝,那声音就着空旷的街道拢音的墙壁倒是一下子传出了老远,惹得十家有八家探出了头,都是又纳闷又好奇的想看个究竟。
恋雪虽然知道今天会来人找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会这么早上门,而且来的竟然是衙门的人。看着自家的院门,恋雪皱起了眉头心下有些不快,不知道的还儿以为她这摊上了什么官司呢!这种敲门吆喝法,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这衙役难道是想让她被街坊邻居的口水淹死不成?
闻声端着一小锅清粥出来的江南风,一出厨房就看到恋雪站在院中盯着自家的院门有些发愣。看了一眼那被拍的咣咣作响的院门,江南风端着小锅迈腿走向主屋,嘴里则是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恋雪?你去开门问问怎么回事?!”
缓过了神,恋雪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开了自家院门。门外一共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个中年的女人看打扮就知道是衙役。当然,因为两个衙役平日里就是管这一片儿的,恋雪自然也是认识她们,曾经还塞过一些铜板给对方说过一些托您照顾了之类的废话。
另外两个,一个是云霄外的二楼管家,恋雪经常出入云霄外对这管家自然是不陌生;而她原本也知道韩家今天会派人找她,此刻看到这个人心中倒是也不意外。可另外一个人……眼睛扫到站在最后面的那张面孔,恋雪不自觉的将视线定在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身上。张大了一双眼睛,恋雪心中的意外实在无以言表。
“姜姐?是你?你不是……不是在钟家做事么?你怎么在这里??”
姜姐是为钟家做事的人。自己来明滨的路途组队她是钟家的随行人员之一,一路上彼此也没少闲聊,虽谈不上熟悉,却也不算太陌生。
那姜姐看到开门的是她,到是笑得毫不客气的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嘴里无不愉快的说道:“我就猜近些日子明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得海客是你,还真是让我猜中了!也是,除了你还哪来的那么多远海海客?”
果然!这个时间巷子里一向是比较安静的,加上今天这一出儿,整个巷子静的是连掉一根针都听得出来。姜姐这番话一说,除了云霄外的管家,那两个衙役加上巷中那些探头探脑的恐怕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恋雪知道自己海客的身份保密是保不住的,也知道早晚街坊邻居都会发现她就是大家传说中的人物。可是,她却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快就在邻居当中曝了光,还是在这样一个时机以这样一个方式的情况下。
看了看两个衙役惊讶的表情,再扫了一眼那些探出来的头惊讶的快要掉下来的下巴,恋雪无奈的耸了耸肩,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快,这下好,看来她最近有事干了。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微笑,恋雪回道:“是我啊,那些传言传的很夸张吧,很多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从驿站分开后我们就再没见过吧?今天实在是意外,一会我请姐姐好好吃一顿,咱们聊聊天、叙叙旧,姐姐可别不领情啊?!不过,姐姐,你此刻怎么会在这里?姐姐不在钟家做事了?”
闻言,那姜姐笑着拍了拍恋雪的肩膀,说道:“妹妹有所不知,我家小姐钟晴现在正为毕王府做事。我嘛,自然也就跟着我们家小姐进了这毕王府的大门喽!”
“毕王府????”
恋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脑中团团的有些糊涂,姜姐现在是毕王府的人,可是那天上星星一样的毕王府和自己有什么相干?为什么她会跟着来找自己呢?
好在,一旁云霄外的二楼管家并未让恋雪疑惑太久。听恋雪一脸不可意思的问起毕王府,二楼管家站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平声接道:“韩家和毕王府本就是联姻。互用下面的人帮个忙跑个腿什么的很是平常。不过恋雪,你打算让我们就这么在门外站着么?”
闻言恋雪赶快止住了满腹的讶异,陪着笑伸手将四个人引进宅子。那两个衙役进宅之时表情还是木呆呆的,似乎还没从她就是传言中的海客这个新闻中缓过劲来。二楼管家和姜姐倒是神色平常,相互寒暄了几句问过几个人还没用早饭,恋雪赶快让江南风去厨房看着再准备一些,自己则是搬了椅子围在主屋客厅的大桌前,客气热络的请四位入坐。
恋雪不太了解奉临的官职,对这种为世家做事儿的人如何地位编排更是不了解。客气热络的让了让,恋雪特别注意的并没自行安排四个人的位置。
自然而然的,二楼管家坐在了主位上,姜姐坐在其左侧,那两个衙役中的小头目坐在了二楼管家的右侧,另一个衙役挨着和小头目坐在一了起。
恋雪扫了一眼四人落座的位置,心中有了一些了然。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曾在办公室秘书科做过一段时间,大体明白些入座位置的讲究。那次和韩冰去李氏那里谈判,她便留意到奉临对于落座也是所有讲究的,其基本和自己世界的也是相差不多,左高右低,倒是好判断。不过,恋雪不着痕迹的扫过落座四人的方位,心中暗暗有些诧异,那衙役再不济好歹也算是吃皇粮的人,其位置却还没有姜姐这样给钟家打杂的人高,世家地位由此可见一斑啊!
☆、妒夫(二)
自动自觉的坐入下垂手,恋雪陪着笑招呼着桌上几位来客。按照一般的规矩,家里来客或者桌上谈正事男子是不上席的。恋雪略带歉意的看着江南风忙前忙后的上茶倒水,之后又一头扎进厨房为几个人洗手作羹。
看着江南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姜姐伸手拿过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小抿了几口,之后一双溜溜的眼睛看向陈恋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江夫郎去厨房了?我们几个是突然到访,到也真是难为他了。”
闻言恋雪微微一愣,心中诧异这姜姐怎么将话题岔到了江南风身上。要知道这种场各男人是长不了台面的,作为小户人家的夫郎,客人来了去厨房洗菜做饭实属平常,根本提不到什么难为不难为。压下了心中诧异,恋雪面上保持着一贯的谦卑笑容:
“姜姐说什么呢?女人们说事情男人家的去做饭不是应该的么?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恋雪虽然不明白姜姐说这番话的含义,但是她知道对于江南风这种再许了妻主的男子,若是想活得抬头挺胸,那么那种有损德行世俗的印象是最要不得的。
以前她对这个世界不了解,对这一点缺乏概念,或许言词行为有过偏差。但如今她入出市井,对于男子的名誉比起以往却是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世间女子对其他男子兴许随便,但明媒正娶之人名誉上却是容不得半点偏差的。女人三夫四侍,那三夫无论正侧毕竟都算是明媒正娶,名节自是不容侵犯。可若是落为小侍,尚若得宠那还算好,可怜那些个不得宠的,被送做礼物或迎往朋客也并不少见。寻常男子谁愿意落为小侍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所以一般男子无论嫁人与否都自是恪守成规。那些个抛头露面的十之**也都是迫不得已。相对的,即使完璧如小牧,那明里背里被人指着脊梁骨的白眼闲话也是不少受得,更何况江南风这种再许了人家的。一句话,人言可畏啊。
那姜姐听了恋雪的话只是笑了笑,倒是未再多说。一旁两个衙役却是一副才缓过劲来的样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便开始拉着恋雪东问西问,那询问的话题无非也就是世面上流传的那些传言。托李氏书坊的福,尽管流出去的那些故事在恋雪看来全然不着边际,可在市面上却是难得的又掀起了一股关于远海的狂想浪潮。书本故事比起那些唱出来的歌词自然更加具体,很多人基本都是拿着书,企图从字里行间寻找出远海世界富饶神奇的痕迹。梦想一夜致富,这种想法恋雪倒是也可以理解。两个衙役好奇询问的眼睛都是闪着亮光的,好在那些个问题对恋雪已然是稀疏平常。在李氏被问的更详细更具体的场面她三头两日就得经历一番,那真真假假的早就经过深思熟虑答对自如,自是不会留有破绽。
不大一会,江南风就将做好的饭菜一盘盘的端上了桌。恋雪看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心道真是难为了江南风能用家里剩下那些有限的东西弄出这么一大桌子来,而且看样子各各卖相都很不错。作为早饭这种规格无论宴请谁都绝对足够,而且菜还是整数,左右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感激的冲着江南风点了点头笑了笑,江大公子看到她的动作也微微的颔了颔首。有客人在男子是不能和女人同桌的,江南风布好了饭菜与在座的几位寒暄客气了几句,便转身出了主屋回厨房自行用餐去了。
目送江南风的身影出了主屋房门,恋雪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打起精神开始招待几位用餐。虽说有菜无酒,但毕竟是早餐,这样的招待倒是也让两个衙役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菜过五味,又闲话了一些家常,衙役中的那个小头目打了一个饱嗝总于开始道明来意:
“恋雪啊。昨儿个听闻,韩家的一个小姐来你们这遛弯,见着了一个贱籍的?你可知道这事儿不?那个贱籍好像还是个没有主的,这没主的自然应该是充公,你说是吧。”
闻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