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童中的中游水平,这书坊中的书籍基本是看不懂的。好在小牧对书籍书法兴趣也不是很大,大概转了一圈买了一些墨汁纸笔便出了去,未多留恋。
丹青斋是北集市中最大的画廊,只经营丹青画品,据说斋中即使看门的伙计看画的眼光都很是毒辣,丹青斋墙上所挂之画更是无一凡品。据传丹青斋的当家是个只认画不认人的主,无论其画手名气如何,能入得丹青斋的画必是得有独到之处,否则一概不挂。看着小牧和韩天一幅画一幅画认真认真的看过去,恋雪跟在后面暗暗有些无趣。虽然学过几年琴,但恋雪对音乐以外的艺术并没有多大的赏析细胞。对她而言旷世名作蒙娜丽莎还不如漫画中画的漂亮的男女角色,不如街边上一两元一份的明星海报。正是百无聊赖之际,画廊拐角之处一幅水墨山水却是不经意间入了她的眼帘。
这样的山水画恋雪不算陌生,她落脚的宅子里墙上就挂着好几幅,不过更不陌生的是画的落款,虽说恋雪还认不全那几个字,但上面一个清晰的风字她还是认得的,这画的落款确实是和她宅子里的那几幅一模一样。
挥手唤了伙计过来,恋雪指着墙上的画问道:“这一幅,麻烦小妹给我介绍一下是何人所作?有什么特色?要价多少?”
小伙计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看了一眼恋雪,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自家墙上的画,一一答道:“回这位客官,这幅画是念风雨所作。这念风雨出身年龄不明,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出道的一位画手,以山水画为擅长,近七八年世面上都未见到新作。您看到这幅是她中期的作品,你看这画的用笔,多为细劲中锋、纤而不弱、力而有韵。还有这山石的皴法,多有短砍、长皴、顺笔、逆毫、方折、圆转等笔墨。更难得的是其中林木、房舍、溪流等景物,穿插有序,密而不窒,杂而不乱。整幅画墨色淋漓,又富浓淡变化……”小伙计瞟了一眼恋雪那张明显有听没有懂的脸,舌头硬生生的打了弯儿将下面的介绍拦了过来,直接说道:“总之,这幅画是念风雨中期作品的代表作之一。标价80个银币。”
80个银币!恋雪直勾勾的盯着墙上那幅黑白山水,脑海中蹦出了一大堆圆滚滚银币向她挥手。80个银币!这丹青斋怎么不去抢呢!80个银币是什么概念?就是她这种高收入的平民,也得不吃不喝的赚十六个七八天、一百二三十个日日夜夜!更别提一般家庭了!
愤恨的又看了一眼墙上那张吃钱的纸,恋雪一扭头追着前面的小牧和韩天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一脸鄙视的小伙计。
看了一眼一脸愤恨的恋雪,又透过恋雪看了一下不远处鄙视目光依旧的小伙计,韩天笑嘻嘻的凑到恋雪耳边小声问道:“怎么?看上念风雨的画了?”
恋雪抬胳膊推开一脸贫笑的韩天,撇撇着嘴角小声说道:“我只是不理解,不过一张泼了墨的纸而已,竟然就要80个银币!竟然还有人买!那买的人也实在是脑袋太大了!”
韩天看着恋雪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吃吃笑着摇了摇头:“念风雨的山水确实是有特色,不过还算不上是大家手笔。很多成名古画的价格都要在你看那幅的后面加个零呢!”
恋雪听了直乍舌,连连摇头说道疯了、疯了。脑海中却想起了宅中墙上的那几幅画作。
恋雪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江南风一般哪都不去,只是窝在屋中临摹墙上的那些字画。临字她看不懂,但临画却怎么也能看出像或不像的。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独自出门回来看到江南风静静在屋中临画的那种感觉。江南风手中握着笔,整个人弯着腰上身几乎与桌子成了平行线,那脸上的神情则是异常专注的、深邃的、温柔的。那个瞬间,恋雪竟有种错觉,仿佛江南风整个人都要融入进手下的画作中去。江南风专注的神情仿佛他的笔下就是他的整个世界!那样的江南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竟是晃得她张不开眼睛、又挪不开视线。后来,她独自出门的时候多了,亦是每次回去都能见到那样的江南风,白玉无瑕、又光彩夺目。
收了收脑海中的影像,一回神却是见到韩天和小牧两人都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呵呵的傻笑了几声,恋雪拍了拍两个人的胳膊朗声问道:“怎么?看完了?看完了我们出去逛下一家吧。”
顶着一干小伙计鄙视的目光,恋雪跟在韩天和小牧的身后灰溜溜的出了丹青斋。两人见这海客的少女糗的都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相互对视一笑,也都收了消遣她刚刚在画廊丢人的言词,摇摇头便向下一家逛了去。
这书画街几个主要的大店还未逛完,天空中就开始细细密密的下起来小雨。几个人赶紧跑到后道杂货街买了三把雨伞,商量着下一步要去哪里?
小牧看着韩天恋雪手中的大包小裹,抬起头向着两个人感激一笑。又看了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银线,幽幽的叹了一声,轻声说道:“今日谢谢两位相陪了。我明日在航海学院还有场子,两位把我送回东临楼吧。”
韩天恋雪对视了一眼,都未做声。只是一左一右的默默走在小牧身侧,慢慢的向东临楼行去。
雨中的沿海大街仿佛长的走不到尽头,头上乌压压的天空,不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她们三个,三把伞、三个人。小牧略略快走了几步,想了想,却又停了下来。韩陈两个人一手举着伞一手拎着大包小裹看着突然站着不动的小牧面面相觑,他怎么了?
天海一片的灰色中,伞下的小牧一身的落寞是挡也挡之不住。看着面前两个张充满了担忧的脸,小牧深深的作了个揖,轻声说道:
“今天真的是由衷的感谢两位!小牧实在无以为报,我身上有价值的,就是我的这副嗓子。所以在此,我真心的请两位收下我最真诚的谢礼,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得出的东西了。”
小牧开口的瞬间,恋雪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小牧唱的,正是中午那首她临阵换上的那时那刻在她脑中出现的歌: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著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
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
我揪著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
叹息著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
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
我揪著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
叹息著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
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听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
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李氏书坊(下)
恋雪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开始沿着脊柱一路上袭而来,等发现之时,泪水已在不自觉中淋湿了眼眶。
这首歌的原唱是女声,但也有很多男声翻唱过,比如歌神张学友就在演唱会上唱过这首歌。然而,小牧的清唱与恋雪之前听过的所有版本都不同。他将声音整体放得很靠后,每一小节的尾音都充满了沉痛的悲伤。而高~潮~部分他却是将声音拉到了云霄,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压抑紧绷,只是将那种悲清亮的放到了云端,悲伤、但是大气!小牧是用胸腔产生的共鸣,将自己的身体放成了音响,让歌声直直穿透层层雨雾、天地阴霾,回荡在陈韩二人的耳侧,直达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若论歌技,小牧的实力放到恋雪的世界恐怕是无人能出其右。这孩子天生就一副敞亮的好嗓子,而且音准、声域宽、气息稳,就是寻常唱一首,也是余音绕梁的效果。何况此时此刻,他是在用整个灵魂全译这首歌,歌达心声,闻者实在是无法不动容!
若说起来,其实比较起韩天,恋雪对小牧的接触要多的多。韩天是只有在约定好的教曲儿日子才会出现。而小牧,只要恋雪去云霄外,十次有八次都能赶上小牧的场子。二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算长,可说短也不算短,足够恋雪对小牧有一个整体的了解。其实,私下里的小牧毫不出众。相反,因为从小就抛头露面,小牧身上有着很浓的市井气息。恋雪见过他软着嗓子对揩油的客人撒娇,也见过他叉着腰撒泼骂街,见过他趾高气扬的打压新来的唱曲儿小弟,也见过他低眉顺目的向拿他撒气的掌柜陪笑脸。小牧任性、小气、记仇、小心眼,而且爱占小便宜,不过他也懂得分寸。就像这次逛街,小牧大包小裹的挑了一大堆东西,却一共也没花了她们多少钱,比较起他给两人带来的收益,根本就是蝇头小数。
可是,就是这样的小牧当开口唱歌的时候,却是有着一种铅华褪尽的美。那种美超乎了性别、年龄、外貌、阅历,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灼目光芒,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小牧的光芒也不是只靠着天赋就能达到的。为了保持嗓音的质地,酸、甜、苦、辣,所有有可能刺激到嗓子的食物小牧都一概不碰。除此之外,小牧每天都要重复繁重的功课。恋雪见过几次小牧练功,作为现代人她大概明白小牧功课中的一部分是在锻炼他的腹肌和肺活量,但还有一些功课是锻炼的哪些器官、有什么作用,她不是专业人士确是看不明白。不过,小牧的用功恋雪是看在眼里的,也正是有着那样的努力,唱歌的小牧才会有着如此耀眼的光芒。
泪眼朦胧中,恋雪想到了自己宅院中的男子,那个风华流转、优雅端庄的江南风。江南风的博学多才、眼界见地恐怕也是付出过不少的努力吧。恍惚之间,恋雪觉得江南风伏在桌前那专注于临摹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宅中已有无数临摹出的作品,除了落款,以恋雪的眼力完全分不出它们和墙上的真迹有何区别。字迹、丹青、文采、见地,天赋之余哪一样不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投入学习才能通其一二?她认识江南风已有段时间,却从未见过他做什么功课,看样子他的那些才识是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沉淀好了。恋雪无法想象,无论是时间、精力、金钱、还是阅历,到底要多大的投入才能塑造出如今她见识到的江南风!
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小牧已将最后一个音符唱完,正红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她们二人。恋雪收了收自己的心神,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深想,不能再深入!江南风的过去不是她应该探究的,她也不能去探究!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就会发现这里与自己世界的相通之处越多,或许她一年也回不去、十年也回不去、一辈子也回不去,可是,她能允许自己不去寻找回去的可能性么?她能放弃回去的希望么?不可能!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不能放弃,无法放弃!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
使劲鼓着掌,恋雪和韩天都对小牧报以最高的赞扬!两人都是学过乐器又爱好音乐的人,能听到如此高水准的演唱,两人都觉得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
将小牧送到东临楼,天色基本已大黑。外面也从淋漓小雨发展成了瓢泼大雨。韩天唤东临楼的管家给三人各备了一套干净衣物,各自进房间换好。韩天又叫管家备了马车,说是要先将恋雪送回家去。
大雨瓢泼,恋雪自然也不会这在方面和韩天客气。告诉了车娘自家的详细地址,恋雪便一低头钻到了马车中去。
听着雨水打到车篷上的声音,看着对面韩天那张在灯火跳动中越显平和的脸,恋雪忍不住吃吃的笑出声来。
韩天甚是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瞪了恋雪一眼,只是这一瞪经过油灯灯火的过滤显得毫无杀伤力,甚至带了几分娇羞的错觉。恋雪见状笑着更厉害了,伸出手指指着韩天身上的海蓝色双排扣立领学院制服笑问道:
“我说韩天啊,你到底有几套同样的学院制服啊?连颜色都一样!”
韩天顺着恋雪的手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撇撇嘴答道:
“五套,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怎么?不好看?”
“五套?”恋雪听的直乍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