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作品,享受那种抛出了皇家光环之后,单凭才情也可以获得认可的感觉。
三皇女本人虽然不常来他这里,但往往来了,都会带上一幅念风雨新出的作品。给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幅明滨的海港》。
&&&
那幅画在他面前展开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三皇女圈着他的手臂说不上用力,但他的僵硬紧绷还是如实传达给了背后那个将他环在怀中的人。
饶有趣味的笑了一声,三皇女将下巴贴在他的耳朵上,一手扣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则是指点着平铺在桌上的画,手指沿着画中人的发梢一路描绘至腰侧,耳语一般。
“很精彩的作品吧?这幅画在市面上的标价竟然已经超过了500银币。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我的这个姐姐在绘画上的确是个奇才。你看看这儿用色、这儿意境,连我看了都有点被触动的感觉。对你的思念之情简直是透纸而出啊。”
颇为讽刺的哼了一声,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僵硬和不耐,眼睛死死盯着那幅色调明快的画,连袖子下的拳头都因为忿恨而死死握紧。
“思念之情?如果我就是她所谓的思念,那她的这份感情,还真是廉价。”
闻言,三皇女哈哈大笑着松开了他。被他的话逗弄的身心愉悦了一般,哼着曲转身过去走到了屏风后面,然后便是宽衣解带和入浴的水声。
又深深的看了几眼铺开在桌上的画作,他用力的眨了眨眼,强行压下了胸口涌上来泛滥到眼中的水汽。又站着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移动到屏风内侧。舒适的坐在硕大浴桶内的女人正用隔着缭绕的水雾热气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的动作也未停顿,特别妖娆一些的寸寸解开身上的衣物,转手搭在屏风之上,再迎着那双染上了□的眼睛,迈腿跨入浴桶之内。
他和太女同为名师颜青的门下,画风本就一脉相通。这幅画又是思念之作,功力之深连不善丹青的三皇女都能品出一二,懂她如他,又如何能不感动?
**之后,三皇女周身舒爽的半趴在浴桶延上,半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享受他的搓背外加按摩服务。
“听闻,花不语这次去东边,打算顺路去一趟东陵,说是要去拜访一下那里的几个江湖门派。”
“哦?”闻言,三皇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慵懒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示意他按捏的位置再向右一点,“规定外的行程么?若是真的,倒是个值钱的情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毕家的嫡女。”
“她?”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扶不上墙的稀泥。毕家的后辈中,也就那个毕禾页还像样一些。”
那个小跟班么。一想到那个长了一双慵懒猫眼的女子,他的眼中也不免闪过两分欣慰。太女看人的眼光一向辛辣独到。毕禾页虽然不是毕家嫡女,但自幼败入万青门派,身手在年轻一辈中颇为出众。最重要的是,万青几个嫡传姊弟,毕禾页四个尚未出江湖的师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身手据说是可以媲美最顶尖的高手。由她们出面保驾护航,足可以一挡百。
“沈风。”沉默半响,三皇女懒洋洋的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激起水花四溅,“下次那个嫡女再来,你放话给她,就说明滨知府勾结地方盐商的书信,于三天后送到我的府上。”
他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承受女子一路向下撩拨的手指。一直以来,太女故意让他放消息给三皇女,再依此做出一些选择性的失利,为的就是让三皇女这边能对他放松戒备。相对的,三皇女这边主动透漏出来的消息,太女那边也会选择性的做出相信的姿态。不能不信,不能全信,她坐在太女位置上那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分寸。
就像多年后那个海客的女子对他说过的。戏,要做就要做足全套。为了彻底取信于三皇女,太女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规定外的行程,又涉足江湖门派,正是暗杀的好时机。纵然心中有数,即使有所准备,但轻装简行将自己位于险地,着实不是她的风格。他想,太女之所以加快手脚以身涉险来布局,大概是真的快到胜负的临界点了。
那段日子,他夜夜不能寐。他深深期盼着她的消息,也深怕有消息传回来。有客人时候还好,最难挨的时刻就是独自一人对着床外的双月,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焦虑掏空了。
☆、落定的尘埃(十五)
只是,他的立场,即使五脏六腑都被烈火煎熬着,表面上也要做出清高骄傲的样子,偶尔还要带一点端庄的柔媚,摆出闷骚的大家公子的德行。即使近身伺候他的月儿和交情还算可以的连笙,也从来看不出他的煎熬。所谓相思刻骨,果然是磨人的刀子,削去的都是内里的灵魂血气。留给他的只剩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靠着一股意志苦苦支撑。
不过,虽然无法领会他的苦闷,但月儿的陪伴好歹也是他无味生活中的一丝欣慰。月儿是他贴身小厮蓝洪的孩子,太女知道他心痛这个从小陪伴他的,比他年长一些的情同兄长的伙伴。他大婚那天,太女特别安排这个小厮带着孩子在太女府洞房里候着。
那场大乱下来,精心布置却无用武之地的洞房在太女的安排下无人“光顾”。只是,蓝洪自幼伴他左右,学识才情都与他师承同门,又比他多学了一些武艺,留意他的人太多,实在难以藏匿。就连保全一命,都实属不易。
何况他也明白,蓝洪那样的男子,虽然出身低微,但才识不凡,是一身的清正高傲,根本就无法弯曲。蓝洪的妻家被归为了沈家一派,蓝洪也自刎于太女府。宝哥去寻之时,只带回来一个年纪尚幼的男孩子。
一个下人的幼子,并不如何引人注意。在多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宝哥把蓝月儿领到他面前时,月儿身上并无烙印。沈家出来又无人照应只能跟着他的幼子,娼籍是免不了的。不过,只要不入贱籍,身上没有痕迹,人生就还有希望。
不像他。
早早打发了还是孩子的月儿去旁室休息,他熄了屋内的灯烛,只借着月色靠着窗沿发呆。太女出发去东边的第一百三十七个夜。已经从春到夏。哪怕消息灵通如春江,也没有她一丁点的消息。
对着月亮再度长长叹了口气,任凭窗户大开着,他转身想去取本书再点盏灯酝酿一下睡意。言而,脚还没等迈动半步,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风儿,我回来了。”
是熟悉的,带了点热切轻快的声音,他不敢置信的推开那人睁大了眼睛。沐浴在面前的月色中的,果然是那个风采倾动天下的女子。黑衣短褂,利落打扮,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笑的一脸明媚灿烂。可周身却带着浓厚的血腥。
“你受伤了?”
心脏跳得简直像要从胸口蹦出来。顾不得对方出现的突然。一把拉过女子,他三下五除二的扒开女子的衣襟,内里是用撕的,急切而又仔细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查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渗出血丝的地方,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风儿,见面就脱我的衣服,你好热情。”
轻佻**般的温热气息呵在耳侧,他后知后觉得猛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女子的上身已经被自己褪了个精光。她光着膀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所熟悉的宠溺。
很是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眼下的他也算阅人无数。本来以为在这种酒色欢场久了,什么样**的场面他都已经能够平淡以对。可偏偏,来自她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却依旧可以让他瞬间红了脸颊。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这不进城就先过来看你了么。”语气一顿,她的眼睛却是透过他,一眼就瞥到了他身后,被月色染亮的墙壁上,
“明滨的海港》?老三果然是买来送到你这儿了。当初就是知道买家是她,这幅画我才出手的。就知道她一定会拿着这幅画来试探你。不过也好,我还想如果老三不出手,我就让禾页把画送到你这儿来。”
后半段话用了传音入密。
他没有去顺着去看那幅画,他只能愣愣的注视着她。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身上纵横交错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只剩下淡淡的痕迹,有的还结着疤,每一个看上去都不久远。
怎么可能会久远?!她是太女啊!平常有谁会有胆量让她身上留下疤痕?就是女皇责难,也是顾及皇家体面的。
留意到他的视线,她微微一顿,停下了对自己画作去向的讲解,很是温柔的笑了。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脸,她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吻去他不断从眼角流下的泪。末了,又狠狠印上他的唇。
“别担心,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去东陵之前,我做了大量准备。虽然老三这次下手比预料的还狠……不过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么?”
“衣服上的那些血都是溅上的。进城之时碰到了最后一批死士……你应该放心啊。你知道的。就算没有那些人保护,我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啊。怎么那么容易让人得逞?”
他死死的攀住她的背,听着她在耳边压着嗓子传音入密的低低解释。对方动用了最狠辣的江湖门派,出动了大批的死士,后来甚至还以剿灭山贼匪类为名,调用了地方军队。她是太女又如何?有人保护又如何?就是身手再好又如何?在那种褪去了身份偏离了轨道的混乱时刻,随便一个乱箭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到时候,三皇女一句太女那时人本应在碧落,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就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时间紧迫,她们来不及亲热一场,甚至来不及好好的拥抱彼此。吻干他眼中的泪,她笑看着他藏不住担忧后怕与心痛的脸,手指温柔的贴着他的皮肤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叹道:
“去叫人吧。告诉宝哥说我在这里,让他暗中通知老三那边的人,就说你会稳住我。我想,我还能在这里陪你一炷香的时间。”
与其等着三皇女回味过来怀疑他,还不如将姿态做在前面,这才能不枉费太女以命涉险换来的机会。等他知会了宝哥回来,她争分夺秒的抓紧最后一点两人独处的时间,从后背温柔的环住他的腰身,让他靠入怀中,对他讲解那幅灌注了她全部心思与想念的得意画作。
“注意到这里层层渐蓝的颜色运用了么?这就是我那天看到的海天一线的蓝。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能登上大宝,我一定会广开海运,鼓励人们去探索海的那边。”
“奉临三面环海,虽然幅员也算辽阔,但往东已经没有多少发展的空间。东方几国眼看着日益强大,我们想要立于不败,只能从海上突破。”
“风儿,我站在明滨的海港时就在想,真希望你那时就站在我的身旁,哪怕只是听我说说话也好……”
“我画画的时候就在想,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也很少有机会来看你。那么就多多的画画也好。只要你看到念风雨的画,就知道我都去过什么地方,在哪里思念过你,都是如何的想你……”
那日的话语犹在耳畔。事后想来,那简直就像是预言一般,仿佛她在冥冥之中已经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果,所以才用化名留下了那么多字画给他。的确,字画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即使后来她们阴阳相隔,她已经无法再对他倾诉什么,可只要看到那些字画,他就能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字如其人,画达心声。即使无法述之言语,单是那些倾注了心血的作品,也能让看着它的人感受到作者思念之深沉。
多少年后遇到那个海客的女子,被她慢慢的打开心扉一点一滴的感动之时,他也曾暗自问过自己。那么多定格了的深沉思念,是不是也把他的全部感情都锁进了画布之中?要不然怎么会如何感动,都无法触动心底最深的那一根弦?为什么只要看着那些倾述着相思刻骨的画,他的砰动就只能黯淡成一潭死水?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她留下那么的字画,才支撑了他最初彻底失去她的日子。多少个日夜,他必须不断地临摹她的作品,才能让自己撑住那一口气。在临摹的时候,融入到她的那些作品当中,他会觉得那个人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仿佛还在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
而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将明滨的海港》当做一个表达相思的礼物。虽然每每顿足凝视都会被其中的情谊打动,但它当时除却艺术本身的价值也就不过与此。甚至,那个时候的他凝望它的时候,往往还带着或多或少的其他因素。
那天三皇女的人赶来的时候,太女才刚刚从窗口撤走,甚至连屋内残留的血气还不曾散去。他眯着眼睛瞪着晚一步闯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