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毕家不是已经见过我了么?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去春江那边。怎么?你就这么想念我姐姐?”
的确是八成相像的声音,表情也是故意做出来的即使笑着也是微微皱着眉头。可是,毕竟不是那个人。说话的方式、语调,都不一样。他明明知道的,即使是相同的面孔,可毕竟是不同的两个灵魂。
她一定是故意的。若是上次没有看到那张脸,他一定不会如此想念。他本来都已经……
作揖,直起身,拉开椅子,入座。
“花非语,好'TXT小说下载:。345wx。'久不见。”
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女子拉开了江南风对面的椅子,满是玩味的看着对方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睛,说道:“很怀念啊。自从你走了,就再也没人如此叫我的名字了。”语气一顿,女子眉间刻意皱起的川字慢慢伸展开来,留意到江南风微微转暗的眼眸,又接着道,“也不是很久没见。上次在毕王府的时候,虽然你几乎都没有抬头,但毕竟还是看到我了。”
“春秋,没想到你会用这个名字。”
“为何不用呢?我不是让禾页带过话么?你离开,我就当你已经死了。你若死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名字的由来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不是你下了帖子,让我回来的么?”
“是我下的帖子,我想亲眼看看打算迎娶你为正夫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已经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有些小聪明,但总得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远远比不上姐姐。不,应该说,是完全没得比。”
“你想说明什么?”
看着江南风微微眯起的眼睛,花非语表情轻松的悠然往椅子里一靠,很是满意面前的男子在她面前失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即使再度站在春江月夜的一楼大厅,被猥亵的视线和流言蜚语包围,他的淡定与平静也不会动摇分毫。可是在自己面前,却这么简单就失了常态,轻易就竖起了周身的戒备。
“你爱上那个陈恋雪了么?在这个房间里,我想你应该不会还有余力敷衍我吧?毕竟,这里对你而言,是那么特别的地方。”
的确是。。。。。。太过特别的地方。
江南风直直的看着面前那张是似而非的脸,思绪却不由得被那句话一下子震荡出好远。很远,遥远到十多年前,那个人还活着,她们一起聚在这个房间里,那个对他而言宛如晴天霹雳的日子。
一切的幸福与快乐,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那是一切不幸开始的日子。
☆、落定的尘埃(二)
那天,晴空万里。十三岁的他头上罩着面纱,兴致勃勃的逛荡在碧水街,那条以繁华著称的街道。
听说民间的男子都是十二岁束发,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算作成人,从此可以许配人家。可惜,虽然他并非出生皇家,但生来就被定下了是皇家的女婿,太女的正君,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被各色各样的师父包围着,教给他各种学识礼仪,天天被耳提面命,晓以利害。
他都不记得十岁之前自己是否曾像其他孩子那样好好的玩耍过。
虽然只是皇家的女婿,他却也在十岁那年就像那些皇女皇子那样,早早就举行了成人仪式。他并没有抱怨什么的,甚至也没有多少的不平和不满。皇家没有孩子。这一点是母亲和父君每天都教导他的,也是他自己领悟到的。
从他最亲密的小厮,因为他作为准太女正君说错了一句话而被人抓住把柄,结果不得不出面为他顶罪从而消失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
那些人教给他的,他都有很用心的去学。从谋划、权术、制衡、礼仪到诗词歌赋、乐理绘画、衣着搭配,甚至媚术与房术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父君经常对他说,每一样都不是非要学精,但至少要学得通透。等日后做了太女正君,或者未来太女登基做了帝君,这些努力都会变成武器,他可以利用它们去投其所好、或者辅佐左右,进而牢牢抓住圣眷,那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那么辛苦的学习,结果就只是为了去讨好一个女人!他才不要把自己弄的那么卑微。
尽管心里明明是那么想着的,可他还是静下心来,在兄弟姐妹都在院子里追闹玩耍的时候,独自窝在屋里去啃那些人教给他的生涩乏味的东西。好在他本来就聪明,可以触类旁通,加上自幼就有名师指点,自身又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努力,自然也就出落的相当出色。几次皇家宴会,年轻一辈中他的表现都是个中翘楚,多少大家世女都比之不上,对此他虽然表面上都是作出谦虚沉稳的样子,但其实他可是相当自豪的。
是男子又怎么样?那些所谓的被大家看重的世女,还不是都只能抬着脖子仰望他?!
十一岁的春宴,他成人礼后经过整整一年的磨练,理所当然的更为耀眼。那一次,和帝借着宴会之名,亲见了各大家族的继承人和一些尤为出挑的世族庶女,那是多少人争相表现的战场。他虽然年纪偏小,但言语之间气质神韵文采见地都是下足了功夫的,加上进退之间那种恰到好处的得体,本身又是钦定的太女正君,尽管刻意做了低调沉稳的谦虚姿态,可风头之劲仍是无人能出其右。
可偏偏,那个本来应该和大家一样为他倾倒的女子,却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到他的面前,沉着眼睛对他说:
“你就是我未来的正君?我最不喜(。。…提供下载)欢年少老成的小鬼了,一点都不可爱。”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晚风习习,月色正好,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竹林深处,他直视着太女一脸的嫌弃,依旧保持着优雅端庄的世家公子风度,彬彬有礼的作着揖,回道:
“多谢……太女提点。”
天晓得他恨不得立刻就做小人上面写上那个眼睛长在脚底的太女的生辰八字,然后用小针使劲扎使劲扎!痛不死她!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结果那次初遇没多久,她就亲自上门来找他,很是正规的先拜见了母亲和父君,递出请帖,美其名曰,踏青。
他会想要和她踏青那才有鬼。偏偏太女的请帖是不能随意拒绝的,何况他还是有钦点的太女正君。而且她也承诺这次踏青并不是孤男寡女,不必忌讳什么不名誉的流言。
结果呢?哼,她对他父母说的还有其他人,也不过就是指她的孪生妹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毕家的庶女。算上他才一共四个,而且就他一个男子。完全无视于那两只附属的,知道他自负骑术,她特别选了一片可以跑马的青青草地,一声口哨,四个人一起策马奔腾,她竟然比他快了一个马头!
他简直呕得要吐血了。赢过那两个陪衬的完全没有意义,那个明明半点也不见放水的女子,胜出后很是嚣张的打马转了个圈,然后看着他故作仰慕的脸,很是臭屁的来了一句:“多谢承让了。”
屁!他明明就是卯足了劲拼的,她是哪只眼睛看到他承让了?
咬着牙根表达着他很是心悦诚服的屁话,一想到自己要嫁给这么个臭屁的女子,他就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咬断缰绳。
誓要一雪前耻的他,回府后开始偷偷在自家后院的跑马场苦练。弄得每每父君都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顺着他的头发对他说:“踏青回来后,我们风儿长大了。”还误把他的面红耳赤理解为是害羞不好意思。
才不是呢!他早就长大了!成人礼之后母亲就已经开始让他接手一部分家业,他也经常入宫去和那些老油条们斗志斗法。他会脸红明明就是因为输得太惨了,觉得憋屈的!要知道他那次可是暗自较劲了好多次,每次都有偷偷比较,可无论怎么努力,却都败绩而归。那可是他最为自负的项目啊!
可是,看着父君满是笑意的眼睛,他满腔的牢骚却又都乖乖吞了回去。他知道,作为联姻的沈家正君,已经很难得有什么可以让父亲开怀一笑了。
结果,他苦苦练习了一个月还多,那个女人竟然没有再约他去跑马!等她再度出现,虽然还是带着请帖,却是约他去参加什么诡异的画展。
天晓得他对丹青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兴趣!那些才艺当中,他的丹青大概是学的最差一项,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来揭他的短!
果不其然,比较起她的如鱼得水,他对那些个构图还是颜色什么的,完全没有办法好好领悟。何况她挑的都是一些冷僻作品,相当考验眼力,明知道他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一趟逛下来,他的半吊子弄得连解说的小学徒都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就好像他是那只听人弹琴的牛,再美的音色都白白糟蹋了。
完全无视于他明显的学艺不精,那个女人竟然很是坦然的对自己那两个跟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别看他不太懂得赏析,不过据我所知,他可是颜青的门下。”
那样的名师竟然有他这种连赏析都赏不好的徒弟,那两个跟班满是质疑的眼神分明都在那么说着!简直让他无地自容,虽然脸上还挂着礼貌而略带羞涩的笑,可天晓得他恨不得立刻挖一个地缝自己钻进去!
更可恨的是,趁着某个无人留意的空隙,那个女人竟突然把头靠过来,呵着热气很是挑衅的用唇贴着他的耳边,说道: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这样子不行哦。想要讨我喜(。。…提供下载)欢的话,绘画是一定要好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妻主很擅长画画么?”
怒视那张扬长而去的笑脸,他面红耳赤的与两个才跟过来一脸不明所以的跟班大眼瞪小眼,好容易才维持住了一贯的风度和礼貌。透过两个跟班的脑袋,看到站在后面的那个女人很是促狭的冲自己眨了眨眼,他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将那一对招子给踩扁!做她的大头梦去吧!鬼才要讨好他!
可自从那次之后,颜青的课,他就从认真的敷衍,变成了认真的用心。就连颜青本人都惊诧于他对丹青突如其来的兴趣和热忱,竟然还很是误会的对别人说,准太女正君一夜之间就对丹青开窍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顿悟”。
会“顿”才怪!他分明就是咽不下那一口气!自负的马术输给她!不擅长丹青结果被她嘲笑!她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女人!
可是,他却很郁闷的发现,除了他,大家都没有发现她其实很讨厌。从和帝到母亲,甚至那些世家的小姐公子,每一个人都在夸奖她。她们都在称赞她的才学与品德,谦让与沉稳,果断与勇敢,就连三皇女和四皇女那边的人都承认说,若将来太女继位,一定是个可以引领奉临国达到新高度的盛世明君。
好啦,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其实他也清楚那个女子是很优秀的。即使自负如他,若真跟那个帝国继承人比较起来,也只有黯然失色的份。从才情见地来说,那个女人几乎每一样都要比他更为出色,在她身上几乎让人找不到什么缺点。
她的那个位置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除了她的孪生妹妹是与她站在一起,三皇女和四皇女都比她只小了一两岁,虽然没人明说,但皇家姐妹几个的明争暗斗几乎已经是路人皆知。而且,和帝虽然也是当之无愧的明君,但却疑心甚重。何况,众所周知海运派的太女其实并不符合明显偏向土地派的和帝的心意。下面有两个年纪相当又有土地派父家支持的皇女,上面又有和帝的虎视眈眈,其实她的那个太女位置一定坐的一点都不舒服。头上明晃晃的悬了一把刀,她必须足够完美,才能让人挑不出错。
手里掌控着一部分家业,加上他身份特殊,母亲也是全力的栽培他,他懂得的要远比绝大部分的同龄人多得多。
当那些和他年纪相同的世子们还因为订不到锦绣阁的云缎衣服而置气的时候,当他们还凑在一起畅想长大后能嫁一个什么样的妻主的时候,当他们心心念念的数着日子期盼参加宴会然后再讨论哪家的世女长得俊秀的时候,当他们还窝在各自父君的怀里撒娇讨好处的时候,在那些时候,他已经在关注朝廷的动向,他已经开始和父母一起为自己的家族谋划,他已经学会如何借用年少容易被看轻的优势,去经意或者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是注定的太女一派,必须力挺那个女人登上皇位,必须为此不懈余力。
他是如此的用心,可那个女人却好像没心没肺似的。每天看着下面送上来的关于三皇女和四皇女又有什么最新动作的信息,他都替她头痛。可人家当事人却全然没事一般,竟然还有闲情雅致隔三差五就往她们府上跑,而且依旧是每次都很正规的带着请帖,每次都说要请他参加什么乱七八糟活动或者宴会。
也不晓得那些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