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婆方才坐着马车进城的时候,就瞧见这城里头的房子那叫一个好啊,如今瞧见他们住在这个地方,所说比起城里的房子还是简陋了些,可比起赵家村那几件破屋,也不知好了多少了。
陈阿婆只拍了拍宋明轩的手,开口道:“明轩啊,你爷爷的放妻书我也拿到了,以后我死了,只怕是连你们老宋家的祠堂也进不去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爷爷这样的烂人,可老天待我不薄,你爹孝顺,你如今又这样出息,我死了也瞑目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伤心道:“阿婆,你放心吧,你永远都是我阿婆,以后我盖的祠堂里,只供着你,没他的地方。”
陈阿婆自然知道宋明轩嘴里的那个他是谁,只摆摆手道:“算了,咱不跟他计较,我出来时候听说他都快病死了,心想着他最好能熬过年了才好,省的这大过节的,还让你来回跑,就让他多活几日吧,也算是便宜他了。”
却说许氏和杨氏两亲家在灶房里头做晚饭,许氏瞧着杨氏含羞哒哒的模样,也知道她对那钱木匠必定是有了几分心思的,只笑着道:“大妹子,这事儿我可真是要恭喜你了!钱木匠做了十几年的鳏夫,如今也算是老树开花了,被你给收服了。”
杨氏只红着脸道:“什么收服不收服的,不过就是想着两人的年纪都大了,一起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许氏闻言,只略略思忖了片刻,开口问道:“钱木匠没有儿子,你不打算再给他生一个了吗?”
许氏这话正问到了杨氏的要害,这几日杨老太也因为这事情问过她几次。原本若是赵文是个聪明的,那许氏把赵武改姓了钱,这样也算是钱家有后了。可偏生赵文是个傻子,以后能不能娶到老婆还是问题,这要是赵武又续到钱家,那赵家不是绝后了吗?
杨老太的意思是,让杨氏抽空去宝育堂找大夫瞧瞧,看看这个年岁还好不好生养?毕竟现在她也才三十七八,若是自己能再替钱木匠生下一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对着住钱木匠了。
“嫂子,不瞒你说,我这心里还打鼓呢,眼下彩凤都已经成家了,我都是要当姥姥的人了,怎么拉得下这脸来,可是……”杨氏终究是对钱木匠有几分情谊的,只低声道:“可是老钱他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我也确实应该替他生个儿子的。”
许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生生生!你又不是我,我这两年累得癸水都断了,你还年轻着呢,怎么不能生了?改明儿去找那牛家庄的送子观音给瞧瞧,能生一个,你和钱木匠才长久呢!”
许氏说这话确实也有道理,钱木匠虽然住在赵家村,可和村里人也不熟,且隔三差五又出门干活,若是有个孩子能拴着他些,自然就能宽心了。
杨氏只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臊得要死了,那边许氏又接着开口道:“你不用担心,要是彩凤比你先怀上了,孩子也有我这个亲奶奶带着呢!你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杨氏被许氏这么一说,也越发心动了起来,又想起钱木匠那宽厚有力结实的臂膀,只觉得心里软绵绵的,小声道:“这事儿也不着急,怎么说也要等过了明路之后呢。”
许氏只笑道:“你们这样的简单,请上你爹娘拜一拜不就成了。”许氏说完,只又回问了一句道:“钱木匠他爹娘还在吗?这些年也没听他提起过,这要是他爹娘也在,总要接过来,和一杯喜酒的。”
杨氏隐约记得,钱木匠跟他提起过,过年回余桥镇去见他爹娘的事情,那这么说来,钱木匠的爹娘,应该也是健在的。
“我听他提起过,改明儿倒是要问问,这种事情,若是双方父母都在,那也更名正言顺些。”
许氏见杨氏这么说,心下倒是又多想了一些,只纳闷道:钱木匠爹娘都在,这当儿子的,咋就不和爹娘住一块儿呢?难不成真的和以前传言的一样,钱木匠和钱大嫂是淫奔出来的?
☆、第232章
对于这个问题,许氏也没纠结多久,虽然淫*奔这种事情不常见,但也不是没见过,乡下人家男女大防管的不严格,弄出些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这都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谁还没完没了的提起来。
两人合伙把晚饭做好了,钱木匠也带着李全回来了。外头向晚又下起了雪花来,地上路滑,马车就不好走,所以钱木匠让李全跟他在出租屋里头将就一晚上,明儿天亮了再走。
两人把给村里头百姓们代购的年货都搬到了屋里,杨氏端着菜从后头出来,喊了宋明轩出来吃饭。李全见了,只开口道:“我今儿去八宝楼送菜了,黄老板说以后我的菜还跟以前一样,只送八宝楼一家,我说明轩啊,彩凤这脑子莫非就是嫁鸡随鸡了,怎么也那么好使呢?她要是个男孩子,没准也能考上个举人。”
宋明轩见李全把赵彩凤夸个没完,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只笑着道:“她要是个男的,一准能考上状元!”
许氏听了,只笑道:“真当状元是路边捡的了,彩凤再能干,你们也不能把她碰上天了去了。”
宋明轩知道许氏对赵彩凤出门拉面的事情颇有微词,便没接着说下去,只拉了凳子让李全坐下。杨氏从后院里头搬了一坛子酒出来,只笑着道:“这酒还是彩凤让买的,说是过年招待人用,一会儿我在炉子上热一热,你们爷几个喝一杯,也好暖暖身子。”
李全搓着手笑道:“彩凤就是想得周到,自己不喝酒,还替咱喝酒的人想着。”
杨氏也只笑着道:“我这就热去,你们先坐一会儿。”
钱木匠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其中有从赵家村带出来的好些腌制好的腊肉,拎着往后院天井里挂起来,瞧见杨氏搬着大摊子往茶铫子里倒酒,只放下了东西,上前接过了盘子道:“我来。”
杨氏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钱木匠只一门心思的倒酒,抬起头的时候才瞧见杨氏正看着自己,便问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氏只略略垂眸,小声询问道:“上回听你说你老家在余桥镇,家里头也有人,那咱俩既然定下了日子,是不是要请你家里人来喝一口喜酒?”
钱木匠只愣了一下,过了片刻,眼看着茶铫子里的酒要满出来了,他才回过了神,沉声道:“我只怕他们不愿意来,便是让你跟我回去,也未必能见到一面的。”
杨氏听他这么说,也为难了起来。十几年前的那些传言如今想一想,还真的有些那么回事儿。钱木匠只拧了拧眉道:“要不这样吧,我抽空回去一趟,把这事儿说一声,若是他们肯来最好,若是不肯来,那也只能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杨氏见钱木匠说的为难,只拉着他的膀子道:“你不用回去了,我也不想你回去看他们的脸色,等咱办完了事儿,我跟你一起回去,便是有什么脸色,我跟你一起受着。”
杨氏平日里是在柔弱不过的人,可她毕竟是吃过苦的,骨子里总有着几分的脾气,这话说的就让钱木匠很感动,只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么想,那就等咱们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带你回去,至于能不能见上,我也不能给你个准话。”
杨氏听了,只觉心中安稳,把茶铫子放在煤炉上热了起来,只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这一眨眼便过去了好几日,就到了杨氏和钱木匠办事儿的日子。因为两人都是二婚,所以也没有个接亲娘迎新人的过场。按杨老头的意思,面铺歇业一天,请了两个厨子,到面铺里面烧上几桌酒水,请了讨饭街上的邻居,和广济路上两隔壁的老板家热闹热闹。
杨老太又做主请了大杨氏过来,大杨氏便喊了闺女黄莺一起来了店里赶热闹。
杨老太瞧见她手里送的一床紫红色的缎面背面,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到不是这东西不好,只是杨老太认识这东西,这一床背面,还是当年大杨氏出嫁的时候,杨老太备下的呢!虽然这在当时可是好东西,但这几十年前压箱底的东西还拿出来送人,真是让杨老太想想都觉得心里不爽。
大杨氏是觉得她老糊涂了,连自己备过的嫁妆都不认得了吧?杨氏倒是从善如流的人,瞧见大杨氏来了,只迎了过去道:“大姐来了呀,闺女也来了呀,快后头坐去,咱几个姐们都在天井里头搭着桌子呢。”
黄莺本就觉得像赵家这样的穷亲戚,她并不想搭理的,奈何大杨氏每次都托着她过来。上回大杨氏跟她说了心里的盘算,黄莺也知道了几分,她又一时没爬上二少爷的床,也只能跟着来了,听说要去天井里头吃,顿时脸上就不大好看了起来:“这么大冷的天,在外头吃,那不冻死了?”
她在永昌侯府虽然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可那侯府那个地方没有炭盆,哪个房间不是暖融融的,如何受过这样的冻。大杨氏听了这话,只假装瞪了她一眼道:“什么冻不冻的,这年轻轻的有啥怕冷的。”
杨氏听了,倒是一阵尴尬,只开口道:“天井里四面都有墙挡着风,因为怕外人瞧见了不清净,你姐在那边安了一道帘子,里头还放着炭盆呢,倒不算是很冷。”
黄莺听了这话,勉强瞥了瞥嘴,跟着大杨氏去了后面。
赵彩凤正在招呼里面的客人呢,伍大娘、吕大娘、余奶奶、翠芬都在,余奶奶儿媳妇在宝育堂上工,就没过来。众人见杨氏带着大杨氏过来,只觉得姐妹两人长的有几分相像,顿时就认了出来道:“钱嫂子,这是你姐和你侄女吧?”
杨氏生的娇小,又受了这些年的苦,看着便清瘦显老些,大杨氏在大户人家当差,自然是油水不断,因而看着有几分精明的富态。
“正是呢,姐,这些都是我在讨饭街上的邻里,咱初来乍到的,全靠这帮邻里帮衬着。”
大杨氏便笑着跟大家伙打招呼,见了伍大娘便开口道:“这是伍大娘吧,我听过你,大善人啊!”
伍大娘只笑着道:“我算哪门子大善人,不过就是给大家伙行个方便而已,幸好家里有这么些老底,也容得下我好吃懒做几年。”
大杨氏听了,只艳羡道:“那也是您的福分啊,不像我们这种给人当差的,外头看着光鲜,其实还不是半点由不得自己,都是主子们说了算的。”
众人瞧大杨氏一个劲的奉承伍大娘,也知道她是哪一路货色了,便都不怎么搭理她,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赵彩凤正从外头招呼了客人进来,见里头不热闹了,只笑着道:“菜马上就上来了,先吃些果子,大家伙先吃些果子,聊聊天呀!”
吕大娘最近接了八宝楼的豆腐生意,手边银子也阔绰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感激赵彩凤了,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咱正不知道聊点啥呢,都说举人老爷有学问,彩凤让举人老爷给咱讲个笑话行不?”
大家知道吕大娘是故意起哄,只笑着道:“你个老货,脸皮也是厚的,还指望听举人老爷讲笑话,也不怕折寿啊你!”
宋明轩正好路过这边,见赵彩凤在,就也停下了脚步,赵彩凤便喊了他道:“你过来,将几个笑话,让大娘、大妈们都听一听,讲好了,让大家伙都笑了,我就放你前头吃酒去。”
宋明轩对赵彩凤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笑话有些不好意思,可老婆大人吩咐的事情,他如何敢不讲呢,于是,宋明轩便开口道:“话说,从前有一对新婚夫妇要成家了,结婚当日,新郎官就去新娘家接亲,新娘子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只提了一个问题,说是新郎官能回的上来呢,那就让他进门,若是回不上来,那就请他原路回去……”
众人一听,也都睁大了眼珠子问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新娘子,也真是胆大啊!”
赵彩凤才听了一个开头,便知道宋明轩那她们成亲当日的事情说笑话呢,只一时间脸涨得通红,瞪了宋明轩一眼,宋明轩便吓得缩了缩脖子。
“快说快说,那新娘子到底提了什么问题让新郎官回答?”
好在众人听了好奇,只一味催促他继续讲下去,宋明轩见赵彩凤似乎没有要发作的样子,便继续道:“其实问题很简单,便是三岁的孩子,也都回答的出来,一开始那新郎官说出答案的时候,大家伙都以为是新郎官回答错了,只都帮新郎官捏了一把汗,心想,这下完了,新郎官要原路回家去了!”
众人听到这里,只都急得不耐烦了起来,笑道:“说了那么多,也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真是急死人了!”
宋明轩正想开口说那问题呢,谁知道坐在一旁的黄莺只冷着脸道:“姐夫,你不就想说,你自己是个妻管严嘛!绕那么大一圈做什么。”
宋明轩原本就脸皮薄,看在赵彩凤的份上,和大家伙打趣说笑话,